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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面馆 70、冬至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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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雀杏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1-11 09:24:40 来源: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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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迁来时,正值冬至。

有俗话说“冬至大如年”,在宋朝也是如此。这是个足以堪比新年的大节,官家要率领文武百官前往南郊祭天,祈求上天保佑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老百姓家中也会祭祀先祖、吃团圆饭、走街访友。

但此时,冬至既不流行吃汤圆,也不吃饺子。

宋人在冬至,最应节的食物,竟是馄饨,也就是带汤的薄皮饺子。不过,宋朝时馄饨与饺子,似乎还未完全分家,还属于傻傻分不清的时期。

被沈渺改行去烤鸭的福兴正好擅长做这个,可算能好好露一手了。

冬至前一晚,沈渺便将冬至歇业的小木牌挂了出去。这是家家户户团圆的大节,不仅济哥儿得了一日,沈渺也得了沈大伯的口信,让她们三人一同去祭拜沈父母与沈家的祖父母。

沈家父母与沈家祖父母都葬在沈大伯名下的一块祖田里,在外城一处叫爪儿隅头的小山丘上,听说风水还不错,但所处的位置便有些热闹了,正好临着“漏泽园”??那是大宋官府建起来为客死无归的异乡人收敛尸骨的公共墓地。

沈家是沈祖父一代才迁居汴京的,祖籍据说在山高水长的夔州(重庆奉节),沈祖父生前闭口不谈自己在远方的族人,也从未回去探亲,他发家后更径直在漏泽园边上买了一块地,以示从此沈家这一脉要在汴京落地生根的决心。

因此沈家没有自己的宗祠,也没有什么族谱,只有汴京城官营公墓边一块家族坟地,祭祀起来没别家那么麻烦,打扫起来也方便。

沈家坟地平日里都是沈大伯一家维护,听闻他专门买了个奴仆在爪儿隅头山上守墓,平日里打扫拔草、擦拭牌位,每逢大节便会请香点灯,供奉祭品,好让父母与兄弟在下头不至于饿肚子。

但冬至不同,亲人子嗣绝不能缺席,沈大伯前几日便派家中伙计来告知沈渺祭祀的时辰了,让沈渺姐弟三人辰时前便要到他家中,两家人再一同出发,不得迟误吉时。

又交代沈渺也要自备好酒肉果蔬和香烛纸钱。

沈渺自然应了。

在沈大姐儿的记忆中,她出嫁前好似也是每年冬至和正月初五去祭拜沈家祖父母,清明反倒被认为“阳气不旺”,沈家在清明只祭祀土地神,与后世大多清明祭祀扫墓的习俗略有不同[注]。

因要出城扫墓,沈渺冬至那日起来的特别早,睁开眼时外头的天还是漆黑的,而火炕与被窝又实在太暖和,她呆呆地望着黑天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起来穿衣。

从棉被里谨慎地伸出两根手指,先感受感受外头冰冷的空气,再以迅雷不及掩耳将里外衣物都一股脑拽进被窝里去。

直到衣服都被火炕烤得暖烘烘的,她才躲在温度还未流失的棉被里飞快地穿上。

推开门时,一抬眼便望见了屋瓦上的霜,院子里的水缸也冻上了一层薄冰,拿棍子戳一戳,才裂成几块,漂浮在水面上。

家里还静悄悄的,大人孩子都还睡着。

沈渺呵着气,往灶房走。

灶房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一片昏黄的烛光,推门走进一看,福兴已经在灶前熬汤、包馄饨了。

“沈娘子起来了,快来烤烤火。”他手里还捏着手擀的馄饨皮,回头笑着对沈渺道,“坐着等等,一会儿就好了。’

“你几时起来的?怎么不多睡会儿?”沈渺走过来,坐在小板凳上,握住火钳捅了捅炉膛里的灰,“那今儿我来帮你打下手。”

