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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暴雨季节 66、「追忆中的种种关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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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雨连山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1-03 09:14:25 来源: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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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送回钟山别墅的第一周,陈蝉衣很是沉默,她不和任何人讲话,也不愿意吃饭。

别墅前庭有个小花圃,她没事会种种花。大多是晚香玉,还有几丛爬架蔷薇,陈蝉衣早晨会帮前庭松土。

陈如晦警告警卫:“看着她,别让她跑出来,有任何事第一时间汇报我。”

警卫说:“明白。’

陈蝉衣就像是没听见,垂下眼睫,给花盆里的晚香玉换水。

林妈喊她:“小姐,吃饭吧。”

“小姐?”

陈蝉衣毫无反应,心里不起波澜。就像是走失在山里,丢失信号,无法接受外界的来讯。

不是故意摆脸,只是不觉得饿,所以不想吃饭。只是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便干脆不再开口。

林妈毫无办法,她真是担心陈蝉衣身体,病了那么久,好不容易不再发烧了,身体初愈。现在那个男人离开了,小姐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样子。

这么折腾身体怎么受得了。

可是不管怎么劝,陈蝉衣都始终默默不语,林妈也没办法。

初秋南京连下几场雨,她看着陈蝉衣在前庭照顾花,撑着一把伞跟在后面,难受地道:“小姐,不管怎么样,饭总还是要吃的啊,人不能糟蹋自己身体啊。就算那个人在这里,肯定也不希望看见小姐这个样子。”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的,触动了陈蝉衣神经。

林妈看她弄花的手顿了顿,抬眸,有些愣愣看着前方。

雨打进伞檐,最后陈蝉衣站了起来,像个木偶人那样,慢吞吞转身回了别墅,在岛台边坐下。

林妈收了伞,小心翼翼问:“我给小姐做饭?”

陈蝉衣默然点了点头。

林妈心里舒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她愿意松口吃饭,总是好事。

陈如晦本来还担心她会逃跑,可陈蝉衣表现得比他想象中,更加平静。

她甚至连别墅的门都没试图走出去。

他向林妈问起她的情况,林妈也只是说小姐在家乖乖的,并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行为。

陈如晦忽然沉默,家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寻常,这种寻常让人心惊。

他那段时间在临海,有课要带,然而挂断电话,还是专程回了趟南京。

黑色轿车抵达钟山别墅时,是一个雨夜。

别墅亮着灯,林妈给他开门。

陈如晦脱掉深色风衣外套:“小姐呢。”

林妈指指楼上:“刚吃过饭,去休息了。”

陈如晦颔首,换好拖鞋直上二楼,走廊里,她房间门缝透着微弱的光。

他推门进去,陈蝉衣正坐在地毯上,垂眸不知道摆弄什么。

连陈如晦进来,她都好像没有发觉。

陈如晦居高临下望过去,那似乎是几根细长的折纸,她在编着什么东西。他不懂这个,总归都是女孩家喜欢的玩意。

陈如晦说:“月月。”

陈蝉衣手上动作停住。

然而只是停顿片刻,她继续编弄起来,并不打算接话,甚至没有抬眸去看他。

“最近几天在家里怎么样?林妈说你现在肯吃饭了,怎么,之前为什么不吃饭。”陈如晦说,“你得乖一点,听话一点,我在临海顾及不到你,你不能总是让人操心。”

很久没有回音。

“月月。’

“家月。’

“说话。”

陈如晦皱着眉,语调渐渐失去耐心。

地毯上,女生仍然只是安静坐着,微微低垂着脑袋,黑发遮住侧脸。她不回应,也不理睬,连声息都是微弱的。

片刻后,她开口,陈如晦听到她略带嘶哑的声音。

“我想过了。”陈蝉衣怔怔道,既没有回答问题,也没有点头称是。

她说:“可能我们真的不适合沟通。你不知道,也不关心我在想什么,我需要的是什么,你也没法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曾经我也以为这些都不过是缺乏交流,我也曾幻想过,会不会长大之后,常常相处,熟悉了就会好了。”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是好不了的。”

