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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风华 第六百九十六章 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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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有扶苏 分类:仙侠武侠 更新时间:2025-08-18 15:29:13 来源:源1

第六百九十六章屠杀(第1/2页)

靖平二年的春风掠过定北府新夯的土墙,非但未能驱散北地刺骨的寒意,反倒卷来一股令人窒息的铁锈与焦烟混杂的浊气,城门下,刚刚张贴出的告示浆糊未干,墨迹淋漓如血,魏军士卒玄甲森然,按刀肃立,冰冷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在告示前驻足的辽人面孔,那上面是北平行省枢密院的最新布告:征发民夫、摊派粮秣、严查流言、宵禁提前。

“看这阵势...又要打仗了?”一个裹着破旧羊皮袄的老汉缩着脖子,声音压得极低,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惶,他身边挑着半担干柴的年轻人啐了一口,柴担在瘦削的肩上晃了晃:“还能打谁?草原上那点‘余孽’呗!魏人...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赶尽杀绝?”旁边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搂紧了怀里的孩子,声音带着哭腔,“开春才消停几天?家里的粮缸早空了,男人又要被拉去修路运粮,这日子...还让不让人活?”她的话引来一片压抑的附和,人群如受惊的羊群,在魏军士卒锐利目光的驱赶下,带着满腹的愁苦与恐惧,惶惶然散入街巷深处,只留下几声孩童无措的啼哭在风中飘荡。

城东市集,往日的喧嚣被一种诡异的沉寂取代,胡商收起了色彩艳丽的毯子,缩在角落里警惕地张望;卖肉的案板上只剩下些无人问津的筋头巴脑,苍蝇嗡嗡地盘旋;几个契丹打扮的汉子蹲在墙根下,交换着眼色,其中一个用靴子碾着地上的土块,声音含混:“听说了么?太子...在镇北关那边闹出大动静了!”

“动静再大,顶个屁用!”另一个汉子眼神阴鸷,瞥了一眼远处巡逻而过的黑甲魏卒,“魏狗的火炮你没见过?辽阳城头,一炮下去,半条街都没了!太子爷手里那点人马,够填几回炮口?”他身边一个更年轻的汉子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手不由自主地按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所有铁器早已被收缴,“那...那就眼睁睁看着他们...”

“噤声!”阴鸷汉子厉声低喝,一把按住年轻人的手,力道大得指节发白,“想死别拖累大伙!看看周围!”年轻人的目光扫过那些麻木、畏缩、或是同样藏着恨意却不敢流露的同族面孔,又看向远处高耸的枢密院行辕黑色檐角,那股血气终究被更深的无力感压了下去,颓然垂下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枢密院行辕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雨将至,巨大的北疆舆图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上面朱砂标记的烽燧告急点如同毒疮般蔓延,尤其镇北关一带,刺目的红圈层层叠叠,炭火在铜盆里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透骨的阴冷。

枢密院主使卢何,须发皆白,身形清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独自伫立在冰冷的石窗边,窗外,定北府新修的屋宇轮廓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延伸,更远处,是残垣断壁,他浑浊的目光越过这些景象,投向北方那片广袤而动荡的土地,那里曾是大辽的牧场,如今是大魏的北平行省,却依旧暗流汹涌。

“大人,”一名身着魏军制式皮袄、却明显带着契丹人深刻轮廓的年轻书记官,捧着一卷墨迹未干的文书,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沉重,“这是刚汇总的...第三批应征民夫名册,还有...各府县上报的粮秣摊派数目,缺口,很大。”

卢何没有回头,只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叹息。这叹息仿佛抽干了他最后一丝气力,本就佝偻的脊背似乎又弯下去几分,枯瘦的手指抓紧了窗棂,指关节泛出青白,风烛残年的身躯里,那份呕心沥血、试图弥合裂痕、编织安稳的执念,在帝国钢铁战车再次隆隆启动的巨轮前,脆弱得如同蛛网,他仿佛看到自己数月来殚精竭虑、安抚流民、梳理户籍、重建驿站的心血,正被那自南而来的、名为“平叛”的飓风轻易撕碎、吹散。窗外,铅云低垂,压得人心口发闷,几片残雪被风卷起,打着旋,落向依旧焦黑的土地。

“知道了,”卢何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按...既定章程办吧,缺口...再催,严令各州县主官,务必如期如数征缴,倘若误了军机...”他顿了顿,后面的话终究没有出口,但那未尽之意如同冰冷的铁枷,沉沉地压在了书记官的心头。