“刚起来,也没来早。”福兴憨憨笑着,扯了扯身上围着的粉白色碎花围裙,他两只手臂上也套着与身上围裙同一块布裁下来的碎花袖箍(袖套)。

这都是阿桃做的。沈渺正好有一块碎花粗布压在箱子底里,似乎是老早以前便买来给湘姐儿做衣裳的,也不知怎的压在箱子底下便忘了。前段时间为了收纳夏季衣物时才找出来,但寻出来时已有些坏了,那料子还被衣蛾和皮蠹虫咬出了好几

个洞,气煞人也。

阿桃为了不浪费,便把这料子裁了给每人都做了套围裙袖箍。

于是福兴今日便穿得格外粉嫩嫩。

除了粉嫩的围裙,今日过节,他还穿了厚实鼓囊的新棉衣,虽是普通褐色的棉布,阿桃还给他袖口衣领都绣了福寿纹,取他名字里“福”之意。

这会子,福兴便一边包馄饨擀面皮一边与烤火的沈渺闲话。

“我原本那主家,官是不高,但家里吃食很讲究。家里的老夫人不爱吃大角子,说皮厚,馅儿拌得再怎么好,也不如馄饨。她便教我做馄饨,先要把馄饨皮擀得纸薄,拎起来能透光,包起来透肉,这才算好。还有那馅里的肉,要一点点剔去筋

络,留下鱼脍般绵密的精肉,再用酒壶底子打城肉泥,打到黏着壶底要使劲才能拔起,才算好。汤也得用老母鸡、猪筒骨煨汤,要这样做出来的馄饨汤,她才能满意点头。”

沈渺听了都觉着好吃。

不过她爷爷以前教她做馄饨没那么讲究,是直接拿滚水做汤底,什么都没有,放调料也全凭手感,东抓一把紫菜、西抓一把虾皮,挖一点葱油,撒点盐、鸡精提鲜,馄饨烫熟捞出后,便将这汤热热地淋上去,若是馄饨提前包好冻上的,做起来

五六分钟也就好了。

瞧着随性粗矿,可偏偏吃起来味道真不赖,汤味鲜亮、清醇,她特爱吃。

福兴前主家那是十分精细讲究的做法,所以一早便得起来熬汤底了。

说话间,福兴已经包好了一簸箕的小馄饨,个个都是胖乎乎的身子,还拖着纤薄的皮衣,投入水中活似一只只白色长尾金鱼。

他起身,用长筷子拨动汤水,怕馄饨上下翻滚时粘锅,一边搅动着,还与沈渺又说起这段日子的汴京新闻:“娘子,昨日街上好似便没见有军押送犯人了,想来这些案子要结了。”

他前几天出门正好撞见押送犯事郭氏族人的囚车,作为亲眼看着自己前头那主家败落流放的仆人,他一开始瞧着那一辆辆装着人的囚车从面前驶过,心里还有些不落忍。

直到他在街边人群里站着看了一刻钟,那查封抄没郭氏家产、田产的骡车箱子坐箱子,脚都站酸了这车还没望到头,他那一点不忍又飞了。

他还在心里骂自己:他一个当奴仆的,不过十二两就叫牙保卖了,还替人操这门子心呢。

于是也不看了,转身回来了。

沈渺认同地点点头,既然这两日街上清静了,想必官家估摸着是彻底抄完了。

但谢家和冯家好像不在这次查抄的范围里。沈渺这段日子也打听到了,官家细数了以郭家为典型的七大士族共计五十几项大罪,这些姓氏的族人有在朝为官的全都免官;有犯罪的,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京;甚至有些被判为首恶的,还被禁

锢三代不得科考。这旨意如今已颁告天下,算是把那些上榜的士族狠狠钉死在耻辱柱上。

郭家那些鱼肉百姓、恶意争水投毒逼死人的族人与奴仆几乎都被叛发配岭南,而薛家相同罪行的犯人却流放到幽州、莫州、瀛洲等北方边境州府。

听说发配到岭南的犯人便是去船坞里当纤夫,流放北边便是去修长城。

至于为何分两头扔,福兴倒显得很有经验:“那郭家的祖籍一定在北方,因此将他往最南边送;那薛家祖籍只怕在南边,所以便将他往北边送。我前主家便是如此。”

这流放分配还挺科学,否则北方回北方,南方回南方,那流放不就成回快乐老家了?沈渺先是点头,之后想起来福兴的前主家也是如此,不由惊讶:“你前主家这样爱吃鸡和馄饨,竟不是南人?”