顿了顿,陈蝉衣抬眸,那双瞳色漾漾的眼眸,望向陈如晦,眼底一片黯然。

陈如晦陡然有些紧张,或许是迟来的父女连心,让他几乎霎那间,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陈蝉衣平静说:“我们分开吧,从今往后,我不当你的女儿,你也不再是我的父亲,这样可以吗。”

她到最后,话还是没有说得太难听,然而她知道,陈如晦一定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陈如晦脸色一瞬铁青。

短暂的大脑空白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暴怒情绪:“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蝉衣还是那个样子:“我知道。”

她说。

“我甚至知道接下来你会怎么说。你一定会说,‘你一定是为了那个男人‘你为了他连你父亲也不要了,家也不要了,你对得起谁“我养你那么多年,养出了个白眼狼吗......诸如此类。”

陈如晦死死咬住舌尖,握紧了拳头。

陈蝉衣仿佛看不见他难看的脸色,她无比宁静,那种安静,几乎称得上一种淡然。

像是已经没想再和他牵扯。

她只想求一个结果。

陈蝉衣说:“我承认你确实给了我很多东西,小时候开始,我就可以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去到更高的平台,去往更远的地方。旁人一辈子拼死拼活企及不到的高度,可能也不过只是我的起点而已。”

“我还记得十岁那年,你带我和妈妈去巴黎,在那里的歌剧院听歌剧。还去了伦敦,去海德公园,去白崖,去看泰晤士河的日出日落,去爱丁堡过秋天。

“在伦敦那几天,我们看了场话剧,是莎士比亚的《李尔王》,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话剧。或许人总是会对第一次的经历记忆深刻,那场难懂的话剧,我至今都忘不掉。”

回忆往事,她脸上没太多不甘的情绪,只是一种恬静和淡然。岁月纷飞里,原来还曾经有过这么温情的一页。

陈蝉衣眼眶有些泛红。

面对满屋子沉默,她顿了顿,继续轻声说:“你还记得那是个什么故事吗?或许你已经忘了,可我还记得。你曾经问我,为什么爱他,我好像没有和你好好说过我的答案。现在想起来,原来那场话剧,早已在命中给出了回答。”

“你想让我做李尔王,而我心里却只有柯苔莉亚。”

陈如晦唇色苍白,肉眼可见得灰败:“你别说了......”

“我要说。”她一笑,“你为什么每次都不听我心里在想什么。”

“李尔王问起他的三个女儿,究竟有多么爱他,大女儿和二女儿,极尽奉承讨好,蜜语甜言。可是当他问起小女儿柯苔莉亚,你还记得她是怎么说的吗?

‘UnhappythatIam,Icannotheave.Myheartintomyordingtomybond;nomorenorless.“‘

陈如晦神色僵硬。

陈蝉衣眼睫颤抖,低声道:“她说,“我是个笨嘴拙舌的人,我只按照我的本分来爱你,我没法把我的爱挂在嘴边上‘。”

“第一幕的旁白,你是不是照旧没印象了?柯苔莉亚怎么办呢?默默地爱着吧“可是我并不贫穷,因为我深信我的爱比我的口才更富有......这些话我都记得,是你忘了。“

那瞬间,巨大的不安和羞愧就像是海潮,像铺天盖地的夜雨和雷暴,狠狠地砸在了陈如晦的身上。

她平静,他却愤怒得仿佛午夜傀儡,浑身都在被她牵动着情绪。

陈如晦低喝道:“你想表达什么?呵,是,你确实不是李尔王,可他是柯苔莉亚。你如果真记得故事,就应该知道,最后是她的两个姐姐得了钱和权,而柯苔莉亚咽了气!”

陈蝉衣缓缓呼吸,胸腔针扎般疼痛。就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多陌生,他竟然是她父亲,她本该最亲最亲的人。

可经年往事过去,她心里若说还有浮躁,生气,亦或是难受,那就是笑话。

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或许陈如晦心里并不这样想,谁会不喜欢柯苔莉亚呢?

