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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成依言门,本以为要清凉殿寻张为礼,才汤泉宫没多远,就见张为礼带了足有二三十名宦官候在墙下。
傅成忙迎,张为礼见了,只说了一句话:“找我吧?”
傅成怔怔点头,张为礼笑着挥了下手,带着一行人疾步行向汤泉宫。
傅成这才回过味儿来,知是容承渊有备在先。
一行人到了地方,就将汤泉宫围了。张为礼正要进门,见容承渊信步而,忙驻足一揖:“师父。”
容承渊嗯了声,手里递来一盏茶,张为礼忙伸手接过,容承渊吐六个字:“味道不查。”语毕便转身折回汤泉宫中。
张为礼睃了宋玉鹏一眼,示意跟办差,端着那盏茶找太医了。
和许多宫室一样,汤泉宫东侧也有一间角房,是平日供宫人备茶、歇脚的。
这间屋说不上多大,不太小,两面摆着架子,一面摆着茶榻,还有张书桌,当中大片的地方都空着。
汤泉宫中当值的宫人此时已都被聚了过来,跪在地上安静无声。容承渊顾坐在那茶榻上品茶,动作不紧不慢,是安然静等地姿态。
跪了满地的宫人噤若寒蝉,有几个刚拨过来学着当差的宫女才十一二岁,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直掉眼泪。
掌事的帘影算是其中最沉稳的一个了,只是垂眸跪着,脸上不见分毫情绪。
宋玉鹏静立在茶榻一侧。容承渊只管安心品茶,此时便当于师父的眼睛,宫人一分一毫的色变化都逃不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汤泉宫宫人都觉得度日如。过了不知多久,张为礼进了屋,端回了那盏茶,放到茶榻榻桌上,躬身道:“师父,四位御医一齐验过了,确是添了东西。究竟是什么......因都融了茶水中,不好分辨。”
“哦?”容承渊心觉有趣,抬眸向唇角漫开一缕耐人寻味的笑,“是毒?药?”
张为礼垂眸:“应不是毒药。”
容承渊轻嗤:“有意思。”
语毕便吩咐左右:“搜吧。”
张为礼、宋玉鹏连带先前跟着容承渊一同过来的另外两名宦官立即忙起来,搜查角房里的各种瓶瓶罐罐。
容承渊犹坐在那里,风轻云淡地又饮了口茶,悠悠道:“即便这是行宫,也该听说过卫贵人在陛下心里的分量。这茶和哪一个有关,现在认了,或还能留个全尸。非等咱家费]气查来,掂量掂量三族拢共需要多少口棺材吧。”
说罢,睇了眼跪在最前头的帘影:“是掌事,该想的清楚些。”
帘影沉了口气:“掌印,您知道,奴婢进宫当差十几了,早间在哲妃娘娘跟前伺候。娘娘仁慈,早?奴婢宫成了婚。后来奴婢与夫家处得不好,才想回宫再谋个差事。那时哲妃虽已成了哲太妃,却也想让奴婢回她身边的,是奴婢想寻个清闲的
地方安稳度日,最终来了这汤泉宫。”
她言及此处,抬了抬眼:“有这般缘故在前,掌印仍觉得奴婢会掺进宫闱纷争里”
“这话倒在理。”容承渊笑了声,“这茶味道不叫御医也说添了东西,总得有个解释。”
帘影不卑不亢:“是麦冬,奴婢适才便与掌印说过是麦冬。温泉水燥热,麦冬滋阴润燥,最为宜,所以我惯是用煮过麦冬的水沏菊花茶的。”
她这番解释耐心、诚恳,又透着些许。
容承渊想了想,一哂,先解释了一句:“帘影,咱不是信不过。”
继而话锋一转:“只凭一个信字,什么也查不清楚,如何向陛下交差?”
帘影哑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容承渊复又一笑:“这样吧,且想想汤泉宫近来可有什么异样之处,事无巨细,都可说来听听。”
“异样......”帘影有些茫然。
容承渊循循善诱:“尤其是关乎菊花茶、明前龙井与麦冬的,哦......然,还有水。关乎这些的一应器具、宫人,谁外过,亦或告过假,能想起什么便说什么。
这个问法,问得不远处一轻宫女直冒凉汗,不等帘影说话,她径磕了个头:“掌印......掌印,奴婢是负责煮水的。奴婢半月前告过假,确是......确是月信来了,痛得起不来床,别无隐情!”
