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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湘说自己不曾出过宫是假的,对骑马射箭倒的确有些兴趣,因而答应得十分欢快,还很是捧场地与他畅想了一番如何游玩。
午后因有朝臣觐见,卫湘就告了退,容承渊一时也没什么事,便亲自送她往回走,才出紫宸殿,卫湘就听他笑道:“恭喜娘子。”
卫湘一怔,驻足侧手:“何喜之有?”
容承渊垂眸,一缕笑意转在唇角,语气意味深长:“陛下方才未曾直说,其实他上午已琢磨了半天让娘子住麟山行宫的哪一处,对着行宫的堪舆图看了诸多宫室。”
卫湘滞了滞,明白了承渊向她道的缘故。
皇帝此举意味着两个字:上心。
这两个字听来简单,却不同寻常。九五之尊妃无数,宠妃也是时时都有的,但得宠并不意味着能让帝王多么“上心”。
…………于皇帝而言,嫔妃有什么可值得上心的呢?左不过是图个舒心高兴罢了,喜欢了只消赏些东西,亦或说几句好听的话哄一哄便是天大的恩赐;若不喜欢了,换个人宠也不比换件衣服难。
至于挑选宫室这样的事,也是不必九五之尊亲自操劳的,身边这许多得利的宫人,谁还不好这差呢?哪怕是他在意一些的宠妃,只消多吩咐宫人一句,宫人们明白他的心意,就必定会尽心尽力地挑选出一个妥帖的地方,全然不必他亲自辛劳。
既有如此前提,他还愿亲力亲为,就无疑是上心了。
这于卫湘而言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她畅快地舒了口气,绽露的笑意落在容承渊眼中,觉得旁边的红墙绿瓦都为之一亮。
卫湘蕴着这明艳的笑容复又前行,容承渊笑笑,提步跟上她,只听她又问:“可现下真能去行宫么?天花未有新的动静,便也罢了,可不是说罗刹国使节正在来路上?算着日子,只怕这几日也就要到了吧?”
“那不碍事。”容承渊摇头,“麟山行宫就在京郊,离得不远,若御驾出行,他们也同去便是。况且罗刹人多爱打猎,麟山一带鸟兽众多,对他们也很合宜。”
“原是这样。”卫湘颔首,见连通后宫与朝堂的昭华门已在眼前,便不让容承渊再送,径自带着宫人往后去了。
次日傍晚,去往麟山行宫避暑的圣旨正式颁了下来,宫中各处立即紧锣密鼓地忙碌起来,六尚局都要做许多筹备,六宫嫔妃中有幸随驾前行的也都需收拾行装。虽说一应家具陈设行宫都不缺,但仅是衣裳首饰一类的东西收拾起来也很麻烦了。
除此之外,又还有些未能随驾的宫嫔心有不甘,便会尝试着走些门路,盼着能有人在圣驾面前美言几句,让自己也得一道恩旨。
楚元煜这晚走进瑶池苑的时候,堂屋里的座钟刚好开始八点整的报时,在这惹人注意的钟声里,卧房中的说话声贯穿过来,话音中的不耐被钟声衬得烦躁之意更甚。
但她的声音如银铃悦耳,即便烦躁也是动听的。
楚元煜一哂,不由对她烦躁的缘故心生好奇,便制止了要进去通禀的宫人,自顾进了屋。
他绕过屏风,琼芳侍立于茶榻一侧,侧首一看即要见礼,楚元煜坐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看向站在茶榻正前方的人。
她背对着他,背影婀娜。面前的茶榻上,榻桌已挪走了,堆放着数只锦盒、漆盒,颜色大小皆不同,像是各式各样的礼物。
卫湘嗤笑道:“陶采女便罢了,与咱们都熟悉,又正是爱玩闹的年纪,我也盼着她能同去行宫。可这康贵人、宋美人......平素连话也没说过几句,只怕连陛下也知道我们并不相熟,这会子巴巴地送礼来让我帮着请旨,我又如何开口呢?”
说着她叹了口气,摇着头道:“琼芳,你带着轻丝和廉纤一道将这些都送回去吧,连陶采女的也送回去,告诉她们这忙未必帮得上,那就没有收礼的道理;便是帮上了,都是自家姐妹,我也不能为这样的事收礼。”
琼芳想提醒卫湘圣驾已至,却又不敢抗旨,只得屏息应了声:“诺”。
卫湘忽闻清朗笑音:“哈哈哈,容承渊,告诉陶氏,一并去行宫避暑。
卫湘倏然回头,连忙福身施礼:“陛下......”
楚元煜上前扶住她,视线越过她的肩头,落在那些五颜六色的盒子上,眉眼含笑:“收到什么好东西了?”
“都要退回去的。”卫湘低眉呢喃。
楚元煜仿若未闻:“我们一起看看。”
语毕他经过她的身畔,来到茶榻前。卫湘转过身,望着他不明就里。
楚元煜的目光只定在那些礼物上,伸手揽在她的腰际,口吻懒懒的:“看看谁送的合眼缘,就让她去行宫,然后咱们一起分赃,你看怎么样?”