然而这么多年,在他心里,输与赢早就超过了一切,也超过了她。他只想和她争个输赢,重新夺回控制权与上位权。

她和他,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陈蝉衣抿抿唇,垂着蝶翼般的眼睛:“随便吧。”

“总之,从今往后,我不想再当你的女儿,这几年你给我的钱,我都存着,没有动过,我会还给你。前半生你养我的钱,如果你需要,三年内我凑齐,一并给你。”

“反正从小到大,我只让你觉得丢脸,既然如此,我们不用互相折磨了,该怎样怎样。你可以请律师,走程序,我会配合。我不想再做你的女儿了,我真的很累,请你尽快吧。”

窗外雷暴一声轰鸣,闪电划破夜空,像是无家可归的李尔王疯掉的那个暴风雨夜。

她的容颜依旧安定淡然。

而陈如晦目眦欲裂,咬着牙狠狠摔上房门:“你想都别想!”

夜雨喧嚣,屋内变得一片寂静。

陈蝉衣沉默片刻,重新拿起茶几上的纸条,僵硬着编了起来。有水痕从眼眶里掉落,滴在编成一半的蜻蜓翅膀上,仿佛只是哭了一瞬,苦却酝酿了好多年。

她说错了,她想,或许她是柯苔莉亚。

而他才是李尔王。

陈蝉衣想要和陈家断绝关系这件事,陈如晦按着没有再提,也没有给任何人知道。

他愤而飞去临海,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警卫看死了别墅,不准让她跑出来。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那么心慌,曾经他以为,她最多是会跑,会试图挣扎反抗,就像她小时候常做的那样。

红着眼圈,拿不吃饭威胁他,最后被他冷冰冰忽略。

她不知道,不吃饭这种烂招,只能糊弄李潇。

比心硬,在她这件事上,李潇这辈子都不如他。

陈蝉衣也不觉得被关起来的日子特别难过,她现在慢慢丧失了感知,辨不清情绪的好坏,只觉得怎么过也不就这样。

秋季南京下过几场雨,温度慢慢变凉,她看着钟山别墅的黄叶,染上一层又一层浅色,十月到来了。

许珈毓要办婚礼了。

是她老公,那位如今威名赫赫的江家掌权人,亲自发来的请帖。

盖的私人章,电子婚贴与邀请函也是用的私人邮箱,直接发到了京城本家。

陈如晦那里也抄送了一份。

说是她与江夫人是闺中密友,邀请她做江夫人的伴娘。

陈家可不知道她想决裂的事,十分高兴,陈先寰还特意和陈如晦说起这件事,让他留意着。

陈如晦有口难言。

他本来就是江家老爷子的私人医生,人家孙子结个婚,请他女儿出席,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拒绝。

可他是真的......不想答应。

大半个月以来,陈蝉衣的态度像是风,让他琢磨不透,他觉得抓不住,恨不得时时刻刻二十四小时,把她关在身边。

可他束手无策,江家和陈家可没有结仇,这么点小事,他拦着不让女儿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其中出了问题。

最后,陈如晦无奈妥协。

郑容微自然也受到了邀请,都是生意场上常见的面孔,难免今后交集往来。即便再多恩怨纠葛,可是成年人的事,谁都不会摆到明面上来。

陈蝉衣就也没问。

那场婚礼办得隆重盛大,烟花放了满城。新娘拖着婚纱缓缓登场,陈蝉衣坐在台下,一瞬间眼泪掉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作为朋友,喜极而泣。

只有她自己知道个中原因。

新人敬酒的时候,她抱着穿婚纱的许珈,忍住哭腔:“我真是羡慕你。”

原来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光明正大在一起,是一件这么难这么难的事。

她从小就运气不好,不是幸运儿。

到后来也没有多少好运气。

场内昏暗,并不明亮,只有婚台亮着氛围灯。郑容微坐在暗处,视线似有若无瞥过。

许珈毓看他一眼,移开视线。

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我过几天去看你。他在哪,有具体地点吗,或者你把项目名称报给我,我去帮你带个信。”

陈蝉衣沉默片刻,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他就说让她等,连去做什么都没说。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于能不能回来,都没办法保证。

李潇真是个王八蛋。

许珈毓想了想:“那他在哪里出的海关,你知道吗?我应该能帮你查海关出入境......”