“不是啊,他们祖籍是京东路德州的,德州人没有不爱吃鸡的。至于馄饨,原是从角子化来,也并非南食。”福兴疑惑地挠挠头。

沈渺被他这么一说便想起来了,她穿之前其实一直以为馄饨是一道在南方水乡里孕育而生的食物,但后来她跟外公探讨美食的沿革与历史时,外公好似提过了一嘴,如今很多南方的食物,都是随着魏晋“衣冠南渡”,才渐渐在南方流传演化开来

的。

馄饨的历史说法也很多。

有人说馄饨其实与汉人对匈奴的憎恨有关,相传当时北方匈奴部落中有浑、屯两个姓氏的首领,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汉朝边民对其恨之入骨,于是用肉馅包成角儿,取“浑”与“屯”之音,呼作“馄饨”,要把他们吃了泄愤......但这个故事可信度太低

了。

直到唐朝,馄饨都还叫“骨咄”呢,古时发音也与现代天差地别,沈渺后来认定这八成是骗小孩的传说。

也有人说,春秋战国时期,便已有馄饨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来宋朝那么久了,宋人对饺子馄饨一类带馅的面食都深爱而不能自拔,这街上的馄饨挑子数不胜数。

没一会儿,馄饨都浮了起来,福兴使用竹捞把馄饨捞起来,先给沈渺盛了一碗馄饨。

“沈娘子先尝尝,一会儿济哥儿、湘姐儿他们起来了,我再煮新的,否则馄饨皮太薄,汤水泡得太久,会糊成面片汤。”

沈渺依言接过来,先尝一口汤。

他煮的馄饨汤一出锅便带着股浓浓的鸡汤鲜味,汤色也是浓而不浊,熬成了半透明的奶黄色,淡黄色的油珠散在汤面上,喝起来又清又醇又浓,这馄饨的精华似乎全在这一碗汤里了。

再吃一口馄饨,皮香滑,肉弹牙,嚼起来像吃肉丸子似的,真是不错。当初在牙保面前,福兴说自个做馄饨,果然没骗人。

之后一勺馄饨一勺汤,沈渺没几下便吃光了。

“真的好吃,做起来虽麻烦些,但汤鲜馅更鲜,你这馅应该不止用了豕肉,定还夹了些鸡肉,是么?”沈渺夸赞不已。

福兴却因此话瞪大了眼:“沈娘子的舌头真灵,我只混了一丁点都叫你吃出来了。”

沈渺便道:“这加了鸡肉的馅儿吃起来嫩一些,也比纯豕肉的清爽。”而且鸡肉的回弹也比猪肉好,要想揽出这样肉丸子一般的口感,必然是加了鸡肉的。

福兴又谈起鸡肉香馅的馄饨,因香菇本身所具有的独特风味,与鸡肉包起馄饨来也格外鲜美。

没错,香菇百搭!

就在沈渺要与福兴就馄饨谈到天荒地老之时,院门忽然被敲响了。沈渺便让福兴继续包馄饨,她自个裹上围脖,戴上护耳胡帽,去开门。

原本以为是顾婶娘来还猫??先前是沈渺以貌取猫了,麒麟竟是个灵活的胖子!飞檐走壁抓耗子毫不含糊。据顾婶娘说麒麟几日来已经逮着三只了,逮住了它还挺得意,咬到顾婶娘面前来,摁着耗子尾巴玩,玩够了才下口咬死。

它这样能干,喜得顾婶娘给它吃了两顿肉,它现在还气势汹汹地在顾家上班,大有让这耗子一家鼠都灭门的架势。

沈渺想着麒麟小小年纪也算就业了,不愧是她沈家猫。但门一开,哪有猫啊。清寒的日光中站着的却是身材微胖,背微微佝偻,头发花白的梁迁。

沈渺虽对官家的五两银饼印象深刻,但还是忙将这贵客迎入院中,在避风的廊下请他安坐,干脆让福兴再下一碗馄饨来:“梁内官怎么来了?天寒地冻的,时辰又那么早,一定没吃朝食吧?快喝碗汤暖暖。”

