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 第777章 私藏妖孽

方天纵虽然死在了龙圣的手中，可他临死之际，最后所劈出的那一剑，愣是将龙晶城后方的山脉，都给劈开。

楚清河的能耐手段，恐怕也和方天纵相差不大，这样的人物，硬碰硬，姜云心里可一点把握都没有。

...

夜色如墨，沉沉压在边陲小镇的屋檐上。风自北方来，带着冰雪的气息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腐朽味道。东方瑶立于镇外荒坡，衣袂翻飞，手中短刃垂地，刃尖滴落一缕黑血，渗入冻土即刻发出嘶鸣。她呼吸微促，胸口起伏不定，方才那一战虽短暂却凶险至极??那由怨念凝聚而成的“巧巧”幻影已被冰蝶焚尽，可她心中并无半分轻松。

巧巧已归，但她留下的承诺却如山般压在肩头。**继续走下去**。这四个字简单，却意味着永无止境的跋涉。她知道，归墟未灭，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蛰伏。它不再藏于深渊，而是潜入人心，借悲苦、怨恨、绝望为食，悄然滋长。而她，如今承载着巧巧残存的灵核，成了唯一能感知其脉动的存在。

她抬手抚过心口，那里仍有余温流转，仿佛有一颗无形的心在与她同频跳动。她闭目，识海深处浮现出一道淡淡的蓝光轨迹，如同星河倒悬，蜿蜒向北。那是巧巧最后留给她的指引??**第九鼎尚存，唯有寻得其所在，方能彻底封印归墟之源**。

“第九鼎……”她低声呢喃，“不是已被姜云斩碎了吗？”

可记忆中那一幕再度浮现：断命刃崩裂时，碎片飞散，其中一块最深的残片竟自行沉入地底，消失不见。当时众人皆以为那是力量耗尽后的溃散，如今想来，或许正是那块残片，携带着鼎魂逃逸，埋下了今日祸根。

她睁开眼，目光坚定。不能再等了。

翌日清晨，东方瑶踏上了北行之路。沿途村落皆显异象：井水泛黑，鸡犬不鸣；孩童夜啼不止，口中呢喃着从未听过的古老咒语；老人们围坐火堆，讲述起百年前曾被遗忘的传说??“九鼎镇世，一鼎倾，则万鬼哭”。

她在第三日抵达一处废弃驿站，名为“寒鸦铺”。此地曾是通往极北冰宫的必经之路，五百年前因一场大雪崩被掩埋，自此荒废。然而今夜，驿站残垣之上竟有微弱烛火摇曳，似有人居住。

她悄然靠近，只见屋内石桌旁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正用枯瘦的手指在沙盘上画符。那符纹竟与守命镯上的命核图腾极为相似，却又多出几道扭曲的分支，像是某种变异的封印。

“你来了。”老妪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如风刮枯叶，“比我预计的早了三天。”

东方瑶握紧短刃：“你是谁？为何知晓我会来？”

老妪终于抬头，双目浑浊，却映出一片幽蓝星光。“我是最后一个见过初代守命人的人。”她缓缓起身，从墙角取出一口锈迹斑斑的小铜箱，“五百年前，她将‘命枢令’交给我，说若后世有人持玉牌至此，便是归墟再启之时。”

东方瑶心头一震：“你说的……可是那位留下《守命录》残卷的前辈？”

“正是。”老妪打开铜箱，取出一枚与她所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命枢令，只是这一枚完整无损，表面流转着淡淡的金纹。“当年九鼎俱全，分别由九位大能镇守。第九鼎最为特殊，它不镇邪，反而养魂??以纯善之灵为引，吸纳世间怨气，再经净化，化为护世之力。可后来……有人动了贪念。”

“谁？”东方瑶追问。

“归墟祖。”老妪冷笑，“但他并非天生邪物，而是第一位自愿献祭自身神魂的守命人。他本欲以己身为炉，炼化所有怨念，却不料执念太重，反被怨气侵蚀，堕入魔道。其余八位守命人联手将其封印，拆解第九鼎，分散封存。可他们忘了??只要人间还有不甘与仇恨，他的意识就不会真正消亡。”