“不用了。”陈蝉衣轻声说,“你照顾好自己。我和他的事,我想自己解决,大不了我再等几年。”

“你那么相信他?”

“也不全是。”她垂着眼睫,顿了顿,很小声道,“我也想相信自己,他们总说我眼光有问题。他们总这样说,我不开心。”

她偶尔也想任性,也想计较。

也想证明,起码有一次她是对的。

许珈毓什么都没有说,默默拍了拍她单薄的背。陈蝉衣这段时间消减许多,背后的肩胛骨像是蝴蝶飞起来。

那场婚礼结束,她坐郑家的车回南京。

是陈如晦要求的,她也没有拒绝。那么多宾客在,陈蝉衣觉得何苦撕扯,反而会被当成没教养的疯子。

她坐进车里,看黑色轿车在雨夜高架一路奔驰。

窗外斑斑驳驳,掠过昏暗的光线,她想起上次做郑容微的车,还是从广西回来后。李潇那时候想气走她,装作要和季颂颂在一起,并不搭理她。

她负气和郑容微离去,李潇把黑色轿车逼停。

那晚上发生的事,几乎改变了一辈子。

郑容微没有轻易放过他们。

分的分,散的散。

如今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雨夜,她恍然还以为是上辈子的事。

车内檀香氤氲袅袅,她默默靠着车窗,并不说话。

是郑容微先开口,声音磁沉,带着些许浅浅的愉悦:“今天看你兴致还不错,你喜欢这场婚礼?”

陈蝉衣仍旧不语。

郑容微也不恼,侧眸望着她:“确实办得好,我也觉得好,看样子是用了心的。家月,如果你喜欢,只要点头,我也可以替你办一场。”

周围漆黑安静,陈蝉衣笑了一下。

郑容微声音微滞:“你笑什么。”

“没什么。”陈蝉衣轻声说,“我对你没有一点感觉,也对于你的结合不报期待。要是这样你都能对我产生兴趣.....“

她低眸,没有说下去。

那种近乎无视的语气,像一根刺直直插进郑容微心脏,他表情一凛,猛地攥住她手腕。

仿若恐怖的野兽,撕掉伪装,女孩子手腕纤细,花茎一样,捏捏就断了。

陈蝉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慌张害怕起来,拼命往后缩。

她想要抽回自己手腕,可他却死死攥着不放。郑容微表情狰狞,手上力道之大,如碎她骨。

她瑟缩到车门边的角落:“你放开我!”

或许是她这样避之不及的态度,彻底刺激到他。

郑容微真的不懂,他耐着性子忍她这样久,她还想要他怎么样。男人骤然倾身上前,庞大的躯体重重压下来。

陈蝉衣猛地偏过头。

“你躲我?”

她抬起手背,隔开了他滚烫的唇。

恐慌铺天盖地,陈蝉衣流着泪:“你滚,你走,别碰我......”

她觉得他疯了,真是疯了。她在哪里,和疯子对话吗?她拼命挣扎,有一瞬后悔,方才不该激怒他。

她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唯一能护着她的,现在不在她身边。

姑娘眼眸湿红,像铺陈着一片浅红色的海,流泪无声无息。

郑容微眸底聚集阵阵风暴,愤怒低喝道:“我纵容我的未婚妻给别的男人尝滋味,我够大度了,你和他睡了几次?你在那个破房子里被他干了几次?现在你和我就不行了,你立牌坊给谁看?”

她呜咽流着泪摇头。

郑容微再欲上前。

她猛地反手给了他一耳光。

郑容微偏过头去,金丝框眼镜挂下来,挣扎间,她撞碎了车载的香水。

陈蝉衣仓皇拿起碎玻璃,意识不清地抵在自己脖颈上。

白皙柔嫩的脖颈,很快渗出一丝血线。

“......“

她无助颤抖,低声抽噎着蜷成一团,玻璃粼粼反射着昏暗夜色。好像什么都被吞没了,她也被吞没了。

郑容微瞳孔骤然收缩。

路灯明明灭灭,映照在她侧脸。看清她的脸,他才发现,她那样清瘦了。

锁骨接着她的泪,几乎成了一小片汪洋。

郑容微情不自禁软了心。

片刻后,他松开手。

嗓音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你对他都行,你爱上他就行,为什么不能尝试爱上我。”