“是。”书记官喉结滚动了一下,躬身应命,捧着那卷仿佛重若千钧的名册,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沉重的木门,枢密院大堂内,只剩下炭火偶尔的爆裂声和老人压抑的咳嗽声。

行辕另一侧的签押房内,气氛截然不同,这里是北平行省枢密院下属军务司的核心,作用类似于朝廷的兵部,但远没有宫城外面兵部衙门的那种氛围,只充斥着汗味、皮革味和一种生铁般的杀伐气息,墙上同样挂着北疆舆图,上面却布满了代表魏军各部集结位置和推进路线的黑色箭头,凌厉地刺向草原深处,几个身披玄甲、未卸征尘、此次没有随同出征的魏军将校围在巨大的沙盘旁,声音洪亮,争论激烈。

“陈平将军的前锋营已过野狐岭!兵贵神速,就该直插白水泺,断了耶律崇那兔崽子西窜克烈部的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校尉指着沙盘上一点,唾沫横飞。

“放屁!”另一个面颊带疤的将领猛地一拍沙盘边缘,震得代表山丘的木块都跳了跳,“白水泺离镇北关快四百里了!孤军深入,粮道被袭怎么办?耶律崇身边还有瀚王府的老狐狸,不是没脑子的蛮子!依我看,就该稳扎稳打,以镇北关为轴,像篦子一样往北篦,把他们往李易大将军预设的合围圈里赶!”

“篦?等你篦过去,黄花菜都凉了!耶律崇是丧家犬不假,可草原这么大,他往哪个沙窝子里一钻,找去吧!”络腮胡校尉梗着脖子反驳。

“都吵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争论声戛然而止,发话的是军务司主事,一个面容冷硬如岩石的中年汉子,眼神锐利,他手指重重戳在沙盘上代表“野河”(克鲁伦河)下游的广阔区域,那里被特意用醒目的红漆圈出,“大将军的方略很清楚!陈将军的前锋,咬死耶律崇!杨盛、赵裕两位将军的五万西路大军,出雁门,星夜兼程,直插漠北腹地野河!这才是关门打狗的铁钳!你们要做的,是确保粮秣器械,如期、足额、无损地送到前锋营和西路大军手上!少一根箭矢,误一石粮,军法从事!”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络腮胡校尉身上:“你,带本部骑兵,再加调一营归附的契丹轻骑,明日卯时,护送新一批火药和炮子去镇北关,路上若有耽搁,提头来见!”

“末将得令!”络腮胡校尉一个激灵,挺胸抱拳,脸上再无半分争辩之色。

与此同时,定北府西郊的临时军营,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寒风卷过空旷的校场,刮起阵阵尘土,新征召的士卒排着歪歪扭扭的队列,大多是原辽国各州府的戍卒或府兵,也有少量强征来的民壮,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的破旧袄子,有的还带着辽军制式皮甲的残片,神情麻木或阴郁,像一群被驱赶的牲口。

几个魏军低级军官按着腰刀,在队列前踱步,眼神挑剔而冰冷,如同屠夫打量待宰的羔羊。

“都听好了!”一个队正面容粗粝,声音如同破锣,“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大魏北平行省戍卫军丁字营的兵!吃魏国的粮,拿魏国的饷,就得给魏国卖命!剿灭辽狗余孽,是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别他妈哭丧着脸!打起精神来!”

队列里一片死寂,一个脸上带着冻疮的年轻契丹士卒下意识地摸了摸腰侧--那里本该挂着弯刀的地方,如今空空荡荡,他分到的是一把刃口崩缺、布满褐色锈迹的辽国旧制腰刀,刀柄缠着的皮绳油腻腻的,散发着陈腐的血腥气,他用力攥紧了刀柄,粗糙的木柄硌着掌心,那冰冷粗糙的触感沿着手臂蔓延,带来一阵阵微弱的战栗,他想起镇北关传来的零星消息,那些关于瀚王府卫队如何被魏人的“铁雨”撕碎的传闻,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他只想活着,活着回到百里外那个刚刚分到几亩薄田、有瞎眼老娘等着的小村子。

“丁三队!出列!领装备!”队正的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被推搡着,跟随着麻木的人流,走向校场角落堆积如山的辎重车,车上堆满了磨损的皮甲、生锈的矛头、捆扎粗糙的箭矢,空气里弥漫着劣质桐油、铁锈和皮革腐朽混合的刺鼻气味,他领到一件散发着浓重汗臭和霉味的旧皮甲,笨重地套在身上,冰凉的铁片贴着单薄的衣衫,寒气直透骨髓,旁边一个分发装备的魏军老卒瞥了他一眼,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新肉盾来了...填线去吧,小子。”

......