东方瑶默然。这一切，竟与她所经历的一切如此相似。巧巧的献祭，是否也正走在同样的路上？

“所以……现在的归墟，其实是他的残魂在借巧巧重生？”她问。

“不完全是。”老妪摇头，“巧巧是钥匙，但真正的门锁，是你。”

“我？”

“因为你体内有两股命核之力??你自己的，和巧巧的。双核共鸣，足以唤醒沉睡的第九鼎。而那鼎一旦复苏，便会自动寻找最近的‘容器’??也就是你。”老妪凝视她，“若你意志动摇，哪怕只是一瞬，归墟祖便能借鼎还魂，重返人间。”

东方瑶脊背发寒。难怪守命镯会在关键时刻炸裂，那是巧巧拼尽最后一丝力量阻止她靠近真相。原来，她早已成为目标。

“那你为何告诉我这些？”她警惕地看着老妪。

“因为我也曾是守命传人。”老妪苦笑，“但我失败了。三百年前，我试图独自重启第九鼎，想凭一己之力终结归墟，结果……”她掀开左袖，整条手臂干枯如木，皮肤下隐隐有黑线游走，“我的魂魄被吞噬一半，从此只能苟延残喘，在此等候下一个继承者。”

东方瑶沉默良久，终是上前一步，接过那枚完整的命枢令。金纹触手生温，仿佛在回应她的血脉。

“我要去第九鼎所在之地。”她说。

老妪点头：“顺着蓝星指引，越过三重冥雾岭，穿过‘忘川回廊’，便可抵达‘心渊祭坛’??那是第九鼎最后的安放之所。但你要记住，祭坛之内，没有敌人，只有你自己。每一关，都是对你内心的拷问。若你通不过，便会被永远困在心魔之中，成为归墟祖的新宿体。”

“我明白。”东方瑶收起命枢令，转身欲走。

“等等。”老妪忽然唤住她，“带上这个。”她递来一支陈旧的桃木簪，样式简朴，却散发着极淡的清香。“这是初代守命人留下的信物，她说……‘当桃花再次落在有光之人肩头时，春天才真正归来’。”

东方瑶接过，轻轻插入发髻。刹那间，识海微颤，仿佛听见了一声遥远的笑声??像是巧巧。

七日后，她穿越冥雾岭，踏入忘川回廊。

此处无天无地，唯有一条悬浮于虚空的石桥，桥下流淌着漆黑如墨的河水，河面漂浮着无数残破的记忆碎片：有哭泣的婴儿、烧毁的村庄、断裂的刀剑、焚尽的经书……每一片都承载着一段无法释怀的过往。

她刚踏上桥面，耳边便响起熟悉的声音。

“姐姐，你为什么要杀我？”

她猛然回头，只见巧巧站在桥尾，满脸泪痕，胸口插着一把短刃??正是她当年斩妖时所用的那一把。

“我没有……”她喉咙发紧。

“你说要保护我，可你明明看见我被逆命珠控制，却还是挥了刀！”巧巧哭喊，“你怕我变成怪物，所以先杀了我是不是？！”

东方瑶浑身颤抖。这是她心底最深的愧疚??那一刀，她确实犹豫过，也确实斩下了。哪怕后来得知巧巧并未真正死去，那份罪责仍如影随形。

“我不是为了杀你……”她哽咽，“我是为了救你……”

“可你现在又要去找第九鼎，是不是又想牺牲谁？”巧巧逼近一步，眼神骤冷，“这次，是不是轮到姜云了？”

她猛地一震。

画面突变，桥面延伸成一片雪原，姜云跪倒在冰宫前，手中拐杖断裂，鲜血染红白雪。他抬头望她，眼中无恨，唯有悲悯：“瑶儿，若必须有人沉睡，让我来。”

“不！”她嘶吼，“我不允许任何人再为我付出代价！”

话音落下，整座桥轰然崩塌。她坠入黑河，却被一股蓝光托起。识海中，巧巧的声音再度响起：

>“姐姐，你已经通过第一关??直面悔恨。接下来，请面对恐惧。”

眼前景象再变。

她站在一座燃烧的桃林中央，火势滔天，映照出无数扭曲的身影。那些都是她曾经斩杀的妖邪，此刻齐声控诉：

>“你以正义之名屠戮我们，可你真的清楚什么是善恶吗？”

>“你守护人类，可人类何尝不是最残忍的物种？”