她并不开口。

良久,空?凄清的雨夜,只有声声压抑的抽泣,溢满了车厢。

或许是郑容微在车里的强迫,给她造成了应激反应。回到钟山别墅后,陈蝉衣蜷缩在了房间里,不肯和任何人说话。

不管谁劝说都没有用,连心理医生也束手无策。

她还是不说话,像个哑巴。

十月的某一天,她在南京休养,窗外的梧桐树慢慢变成黄色。

林妈送上楼来一份快递文件,是牛皮纸袋子装着的,说是她曾经的同学。

纸袋泛黄,林妈说:“小姐,您还是拆开看看吧?”

陈蝉衣蜷在床角,并不理睬,眼眸一直看着窗外落叶。

林妈无奈,轻叹口气,将东西放下便走了。

夜幕渐渐垂落,傍晚时分,陈蝉衣木木地起床,准备拉上窗帘。

视线无意间看见寄件人的名字,写着的是“陆承风”。

她一怔。

那瞬间头脑天旋地转,像大海翻涌。

意识到什么,她慌乱地开始找裁纸刀,沿着边缘划开。

一个盒子掉了出来。

随之掉落的,还有张小卡片。

陆承风附上的信件写道:

??代为转送,请勿见怪。

那是游戏盒子,陈蝉衣抿抿唇,找了个设备与显示器,把它插进去。

画面很快跳转。

屏幕上,渐渐出现一只小熊和一只小兔。

陈蝉衣只看了一眼,眸光刹那潸然。

是他,她知道一定是他。

那两个卡通形象,是她画的,在梦溪路那间简陋的出租屋。那时候润州满城细雨,李潇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她在写规培报告。

客厅窗户没有关紧,冷凉的风吹进来,吹乱了她的报告纸。她看看李潇,脑袋枕在臂弯,觉得无聊,就随便画了两个卡通人。

她画一半,抬眸看看他。

后来他发现了,李潇放下电脑,笑着说:“你画什么呢?“

她说:“小人人头啊。”

那句话是用苏南方言说的,听着像是“小宁宁得”,一股子吴侬软语,扑面而来的水汽。

李潇在润州生活那么久,润州话还好,再南一些的方言是听不懂的。

他愣怔片刻,笑了:“你还是个小画家。”

他走过来,坐在地毯上,把她搂进怀里。

她嗔道:“你干嘛。”

李潇有个毛病,就是抱她坐,总喜欢让她坐在两腿中间。他膝盖微微支起来,像两道墙把她围着。

这种拥抱贴得很紧密,独占欲特别强。

他也不说,只看着她的画:“再画几张看看。”

陈蝉衣莫名其妙,但还是画了几张。

越画越像连环画。

她叹口气:“要是这玩意能动起来就好了,应该很可爱吧?”

那时候客厅暗暗的,男人沉默笑着,下巴搁在她肩窝,并没说话。

陈蝉衣从来没想过,她那时随口一说的玩笑话,竟然真的成真。

这个世界上,除了李潇,大概不会再有人会把她的话记在心里,而不是仅仅挂在嘴边上。

她的,嘴笨的,沉默的。

柯苔莉亚。

她拿起手柄,随意玩了玩。

那显然还是半成品,做得不是很好,玩法也很单一,故事线几乎没有。

可眼前一片模糊。

陈蝉衣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越掉越凶。

她翻出那张卡片,陆承风的电话就写在背后。

陈蝉衣仓皇打过去:“你好,陆………………“

“不必这么客气。”那头很快接了,语气温和,“你收到快递了?”

“嗯。”

陆承风轻笑:“那就好,我总担心快递路上会出什么意外......”

被她快速打断:“是他做的吗?”