容承渊笑了声:“知道了。”
帘影原本首先想到的也是这个,见这宫女亲口说了,就不必再提了。
转念再深想,帘影搜肠刮肚得就差回忆近几个月每一顿饭都吃了什么菜了,终于想起一事:“哦......那装麦冬的瓷罐,月余前碎了一个。”
“碎了一个?”容承渊眯眼,“一共有几个。”
“......就一个。”帘影道,“碎后我便库中取了新的换上。”
容承渊听罢偏过头,宋玉鹏已从木架上取下那贴着“麦冬”字条的大瓷罐下来,开罐上的圆盖,又晃又翻地查验。
容承渊安然静等,宋玉鹏半晌没什么,捧着罐子走过来:“师父,没什么异样。”
容承渊睨一眼,探手提着罐口将罐子接了过来,反手一倒,罐中麦冬尽数倒在桌上,白中泛黄的麦冬粒在桌上摆成一座小山。
容承渊十指灵活一转,将罐子翻回罐口朝上,也不是瓷的,信手抛给宋玉鹏:“不长脑子。”
宋玉鹏手忙脚乱地接,好在离得不远,有惊无险地抱稳了。
也就是这么一抛一接,宋玉鹏也发现了端倪??容承渊明明已将罐子里的东西尽数倒了来,在这一抛一接之间,罐子里仍有哗啦哗啦地闷响,似乎还有颗状的东西装在里面。
宋玉鹏忙再度开罐盖查不见有什么特殊。想了想,将罐子倒过终于有了答案!
这瓷罐的底部竟是活动的,也有个盖。盖子拧开,才知这似平平无奇的瓷罐竟有个夹层,夹层里也装着麦冬。
宋玉鹏将夹层里的麦冬取几粒,放在榻桌上,一眼便这麦冬比容承渊倒的那些颜色偏棕一些。
原在检查其物品的张为礼与另外两个宦官见状都停住动作,容承渊又抿了口茶,幽幽叹一口气:“碎罐子的、取新罐子的、管库房的、负责麦冬的,审。”
话未说完,人已起身向外走。张为礼随之而叫到外头与宦官了个手势,折回房中拿人。
清秋阁。
卫湘经汤泉宫的一番忙碌,回来就又起了烧,沉沉地昏睡。傍晚时她醒过来,只见房中桌上、茶榻上、地上都放满了大大小小的锦盒漆盒木盒,积霖见她困惑,衔笑回禀说:“是陛下赏的。陛下说这两日实在忙碌,不知何时才能得空过来,
便先让人送了这些东西过来,盼娘子着能心情好,病也好得快些。
卫湘有气无地笑笑,吩咐积霖撤下记档,兀又躺了会儿,方撑着气起来用膳吃药。
她分觉己比晨起时更虚了些。
她知道吧大病未愈,白日里敢汤泉宫走一趟是因尚可。回来后睡了大半日,这会儿只起来吃了顿饭,竟又困得睁不开眼了。
是以容承渊进屋时便见她歪在软枕上,眼皮缓缓落下,又忽而猛地睁开,再落下,再睁开,似是昏昏欲睡,又强撑着不肯睡。
暗笑她较劲,信不上前,朗声一揖:“贵人娘子安。”
卫湘闻声忙起几分精转头00.....印?”话音未落就要哈欠。
容承渊哭笑不得,坐到床边:“困成这样,睡就是了,强撑什么呢?”
“才睡醒不久。”卫湘烦乱地皱眉,“哪有这么睡的。”
“那又怎么了?”容承渊摇摇头,继而收敛笑容,告诉她,“查明白了,给沏茶的麦冬事先用数种药材熏过。那药本就是着的脉案配的,久服便会体虚。就凭汤泉宫这几日,原也不至于如此,可汤泉又是燥热之物,一寒一热,药就凶猛了数
倍。”
“竟是这样。”卫湘哑然。
心下又想:还好只是这样。
宫中正闹着天花,她近两日难免胡思乱想,担心己也染了天花。
接着忙追问容承渊:“是何人指使?”
容承渊道:“还在审,一日之内必有。
言毕又坐了会儿,向琼芳问了问卫湘的病情便走了。
卫湘听完的话倒真不困了,一夜都在想是何人所为。这样的疑疑鬼是最扰人的,她不仅过了清妃、恭妃,就连素日交好的凝贵姬、丽嫔也不免怀疑了一番,越猜越是惴惴不安。
翌日,卫湘又在病中睡得沉沉,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她疲乏地坐起身,忽而注意到皇帝正盘坐在榻上批阅奏章。
见她醒了,放下奏章走过来,坐到她身侧,攥住她的手,满目关切,却好几度欲言又止。
卫湘见如此,猜是容承渊昨日所言之事有了眉目,顿时紧张起来,觉得如此的欲言又止必是别有隐情。
......难不成真是凝贵姬?亦或丽嫔?
卫湘深深吸气,强压心惊:“究竟是谁害臣妾......陛下直说便是了,臣妾……………受得住的。
楚元煜见她直言啊,不好再做隐瞒,沉默地点了点头。
当说答案的时候,卫湘仍到意外。
说:“是杨才人。”
“杨才人?!”卫湘满目讶异,“杨才人怎么会?!”
就在前不久,她还帮过杨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