漠北腹地,野河下游,一片名为“乌尔逊”的广阔草场,初春的寒意依旧砭人肌骨,枯黄的草茎在风中瑟瑟发抖,几顶沾满泥污和烟痕的破旧毡包散落在避风的洼地里,如同大地上的疮疤,篝火将熄未熄,冒着呛人的青烟,耶律崇裹着一件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貂裘,蜷缩在火堆旁,就着皮囊里的冷水,费力地撕咬着一块冻得发硬、带着冰碴的干肉,肉丝塞在牙缝里,带来一阵阵酸胀的痛楚,他脸上沾满黑灰,眼窝深陷,昔日养尊处优的痕迹被风霜和惊恐侵蚀殆尽,只剩下野兽般的警惕与深深的疲惫。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南方地平线。

“殿下,”瀚王萧斡里剌挪近了些,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绝望,“探马...回来了三拨,陈平的骑兵前锋,离我们不到八十里了!是陈平本人!黑旗营!”他提到“黑旗营”三个字时,声音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那时大魏最精锐的骑兵了--是经历过无数战争而存活下来的满编制骑兵,整个大魏,或许只有西凉铁骑能与之媲美,然而这种精锐骑兵,此刻却缀在了他们屁股后面,只落了几次冲锋的距离。

火堆旁几个仅存的瀚王府将领和部落头人,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瞬间褪尽,死灰一片。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尿骚味,不知是谁失禁了,陈平!那个在当初北伐战争中统领大魏左路军,在上京巷战中屠光了最后抵抗的宫卫军的魏国屠夫!他亲自来了!带着他那支以“黑旗”为号、装备着最精良火器的魔鬼骑兵!

“西边...西边呢?”耶律崇猛地抬起头,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肉干掉落在膝上,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哭腔,“克烈部...塔塔尔部...有回音吗?我们的人派出去五天了!”

萧斡里剌痛苦地闭上眼,缓缓摇头,每一道皱纹都刻着绝望:“派往克烈部的三拨人...只回来一个重伤的,说...说克烈汗闭门不见,还射死了我们两匹马;塔塔尔那边...杳无音信。”他睁开眼,浑浊的老泪在眼眶里打转,“殿下...魏狗的刀子,太快了!完颜阿骨打那个杂种...他骗了我们!他根本没挡住魏狗的主力!他是故意放魏狗进来的!”

“完颜阿骨打...”耶律崇咀嚼着这个名字,一股混杂着刻骨仇恨与巨大恐惧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他想起了白音查干洼地那个风雪之夜,那个女真暴君兜帽下燃烧着疯狂野火的眼睛,那充满蛊惑又冰冷如毒蛇吐信的声音,什么“放你们一条生路”、“给魏国添堵”、“拖住顾怀”...全是谎言!他完颜阿骨打,根本就是要用他耶律崇和他手下这些最后的辽国种子,去点燃魏国的怒火,去吸引魏国最锋利的屠刀!而他,就像一头被驱赶进屠场的愚蠢羔羊,还曾以为抓住了一线生机!

“完了...全完了!”一个年轻的部落头人突然崩溃,双手抱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长生天抛弃我们了...魏狗的火炮...会像碾碎虫子一样碾碎我们...”

“闭嘴!”耶律崇猛地抓起地上半块冻硬的土坷垃,狠狠砸向那个头人,土块砸在对方额角,留下一个红印,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受伤孤狼,眼中迸射出最后一丝穷凶极恶的光芒,猛地抽出腰间的金刀,刀锋在黯淡的火光下闪动着不祥的寒芒,“都给我起来!上马!往北!往北海(贝加尔湖)跑!只要活着...只要活着就有机会!魏狗...魏狗不可能永远追下去!草原,是我们的!”

他的嘶吼在空旷的洼地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恐惧和一种自欺欺人的疯狂,却无法驱散笼罩在每个人头顶那名为“黑旗营”的死亡阴影,篝火摇曳,映照着他们惨白绝望的脸,如同墓穴中等待审判的幽魂。

马蹄声由远及近,沉闷如大地深处传来的擂鼓,震得脚下的冻土都在微微颤抖,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潮线在初升的朝阳下迅速铺展、变厚,带着一股钢铁洪流碾碎一切的磅礴气势,一面巨大的黑色战旗在队列最前方猎猎招展,旗面上狰狞的睚眦图腾仿佛要择人而噬--正是魏军前锋主将陈平的本阵黑旗!