“沈娘子不必忙,奴婢一会儿便得赶回大内了。”梁迁嘴上虽然客气,但大老远便闻到鸡汤香了,便没推辞,含笑接过古朴的手捏敞口陶碗,低头喝了口鲜美的馄饨汤,两眼便一亮。

呦,这沈记不仅烤鸭做得好,连馄饨汤也如此鲜美。梁迁默默地三两口吃完了那碗馄饨汤,瞬间暖入肺腑。怨不得人说,冬日里一碗热汤,果然比什么火盆都管用。

沈渺又去拿了茶壶和茶碗,冲了碗清茶给梁迁漱口。

“多谢沈娘子款待,这冬至吃馄饨讨吉利的食俗,没想到奴婢今年竟是在沈娘子这儿吃上的。”梁迁眉眼都松弛下来,与沈渺略寒暄几句,见天角已开始泛青了,赶忙将正事和盘托出:

“沈娘子这几日应当也有风闻,官家查抄了不少大族世家。这些士族门庭广阔,族人数以千计,暗藏了许多不法事,官家命人明察暗访多时了,如今才算是一举将他们攻破了,他们名下许多隐田,都是霸占民田得来的,如今已全没了官。”

“官家喜爱娘子的炙鸭,又听闻沈娘子有养鸭之意,便托奴婢前来询问一二,城郊有一片连着水塘的上好塘田,原是冯家游猎之所,娘子可有意?”

沈渺一听激动了,官家这是要送她地啊,原来当初只给五两是这个原因,果然身为一国之君怎会如此小气!她立刻便点头了:“有意有意,官家果真要将那十亩地连大水塘赠我?”

梁迁见沈渺误会,赶忙摆手:“官家的意思是,那边水源丰足,距离城内又近,最适宜蓄养鸭子,与其让旁人买去养鱼虾蚌蟹,不若典卖给娘子用于养鸭,更为适合。”

说完顿了顿,梁迁补充强调:“官家是赏识娘子,故而愿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码,将那十亩塘折价典卖于沈娘子。另外,等开春运河破冰,漕运通了,便会有不少漕船来往汴京与金陵。官家还替沈娘子筹谋了,届时沈娘子要购鸭苗,他会交

代漕运司的官吏免费为娘子运那金陵湖鸭的鸭苗来汴京。不过购鸭苗的银钱,便要娘子自个出了。”

沈渺略微沉默了一小会儿,才掀了掀眼皮望向梁迁。

梁迁说得理所当然,一脸正气,他似乎并不觉着这话有何奇怪,还微笑直视着沈渺。

“低于市价三成,需多少钱呢?”沈渺很快抛弃了对这官家的幻想,事已至此,她竟然也有些习惯这位官家精打细算的风格了。

不过她本来便打算买地,能便宜点也好。

“汴京城城郊的地,上田为每亩八十贯,照官家的意思,沈娘子只需以每亩五十六贯的价格便能买下这些了,那水塘也算入其中,无需另外掏钱了,十分合算。”

梁迁在宫中已和官家算过了,此时对沈渺说起来十分流畅。

沈渺想了想,果然是很划算的,一般人家转卖带水塘的田,水塘还要另算价钱的。而且后续要买鸭苗,官家还给她包邮,她能搭上漕船,顺风顺水来汴京,鸭苗的成活率比她自个托人去买有保障。

这条件比那低三成市价更令她心动。

“成,就按梁内官所言的这个数来。”沈渺一口应下了,她如今的积蓄,已能让她从容地拿得出八百贯来买地了??其中大半要感谢冯家的大手笔,他们好像怕钱花不完似的,四处豪掷千金。

除了每次请她办宴会都是以金这个单位结算之外,他们家还在沈渺这里存了六百条烤鱼、五百多只烤鸭......甚至还问沈渺那“贵宾卡”是否能储蓄金银,吓得沈渺赶紧拒绝了。

冯家被拒绝了还挺遗憾,一点都不担心沈渺会跑路的样子。

当时沈渺不仅担心他们这辈子能不能吃完那么多鱼和鸭,甚至还离谱地想,冯家不会是想用这些烤鱼烤鸭把她的铺子挤兑倒闭吧!