尽管早就知道了答案,可她还是想求一个心安。他如今杳无音信,然而仿佛只要陆承风说一声“是”,她就能知道,他现在还在呼吸着,心脏也在跳着。

管不在她身边。

尽管相隔大洋陆地,几千万公里。

那头沉默。

陈蝉衣忍着哭腔,又小声问了一遍:“是,是他吗。”

隔了几息,大概有一万年那么久。

陈蝉衣才听见对面回:“是的,是他做的,原本就想做给你的,只是耽搁了。现在由我转交。”

“他说,希望你收到能够开心。”

“还有呢。”陈蝉衣听不出自己声音,已经连不成句,“他还说了什么。”

那头大概在思索,过了片刻:“没有的。”

陆承风说:“他没有再说别的了。他希望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好好照顾自己。

这就是他这样一个人,能说得出口的,最衷心的祝愿。

她一愣,捏着电话,小声哭起来。

她是觉得自己的精神,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时看电视画面,明明屏幕中播着红绿灯,颜色都认得,可是她就是读不懂每一盏灯代表的含义。

有时会陡然听不见声音

陈如晦心急如焚。

可她并不在意

不说话,平时会自己安静玩游戏,不管任何人来都不搭理。

除了陆承风。

两周后,他从洛杉矶风尘仆仆,落地南京。

他会上楼来陪她坐坐。时间不长,有时三四个小时,有时他赶时间。

只能见一面,问问情况就走。

她看见陆承风,觉得亲近,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开口。

秋意渐浓时,她再次见到郑容微

他仍然是那身矜傲有度的西服,周身冷贵,姿态从容。

郑容微屈膝,坐在房间的沙发里。

墨绿色的沙发套,衬得他容颜愈发冷峻。

他唇边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睛却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郑容微说:“我快过生日了。”

陈蝉衣仍旧不搭理他,兀自玩游戏。

时间精神恍惚,其实身体已经孱弱无比,她此刻困倦得只想入睡。

而想想是他在身边,她颤抖地强撑着眼皮。

听见郑容微说:“我可以今天不碰你,你也可以继续不理我。但是我劝你尽早放弃。”

“用尽手段又怎么样,互相折磨又怎么样。”郑容微眼中淡淡的冷光,“爱不爱你重要吗......是你先惹到我,那就一起痛苦,一起毁灭。”

“我绝不可能放过你。”

她神色僵了僵。

后,默默将膝盖蜷紧。

然而郑容微生日那天,管家告诉他,说:“陈家小姐给您送了份礼物。”

郑容微稍愣:“是什么?”

管家也奇怪:“是一只很漂亮的鸟。”

郑容微跟着管家穿过堂厅,在前院人群热闹的一角,管家指给他看:“您看。”

一只画眉鸟。

她送给他画眉鸟,连带着的,还有一副金笼子。笼子精致华贵,在阳光下泛着冷冷金属的光泽。

的生日宴宾客来去,觥筹交错。

画眉鸟叫得动听。

管家未解其意,还挺高兴:“陈小姐送的礼物可真用心,和别人都不太一样呢。统归珠宝地产,咱们也不缺,这只鸟却是稀奇。”

郑容微淡漠着脸,唇色有瞬间无比苍白。

十月末的京城,同样阴雨绵绵,却比南京更冷。

下午便天色昏沉,刮起大风。

秋风冷飕飕地灌进衣襟,他快步走出朱红色院门,扶着灰白墙壁,溺水般大口呼吸。

京城干燥凝滞的风,一下子卷起肺腑。

郑容微原本以为,他永远运筹帷幄,向来冷淡,不会有情绪波澜。

然而最后他咬紧牙,还是死死闭上眼睛。

管家跟过来:“先生,您怎么了?您不喜欢这个礼物吗?”

郑容微一哂

“你有没有听过欧阳修的一首诗。”男人僵了很久,才缓慢直起身,抬眸望向院中熙攘宾客。

管家满脸惊疑:“什么?”

郑容微淡淡道:“她是在提醒我。”

他眸光直直望向前方,细雨落下来,他眼底一片死寂,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他模样太骇人,管家不敢吭声。

郑容微喃喃念出来:“百啭千声随意移......”

-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

一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她就是那只画眉,被金碧辉煌的宫殿关了起来,囚了起来。

她想飞,却逃不出笼子

“始知锁向金笼听啊......”

郑容微冷冷一笑。

,逃不出他掌心。

………………真的不及林间自在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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