“列阵--!”陈平冰冷如铁的声音穿透了马蹄的轰鸣,他端坐马上,一身玄黑色山文铠在晨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面甲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锐利如刀,死死锁定前方那几顶在视野中迅速放大的破旧毡包和慌乱集结的辽骑。

令旗挥动!前锋营精锐骑兵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瞬间分成三股,左右两翼轻骑如展开的黑色巨翼,斜插包抄,马蹄卷起漫天草屑与尘土,意图截断辽人可能的溃逃路线,中军主力则稍稍降速,前排骑兵熟练地控马侧身,露出了后方早已准备就绪的杀器--数十门架设在特制轻便炮车上的“虎炮”!黑洞洞的炮口在晨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幽光,炮手们眼神麻木而专注,飞快地进行着最后的装填、压实、插引信。

“稳住!”辽军阵中,一个瀚王府的老将声嘶力竭地吼叫,试图收拢惊惶失措的部下。数百名辽国最后的精锐骑兵勉强聚拢,挥舞着弯刀骨朵,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爆发出绝望的嚎叫,迎着魏军正面,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马蹄翻腾,卷起草泥,他们妄图用血肉之躯冲垮那看似单薄的魏军阵列,撕开一条生路。

陈平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冰冷,他右手猛地向前一劈!

“放--!”

尖锐的铜哨声撕裂空气!

轰!轰!轰!轰!

天地间骤然被震耳欲聋的恐怖轰鸣所主宰!数十门虎炮同时怒吼!炮口喷吐出长达数尺的橘红色烈焰和滚滚浓烟,致命的霰弹--大量铅丸铁砂,在火药狂暴的推动下,形成一片肉眼可见的、高速旋转扩散的死亡风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瞬间覆盖了冲锋的辽骑前锋!

噗噗噗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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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而密集的**撕裂声如同暴雨击打败革!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连人带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撕裂!战马悲鸣着轰然栽倒,将背上的骑士重重甩飞;骑士的身体在血雾中扭曲、破碎,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碎片漫天飞洒!冲锋的势头被这毁灭性的打击硬生生打断、砸碎!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再放!”陈平的吼声冷酷如冰。

第二轮炮击接踵而至!更加精准地覆盖了冲锋队列的中段!血雾再次爆开,侥幸未被第一轮撕碎的辽骑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钢铁之墙,人仰马翻,惨嚎声此起彼伏,整个冲锋阵型彻底崩溃,陷入极致的混乱。

“骑兵--!冲杀--!”陈平拔刀出鞘,雪亮的刀锋直指混乱的辽军!

早已蓄势待发的魏军主力骑兵发出震天的咆哮!如同挣脱了锁链的黑色洪流,马蹄重重踏过被鲜血浸透、铺满残肢断臂的草地,挺着锋利的长槊,挥舞着沉重的马刀,以排山倒海之势,狠狠撞入彻底失序的辽军之中!

屠杀!一面倒的屠杀!

钢铁的寒光在血肉中纵横切割!槊锋洞穿皮甲,带出血泉;马刀斩断肢体,头颅飞旋!魏军的铁蹄无情地践踏着倒地的伤者和尸体,骨骼碎裂的瘆人声响不绝于耳,辽军彻底崩溃了,残存的骑兵如同没头的苍蝇,哭喊着向四面八方逃窜,却被左右包抄上来的魏军轻骑像驱赶羊群一样分割、包围、砍杀,洼地里那几顶毡包被惊慌的战马撞翻、点燃,火光冲天,映照着这片修罗地狱。

陈平勒马立于稍高的土坡上,冷漠地俯瞰着战场,脚下,鲜血汇成细小的溪流,蜿蜒渗入枯草下的冻土,他身边一名副将兴奋地抹去溅到脸上的血点:“将军!痛快!这群辽狗,不堪一击!”

陈平的目光却投向更远的北方,那里是广袤无垠的未知草原,耶律崇和少数核心护卫,必定在乱军初起时就已如丧家之犬般拼命逃窜了。

“传令,”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留下两百骑打扫战场,不留活口,首级筑京观!其余人,换马!带上五日份的干粮肉干,给我追!耶律崇...逃不了!”他的目光转向西北方,仿佛已经锁定了那个狼狈的身影,“通知西路杨、赵两位将军,按原定路线,收紧口袋!我要将耶律崇的人头,献给陛下,挂上镇北关的旗杆!”