但经过这次抄家的事之后,她忽然便福至心灵,能明白冯家为何急于花钱了。谢冯两家能保全自身,真是因为全族上下没有一颗老鼠屎么?还是他们已经通过别的途径,向官家表明了忠心了呢?

后世也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比如,很多原本是民营的重要企业会渐渐因股权变动,成为由国家控股的企业。

这位俭朴爱吃鸭子的官家好似很厌恶士族?当然,没有哪个皇帝愿意如司马家一般“王与马共天下”,沈渺脑海之中闪过无数念头,面上的笑容却连嘴角弧度都未曾变化。

梁迁也没发觉沈渺的异样,听闻她同意立刻也跟着笑了。

官家一直想养鸭,奈何太后娘娘不许,如今也算在沈娘子身上得偿所愿了。日后吃炙鸭想必也更方便了。

梁迁竟然是带着地契来的,一手交钱一手交契,他揣上了沈渺的金子,还认真点了几遍,甚至咬了一口看看成色,才笑眯眯地告辞了。

沈渺心疼地望着梁迁鼓鼓囊囊的衣袋,心想,她会不会太草率了,那水塘和地她都还没去看过,就这样轻易地买下来了。

万一这抠门官家坑人咋整?

当皇帝的不会抠到这份上吧?但想到这五两银饼与折价典卖......渺又有些慌了。不过慌了一瞬,她又安慰自己:官家看起来还是很讲信用的,至少银饼给了,地契也给了,应当不至于。

反正马上便要出城去祭拜沈家父母,按照这契书上写明的地址,应当会经过,到时她便先停下来略看一看,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正好济哥儿和湘姐儿也起来了,沈渺便催着他们俩抓紧洗漱吃馄饨,趁着时辰还早,便提早带祭品、香烛纸钱、爆竹之类的东西去坐长车往外城的沈大伯家进发。

等出了内城门,沈渺拎着东西便往沈大米粮铺走去。

上回来沈大伯家还是中秋,她领着济哥儿与湘姐儿上门送了节,生疏地坐下喝了两杯茶,便准备告辞了。

谁知,沈大伯知晓了她如今生意红火,丁氏更是酸得要命,不仅旁敲侧击想问沈渺挣了多少钱,明里暗里还讽刺渺明明挣了那么多银钱,怎么先前还做出一副吃不起饭的样子,倒骗了沈大伯好几贯钱。

还给她扣了不敬长辈的帽子。

沈渺先前不计较,不代表她好欺负,便只淡淡提了一句:“伯娘若是要与我算账,那我也该与伯娘对一对我家那三年租子的去处。这里头究竟有多少贯、多少文是在了济哥儿与湘姐儿身上?而被伯娘昧下的那些,是不是也该还给我们?”

丁氏立刻变了脸色,愤恨地瞪着沈渺,却不敢再多说。

沈渺挑着眉头看向她,毫不示弱。

最后便是沈大伯连忙来打圆场,温言安抚着沈渺,丁氏不吭声,但也彻底败下阵来了,她从此再也不敢问沈渺挣了多少钱,更不敢就此多说什么酸话了。

要真闹到对簿公堂,两家人都没脸面,尤其丁氏,有些事根本经不起查,沈家汤饼铺那些租银的去向只要请老讼师来一点点翻查,总会翻出蛛丝马迹,到时候不仅大伯毁了名声,海哥儿前程也要被她几句话作没了。

丁氏的确不敢再惹这个侄女了。

她有手艺有名声还认得不少贵人。听闻辟雍书院、国子监好几个讲学博士,都是她铺子里的常客,与她相熟得很。更别提她铺子里还日日有些世家子弟往来。

沈渺之所以不要回当年的租银,便是想借这件事制约沈大伯一家人。人活在世上,当旁人的戾气深重时,一定要记得做人做事都要留一线,她不想逼得沈大伯和丁氏狗急跳墙,否则这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的,成天应付他们,也没什么趣了。

