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听风录 第一千八百五十一章 戏命师

“我们三人接下了这桩富贵。至少在当时，我固执地认为那是一桩富贵。古人言：‘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而且一千五百两白银对我们而言，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能够拿到手，我们三人的处境将会大有改观。

在行动前，我们从那个官家人那里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信息是：最近，江陵城内有人无故被杀，还有数人失踪，很可能是戏命师所为。

我们三人立刻马不停蹄赶往江陵。到了那里，我们遇到了好些捉刀人同行。一问才知道，大家目标一致，都是来捉戏命师的。那个官家人口口声声说要把这桩富贵送给我们，结果他一次找了二十多个捉刀人，无论最后谁得手，他都会从中抽成，坐收渔利，你说这家伙贼不贼？我们豁出性命去拼死拼活，他只动动嘴皮子，多跑几趟腿，就有三百两银子入袋，这钱也忒好挣了。”

一想到这件事，余沽之就火大，忍不住骂了几句，待怒气稍减，又继续说道:“因为戏命师只有一个，大家都不愿让别人分走赏金，所以相互之间没有联络支援，都是各自行动。我跟那两位朋友自始至终都是一起的，这次也没有分开。我们三人在城内到处打探，从白天到夜晚，又从夜晚到白天，连戏命师的一根头发都没有找到。忙了一整天，又累又困，随便吃了些东西，便回客房睡觉去了。

醒来后，听一个相熟的捉刀人说，又死了一个人，还有两个失踪的，都是同行。死掉的这个人武功很好，在我们这二十多个捉刀人中，是公认的第一。然而，他被人扭断了脖子，身体趴在地上，脸面却朝上仰着，看起来既诡异又惊悚。大家看到他这种死法，都感到非常惊恐。不出我所料，立刻就有捉刀人开始离开了。一千五百两白银固然诱人，但相比较而言，还是性命更重要。如果命都没了，就算得到了这些银两，又能怎样呢？

我也萌生了退意，但看到仍有十来个人愿意留下来，我又犹豫了。我们三人又商量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毕竟我们是三个人一起行动，他们都是单干，相比较而言，我们应该是安全的。这当然只是我们自己的想法，戏命师并不这样认为。

那天晚上，我们三人走在一条窄巷里，我一个朋友突然说要解手，然后就去墙边树下解裤腰带，我与另一位朋友没有停步，但刻意放缓了步子等他。我俩边走边说，不觉到了巷口，我回头一瞧，你猜怎么着？我那个要解手的朋友不见了！

真是活见鬼了！这么大一个人，一声不响就这么没了。从他说要解手，到我们发现他失踪，前后就十来句话的工夫，人就没了。我俩把附近都找遍了，什么都没有找到。我们回到他解手的地方，发现那里并没有水渍，可见他还没来得及方便，就被人不声不响给掳走了。那时，我才真正明白，戏命师为什么能被官府归入高级悬赏行列，单是他这神出鬼没的身手，就不是我们这个级别的人能够应付的。

经此一事，我俩不敢逗留，立刻返回客栈，闭门不出。突然失去了一位好朋友，我俩都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要是就这么走掉，那位朋友怎么办？虽然被戏命师掳走，凶多吉少，但毕竟还没见到尸体，我们总不能抛下他不管吧？可要是不走，万一戏命师再对我们出手，我们哪里挡得住？我俩把自己关在客房里，跟没头的苍蝇一样，走来走去，一点办法都没有。

其实，那晚失踪的不只有我那位要解手的朋友，另外还有两个，也都是捉刀人。这才两天，我们就失去了六个同行。要知道，能做捉刀人的人，武功都不会太差，但戏命师却像猫抓老鼠一样，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可见他的武功有多高。

本来我们捉刀人是来追捕猎物的，现在可好，我们自己成了猎物，戏命师反倒变成了猎手，真是天大的讽刺！

后面的事我就不细说了，总之，此番前来的捉刀人，除了自己走掉的，几乎全军覆没，就剩我俩苟活了下来。由此，我得出一个结论：戏命师只会在夜间行动，而且只攻击走夜路的人，不会侵门踏户，入室害人。

戏命师大概是喜欢上了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他换了一个作案地，并对外放出风声，某地来了个连环杀手，已经害了好些人，各位江湖侠士赶紧来为民除害啊！那些不知内情的江湖侠士闻讯赶来，不明不白就变成了猎物，要么被戏命师杀害，要么被掳走，跟我们捉刀人的遭遇如出一辙。

我俩虽然畏惧戏命师，但那位好朋友生死未卜，我们又怎能弃他而去？于是，哪里有连环杀手的风声传出来，我俩就跟到哪里去。我们知道，跟戏命师正面交手，我们是没有胜算的，所以，我们打算尽可能多地收集情报，然后伺机而动。如果我那位朋友尚在人世，我们就要想办法把他救出来；如果他不幸遇害，那我们就要杀死戏命师，给他报仇。

基于这样的考量，我俩一直偷偷跟在戏命师后面，一直跟到了云梦城，也就是之前提到的，云兄与北冥清涟相遇的那座城。”

听到这里，云天行恍然大悟，道:“难怪余叔对整件事了若指掌，原来你也是当事之人。”

余沽之苦笑道:“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当事之人，只是我俩来得比较早，等北冥清涟和云兄赶到，我俩已被戏命师捉去了。之前，朱绪跟北冥清涟说，云梦城里来了个连环杀手，有人遇害，有人失踪，其中失踪的那些人中，就包括我俩。”

云天行好奇道:“你们既然不外出走动，又怎会被戏命师捉了去？莫非他发现你们在跟踪，所以才向你们出手？”

余沽之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俩躲在客栈里，本来可以相安无事，但有个死胖子没事找事，突然跳出来，说要请大家去狮子楼喝酒，他掏钱。我一听，还有这好事？就拉着朋友跟他去了。除了我俩，另外还有**个人，都是闻讯赶来为民除害的江湖侠士。那死胖子带我们来到狮子楼，要了一个宽敞的雅间，又点了三个姑娘，两个陪酒陪话，一个负责拨弦唱曲儿。此外，死胖子还要了一大桌子酒菜，色香味俱全，一看就价格不菲。

酒足饭饱后，要付账了，死胖子上下一摸索，说钱袋忘拿了。我们大家都慌了，让他再找找。死胖子又仔细摸索了一遍，连裤裆里都没有放过，可就是分文没有找到。

狮子楼的管事以为我们是来吃霸王餐的，就带人堵住了门，说这里不赊账，要是不把钱付清，谁都别想出这个门。没办法，我们大家只好凑钱，好在各人都有带，总算把钱凑足了，那管事才放我们离开。

离开狮子楼，天已经完全黑了。那死胖子趁我们不注意，偷偷溜走了。其实，我们一个个都醉得不轻，压根就没注意到少了一个人。

我那位朋友酒量不佳，喝得两腿发软，走路踉跄，我只好扶着他，跟在队伍最后面。在过一个巷口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正要回头，后颈突然挨了一击，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向我出手的当然就是戏命师。他是个擒拿、点穴的高手，不但身法好，出手也快，又是在夜里，别说我们两个已经醉了，就算滴酒未沾，恐怕都来不及反应。

就这样，我们两个落到了戏命师的手里。我的运气比较好，被云兄给救了下来，我那位朋友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被戏命师杀害了，就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