“陛下!”她嗔怪地推他,忍不住发笑。
“哈哈。”他在茶榻上坐下来,握着她的手,仰头看着她,“那你说说,送礼的这些人,还有哪个是你想带着一道去的?多待几个也无妨,能给你解解闷也是好的。”
卫湘凝神想想,与她相熟的嫔妃之中,凝贵嫔、丽嫔、杨才人、孟宝林原就在随驾的名单上,闵淑女随侍谆太妃,理所当然地会去,陶采女适才也加上了。
她便摇头:“有陶采女就很好,旁的也没谁了。”
“好。”楚元煜不再多问,只又吩咐容承渊,“告诉他们,让陶氏住得离小湘近些。还有凝贵嫔与丽嫔,都分到小湘附近的宫室去。”
卫湘连忙阻止:“不可!”
楚元煜转回头来:“怎么?”
卫湘含笑:“臣妾有凝姐姐和陶妹妹就行了,丽姐姐还是离恭妃娘娘近些才好,不然恭妃娘娘要见公主也太麻烦,天这么热呢。”
楚元煜颔首笑说:“也罢,还是小湘心细。”说着又睇一眼容承渊,容承渊不必他再多言,便躬身揖道:“诺。”
卫湘则看一眼琼芳,示意她将那些礼物尽数了出去,带着人一一归还,傅成随之进了屋,将榻桌搬回茶榻上。
而后又有积霖进来上了茶与点心,楚元煜方安坐下来,卫湘却行至书案前翻了翻,找出一本册子,折回来递给他。
楚元煜端着茶盏才喝了一口,见状不解道:“这是什么?”
卫湘羽睫轻眨,樱唇含笑:“陛下都有余没查臣妾的功课啦。”
楚元煜蓦地一笑,险些呛了茶,忙放下茶盏接过册子,失笑摇头:“忙得忘了。”
说罢他便拉她坐到身边,认真为她看起了功课。
每逢这样的时候,卫湘心下总有些抱憾,因为他的学识的确是既广博又扎实的,也属实是个温和有耐心的好老师。可她却只能让他给她讲些无关痛痒的诗文,诸如四书五经、史书政书那些她只得私下里与两位女博士请教,不敢让他知晓分毫。
她只得安慰自己:纵使只是诗文,她也总归跟着他学了些。
卫湘素来好学,每每听课的时候总觉时间过得极快。外头的座钟在九点整又报了时,但二人全神贯注,都不曾注意。
直至临近十点,一行人匆忙而至,既有太医,医女,也有宫人。他们风风火火地赶进临照宫,又半步不停地赶往瑶池苑,直至在瑶池苑门口被御前宫人挡了去路。
走在前头的女官正要好好解释,御医田文旭急躁地推开她,三言两语说明来意。
月门外的两名宦官神色变,左边那位颤声道了句“稍候”,立时往屋里赶去,
卧房中,楚元煜正与卫湘讲着那句“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1”在后世诗文中的多番化用,忽见宫人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便皱了眉。
那宦官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察觉天子不快,忙跪地一拜,方颤声道:“陛下,出事了!”
楚元煜眼底一沉:“何事?”
那宦官直起身,迟疑地看了眼卫湘,楚元煜即道:“不必瞒才人。”
便听那宦官说:“敏宸妃………………敏宸妃自昨晚起便起了高烧,初时只当是孕中小病,直至方才,颈间起了……………颈间起了红疹。田御医忙去看了,说是......是天花!”
“什么?!”楚元煜霍然起身,卫湘眸光一凛,同样猛地站起来。
那宦官已再行深拜下去,伏于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房中旁的宫人亦屏息,屋里静得针落可闻。
敏宸妃不仅身居高位,更怀着六个月的身孕,怎的偏生是她……………!
一时之间人人都陷在这般震惊中,容承渊循循沉下一息,上前两步:“陛下,兹事体大,不免阖宫惊动,还需陛下拿个主意。”
果不其然,他这厢话音才落下,就又有一宦官进了屋,拱手禀说:“陛下,皇后、恭妃、清妃求见。”
卫湘一听,知道今晚会来的绝不只这三位,忙说:“瑶池苑地方小,正殿宽敞些,快去让那边先燃上炭火,皇后娘娘有着身孕,莫要受凉!”
话不及说完,她的手已被握住。待吩咐完这些,她侧首望向他,他眼中有些感念:“多谢。”
卫湘迟疑一瞬,即反握住他的手,宽慰他道:“陛下放宽心……………敏宸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腹中皇嗣更有神佛庇佑,不会有事的!”
她说着这样的话,自己的手却在打?,看起来就像她本已慌极了,却非要逞强,强撑着心力在支持他。
她急他之所急。
…………她知道他现下顾不上这些,但事后想起来,总会再记她一个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