这样没事便不往来,更好。

有了上回中秋的不欢而散,这次再相见,沈渺与沈大伯一家反而能疏离地相互打了招呼,便各自包了辆驴车,往山上去。

走了大半个时辰,路上果然见到了那片已悄然属于她的塘田。

沈渺对了三遍地契上描述的界碑,目光炯炯地探出头去张望。已经种下冬麦苗的田地是水绿色的,那是一种稚嫩的绿,被风轻轻一波动,便会绿得更加生动。

十亩地,有一大半都种了麦子,与水塘相连的那部分,因土地含水量太高且大多是沙土种不了小麦,却生了一片荡漾的芦花,远远望去,衬着水面上的枯荷,竟有种苍莽的美。

水塘比她在白家村看得郭家地还要广阔,而且水质清澈,想来在抄家之前,这水塘都一直还有人在打理的。

原来这里应当是用来种藕莲的,放眼望去水面上到处都是枯败折断的莲枝与枯萎垂落的莲蓬,那些莲枝与它们投在宁静水面的倒影,自然地连成了一片水墨画。

官家没有骗人,这的确是上好的地。

官家是好官家啊!

沈渺的心被眼前广阔平坦的土地激荡得好似要满溢出来,她用手搭着凉棚,踮起脚来看了又看,恨不得此时能有一只相机,能将此刻记录下来,可惜她没有。

她只能迎风笑着,牢牢记住了这片土地如今的模样,便干脆地转身重新登车。济哥儿和湘姐儿还在车里打盹,春困乏,这俩孩子被她催得急,这会儿在车上又犯困了。

沈渺望了会他们的睡颜,也闭上眼睛养神。

脑海中那片土地并未离去,仍旧清晰地印在她脑海中,她已经兴冲冲地在脑海中规划了起来??鸭舍建在哪儿?鸭鸭的运动场与水域又怎么划分?这两个地方和鸭舍之间要记得设置通道相连......还有,管理鸭场的人员要雇几个?

当沈渺为了她的养鸭场而悸动时,大内福宁宫,赵伯昀领着百官祭天回来,也在为他瞬间充楹得满满当当的内帑而两眼发亮。

要知道,仅仅是谢冯两家便“献”给他将近一万顷的隐田,冯家还多给了二十三处能产出不少牲畜、粮食的庄子;谢家还献上了十二个缫丝作坊,再加上其他门阀家中抄没来的部分财帛与田地......为他管理内帑的宫人夜以继日算了三日,如今都

还没完全清点完毕。

赵伯的自打生下来便没过过如此富裕的日子,怨不得他阿爹临终前一直交代他,不要对士族手软,不要妄图与士族共富贵......赵伯的原本有些不明白后半句话,如今他明白了。

他与这些积蓄了数百年的门阀贵族相比,真与贫农无异。

不过,如今攻守易形了!

赵伯昀美滋滋地捋着自己的胡子,黑胖的方脸泛起兴奋的红晕:等宫人们清点完毕,他便能补贴岳将军与小郗将军一大笔军费,日后为岳将军铸造金牌,再也不必肉疼了!

还有造火器、通西域的钱帛也有了。

真呀真高兴,赵伯的合不拢嘴,心想,为了这些快事,值得日食一庆祝庆祝!对,说起鸭,待那沈娘子的鸭场开办起来,日后想吃几只鸭便吃几只,皆大欢喜!

赵伯的哼起不着调的曲子,今日不是朝会的日子,他闲得很,便愉快地命梁迁遣派人去宣岳将军与小郗将军进宫来踢蹴鞠。

小内侍奉旨飞跑出宫,去了两位将军投宿的客店,却都扑了个空。

郗飞景领着自己的黑炭亲兵,偷偷翻过了谢氏城郊春庄的围墙。如今查抄士族一事尘埃落定,他也能见见自己的亲人了。

至于为何不正大光明拜访,倒没什么别的缘由。

他以前也不走门。

岳腾依旧独来独往,他正站在那沈记汤饼铺紧闭的铺子门前,默默盯了那门板上挂着的“本店今日歇业一日”的小木牌半晌。

他想吃那日玉津园宴上的鱼头豆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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