谢时晏显然也想到这里,思考片刻,摇头又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审慎,“或许是,也或许……”
他的话在这里顿住,目光似是不经意地从苏广才身上掠过,最终在苏广为那里停留了一瞬,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深意,后面未尽的话语便消散在空气中,只余下他眸中一片沉静的思量。
苏家众人都没注意到他这意味深长的一瞥,唯独苏染染捕捉到了,想问,却见谢时晏朝她微微摇头,显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把未出口的话咽回去。
夜色渐浓,七十年末的乡村夜晚美得纯粹。天幕像是被泼了浓墨,唯有一弯清冷的月牙和几颗疏星点缀其间。远处田埂间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出四下里的寂静。晚风裹挟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轻轻拂过院落。
苏染染心里还惦记着要给谢时晏换药,纵使万分舍不得姐姐,很想和她挤一个被窝说说体己话,也只得按下这份心思。
她与谢时晏、谢花儿,带着双胞胎,一家五口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通往谢家小院的夜色里。
苏家堂屋内,气氛陡然变得沉凝起来。
周芬默默起身收拾碗筷,陶瓷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陆悦也懂事地跟着婆婆去了厨房,准备烧热水供一家人洗漱。
苏爱国坐在原位,眉头紧锁,他的目光在留下的儿子、女儿和女婿脸上扫过,终于问出那个盘桓在心头许久,却一直没找到合适时机开口的问题,
“染染和时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带着不解与沉重,“她之前不是跟我们说得清清楚楚,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婚了吗?可眼下这情形……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分开的样子。”
苏广才与苏广为兄弟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相似的无奈与愧疚。
他们大致知道小妹是为了父亲的事去找谢时晏寻求帮助,但具体内情并不十分清楚。
此刻,一种‘让妹妹为了家事不得不去委屈求全’的自责感,沉甸甸地压在他们心头。
苏广才叹了口气,语气涩然,“或许……是小妹为了爸的事,在谢时晏面前不得不……”
他的话没说完,估计着苏爱国刚被放出来,怕他多想,又怕说出那些话后自己的心会更难受。
可苏爱国何其敏锐的一个人,大儿子的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这事和自己有关系。
想到自己当了十几年的大队长,到头来还要儿女操心受累,他苏爱国这一辈子,无愧天地,无愧第三大队的乡亲,唯一愧对的就是家人。
“我……”他张了张嘴巴,所有的话语梗在喉咙里,像被一团棉花堵住,怎么也挤不出来,最终,他只能重重的叹口气。
看着父亲紧锁的眉头,以及两个哥哥脸上那如出一辙的懊恼与无力,苏飞凤忍不住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打断这沉闷的自我检讨氛围,“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尽往坏处想?”
她双手叉腰,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爽利,“为什么就不能是另一种可能?比如……咱们家染染,就是自己看上他谢时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