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7崛起南海 第3891章

丁保国和一众武官矗立在城南进贤门的城楼上，遥望着城外远处黑烟升腾的地方，不时还有零星枪炮声从那个方向传来。

那里是城外一处军马场的所在地，海汉军打进江西之后，军马场便成了骑兵在城外的驻军点之一，最多时驻扎了大约三千多名骑兵。

这些骑兵最主要的任务并非抗击海汉军，而是充当联络各地的信使，以及执行各类需要抵近敌军的侦查任务，其风险也着实不小，因而在此期间也遭受了极大的损耗。

短短两个月间，驻扎在军马场的骑兵编制就减少了近半。

眼见海汉军步步逼近南昌城，留给骑兵部队在城外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丁保国也只得下令让剩下的骑兵分批撤出已经成为危险地带的军马场。

南昌城中物资有限，肯定无法长期容留大量军马，如果守城战打上一两个月，这些军马就只能变军粮了。所以一部分骑兵和马匹还得设法向南昌之外转移，以求保存实力。

南昌城西北两面被赣江隔断，一时间难以组织大量船只渡河。东边出去没几十里边便是水网密集的抚河流域，同样也不利于骑兵活动。

唯一的出路就在南边，骑兵们只要反向突破海汉军的封锁线，或许还能在赣江上游寻得渡江的契机，然后向西走瑞州、袁州一线撤到湖广地区，顺便给当地官府带去南昌发出的最后一封求援信。

但镇守南昌南边的海汉军是从广东一路北上打过来的陆二师，他们已经早早在南昌南郊设置了错综复杂的多条封锁线，切断了自北向南几乎所有的道路。

而且这道封锁带还在以每日几里的速度逐步向北推进，就如同慢慢在脖子上收拢的绞索，其目标直指南昌城下。

今日海汉军兵锋所指，已经到了距离城南进贤门仅数里之遥的军马场，那里还有至少数百匹没能及时撤走的马匹，以及大约两百名骑兵。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未见有大量马匹撤离该地区，只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丁保国双手扶着城墙垛口，望着城外的事发地，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他倒不是心疼城外那些军马和骑兵，而是经此一役，确认了对手已经堵死了南昌外撤的所有路线。如果南昌城告破，城中残军想要突围逃出去，恐怕也不太容易了。

《孙子兵法》上说“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意思就是说对撤退回国的敌军不要加以阻拦，对被包围的敌军要留下让其逃走的缺口，对濒临绝境的敌军不要过分逼迫。

这不仅仅是为了在占据明显优势时保存自身实力，避免敌军拼死搏杀而产生过大的损耗，同时也是为了动摇敌军的战斗意志，让其无心坚守阵地。

如果对手是以占领城池为作战目的，围三阙一这样的战术肯定是比全面包围更为合理，但海汉军如今摆出的架势，却是要让守军插翅难飞，这很显然是要趁此机会围歼明军在江西最后的有生力量了。

丁保国一瞬间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死守南昌城与海汉打消耗战，真的会比弃城西逃保存实力更为妥当吗？

如果这几万明军最后全都交代在南昌城下，却未能阻止海汉人占领江西，那朝廷是否会认可我丁保国所作的选择呢？

但他毕竟是掌握一省兵权的高官，心志并不是那么容易动摇，很快就将这样的自我怀疑压了下去。

就算放弃南昌西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想当初南京失守的时候，大量明军撤到江西，距今也不过才三年而已。逃避终究不能解决问题，唯有真正在战场上击败海汉军，才有可能终止其不断蚕食大明的行动。

“传令下去，今日之内便将进贤门用条石封死，组织民夫速速加运滚木礌石到城南一线，明日清晨之前送上城墙。还有城中备战的炮营，也调来城南驻扎，随时准备部署。”

丁保国立刻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对南边城防进行加强。

他认为既然海汉军在城南部署重兵围堵，极有可能这里就将会成为接下来的主攻方向，有必要提前进行相应的调整。

不过在场也有人对此提出了置疑：“丁大人，海汉人的作战指挥部，可是设在了城东的赵家庄，东边也丝毫松懈不得啊！”

丁保国道：“我倒觉得海汉人是故意暴露有关赵家庄的信息，吸引我们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东边，但他们发动攻城战的时候，主攻方向却有可能会变更到南边，所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种伎俩也不可不防啊！”

丁保国坚持己见，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好再发声反对他所作的安排了。

左布政使赵明宇主持的和谈失败之后，这南昌城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声音，凡是反对和质疑丁保国的人，如今都被划入了赵明宇那一派。而此时跟在丁保国身边巡视城防的这些武官，那肯定都是他的忠实拥趸。

但没过多久，他们便发现关于主攻方向的争论并无意义，不管是丁保国还是其他人，都没能准确预测到海汉军的主攻方向。

海汉军并没有尝试主攻佯攻分作两个方向进行，城东和城南的外侧都出现了成建制的海汉炮兵部队，并且开始在城防炮的射程外不紧不慢地架设火炮阵地。

然而这还并非全部，来自城北和城西的报告称，赣江上出现了大批海汉战船，其中还有不少是运兵船，看起来似乎仍是准备尝试要在这两个方向实施登陆作战。

丁保国有些想不明白，按照之前所掌控的敌情，此次攻入江西的海汉军兵力，三路合计大约也才两万人左右，占领众多州府之后还需要驻军镇守，因此能投入到南昌战场上的兵力应该仅在万人上下。

就算海汉军实力在明军之上，但这么点兵力，海汉人还想玩水陆齐攻，四下合围，是不是有点太看不起南昌城里的守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