>“你相信光，可光的背后，全是阴影！”

火焰凝聚成一道人影??竟是她自己，手持双刃，一面刻“守”，一面刻“诛”，双眼赤红，周身缠绕黑气。

“这才是真实的你。”幻象冷笑道，“你以为你在驱散黑暗，其实你才是黑暗的源头。每一次出手，都在制造新的怨念；每一次胜利，都在喂养归墟。你不是救世主，你是轮回的帮凶！”

东方瑶踉跄后退，冷汗浸透衣衫。她无法反驳??这些年，她确实杀伐果断，从不犹豫。可若真如所说，她是否也在无意中助长了归墟的成长？

就在她心神动摇之际，心口骤然一热。一道蓝光自胸膛射出，照亮整片火海。那光芒温柔而坚定，带着孩童般的纯净。

>“姐姐，别听它的。你杀的是执念，不是生命；你斩的是怨毒，不是灵魂。你流的每一滴血，都为了让别人少流一滴。这就够了。”

是巧巧。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目光清明如洗。

“你说得对，我无法让所有人活下来。但我可以保证，每一个逝去的生命，都不会白白牺牲。”她直视那黑暗幻象，“我可以不完美，但绝不退缩。我可以犯错，但永不放弃。这就是我的道。”

火焰熄灭，桥面重现。

最后一段路，通往心渊祭坛。

祭坛坐落于一座孤峰之巅，四周环绕九根断裂的铁链，中央矗立着一口巨鼎??通体漆黑，鼎腹刻满符文，却有一道裂缝贯穿上下，从中渗出丝丝蓝光。那光熟悉至极，竟与巧巧化身的星辰同源。

东方瑶缓步上前，命枢令自动飞出，悬浮于鼎口之上。两枚玉牌共鸣，金纹与裂痕交织，形成一幅完整的封禁图谱。

“第九鼎……你还活着。”她轻声道。

鼎身微微震颤，一道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等了五百年……终于等到你。”

“你是谁？”她问。

>“我是第九鼎的守护灵，也是最后一位未被污染的守命魂。我一直在等一个能同时承载‘光’与‘怨’的人??既能理解黑暗，又不愿屈服于它。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重启此鼎，而非沦为归墟祖的容器。”

东方瑶沉默片刻，终是开口：“我要怎么做？”

>“以血为引，以心为契，将你的命核注入鼎中。若你意志纯粹，鼎将重铸，归墟永封；若你心存杂念，鼎将吞噬你，成为归墟苏醒的桥梁。”

她没有犹豫，割破掌心，鲜血滴落鼎缘。刹那间，天地失声，风雪停驻。

蓝光暴涨，第九鼎缓缓升起，裂缝中涌出万千记忆影像??有巧巧的笑容、姜云的背影、许素问的剑光、黄金成的誓言、老樵夫的惊愕、桃林中的倒影……所有与她相关之人之事，尽数浮现。

鼎灵低语：“最后一问??你愿为此付出什么？”

她仰头，望向北方星空，轻声道：

“我愿付出此生所有欢喜与安宁，换取人间一日晴朗。我愿背负所有误解与孤独，只为让更多人不必经历我的痛。我愿……永不回头。”

话音落，鼎口张开，一道光柱贯天而下。

她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点点星辉融入鼎中。而在最后一瞬，她仿佛看见巧巧站在光里，朝她伸出手。

“姐姐，谢谢你。”

鼎合，光敛。

风雪重起，祭坛归寂。

数月后，八清观迎来一场罕见的春雪。姜云拄拐立于观前，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忽然发现每一片雪晶中，都藏着一朵微小的桃花。

他笑了。

与此同时，边境黑桃尽数枯萎，皇城活脉回归平静，各地怨气消散。新一代修士发现，守命镯竟开始自发吸收天地戾气，并将其转化为温和灵流??仿佛有一股无形之力，正在默默修补这个世界。

而在某座山村学堂外，一个背着药篓的小女孩蹦跳而来，手里拿着一支糖葫芦。她将其中一串递给门口读书的孩子，笑着说：

“吃吧，这是春天的味道。”

孩子接过，咬下一颗山楂，甜甜的，像阳光融化在舌尖。

没人注意到，小女孩手腕上的黑线，早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