......

野河下游以北数百里的“浑善达克”沙地边缘,寒风卷着砂砾,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一支规模庞大的魏军队伍正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推进着,这是西线出雁门关、星夜兼程直插漠北腹心的杨盛、赵裕部五万步骑主力。

没有震天的鼓角,没有喧嚣的呐喊,只有沉重的脚步声、车轮碾压冻土的吱嘎声、以及军官低沉而严厉的催促口令,构成一支死亡行军的冰冷背景音。

他们的目标清晰而残酷:摧毁一切可能滋养耶律崇残部的根基。

“烧!”一名身披厚重铁甲、面庞被风沙雕刻得棱角分明的魏军校尉,指着前方一片规模不小的部落营地,声音毫无起伏,营地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清洗,抵抗者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毡包外,鲜血染红了枯草,幸存的老人、妇孺被魏军士卒粗暴地驱赶到空旷处,瑟缩在一起,发出压抑的哭泣。

数十名魏军步卒举着火把,面无表情地冲入营地,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毡包、堆叠的草料垛、储存皮毛的帐篷,浓烟滚滚冲天,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将整个营地变成一片火海,热浪扭曲了空气,映照着幸存者绝望麻木的脸庞。

另一队士卒则赶着缴获的牛羊马匹,汇入庞大的辎重队伍,更多的士兵在军官指挥下,如同蝗虫般扑向营地周围那些好不容易熬过寒冬、刚刚返青的草场,他们挥舞着特制的长柄镰刀和铁锹,毫不留情地将青草连同草根一起铲除、割倒,堆积起来,泼上火油点燃,浓烟带着青草焚烧的焦糊味弥漫开来,一片片代表着生机的绿色在火焰中化为焦黑的灰烬,更有专门的“净水”小队,带着石灰粉和收集来的腐烂动物尸体,粗暴地投入部落赖以生存的水源地--那些小小的水泡子和溪流浅滩,浑浊的毒水迅速扩散,漂浮起翻白的鱼虾。

一个被强行拖离水边的部落老萨满,看着被污染的水源和焚烧的草场,浑浊的老眼里淌下血泪,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嘶哑如诅咒般的嚎叫,朝着魏军的方向,挥舞着干枯的手臂:“长生天...会降下惩罚!你们的灵魂...永堕黑暗!草原...会记住你们的罪!”

回应他的,是魏军士卒冰冷的一记枪托,老人闷哼一声,瘫倒在地,被拖死狗般拽走。

赵裕策马立在一处高坡上,漠然注视着下方这如同炼狱绘图般的场景,他身后,一名年轻的文职幕僚脸色苍白,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低声道:“将军,这...这是不是...太过了?绝水焚草...这是要绝了草原的生路啊!恐...恐伤天和...”

赵裕缓缓转过头,头盔下的眼神带着久经沙场的漠然:“天和?”他冷笑一声,“陛下要的是犁庭扫穴!是永靖北疆!是要耶律崇和他身边最后那点火星子,彻底、永远地熄灭在这片冻土之下!妇人之仁?”他猛地一指远方被火焰和浓烟笼罩的地平线,那里,是魏军前锋陈平部的方向,“看看右路大军追得多快!我们这里手软一分,漏掉一粒火星,就可能让耶律崇多喘一口气,就可能让他们多流几倍的血!至于草原的生路?”

他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等大魏的边墙修到这里,等我们的屯田点布满漠北,这里,自然会有新的生路!现在,执行军令!”

......

无垠的冻土荒原在脚下延伸,与灰蒙蒙的天穹在视线尽头融为一体,空茫得令人心头发慌,寒风如同裹着冰渣的鞭子,永无止境地抽打着耶律崇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胯下的战马早已口吐白沫,步伐踉跄,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喷出大团大团的白雾,他伏在马背上,貂裘破烂不堪,几乎失去了所有御寒的作用,刺骨的寒冷深入骨髓,身体早已麻木,只剩下求生的本能还在驱使着这具躯壳机械地向前、再向前。

身后,那面曾经象征无上荣光的日月徽记王旗早已不知丢在何处,只剩下瀚王萧斡里剌等最后七八个死忠护卫,同样人困马乏,如同溃败的幽灵,紧紧跟随着他,每个人的脸上都刻满了极致的疲惫、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他们像一群被无形猎犬疯狂追逐的兔子,在广袤的死亡棋盘上徒劳地奔逃。

“殿下...歇...歇口气吧...马...马不行了...”一个护卫的哀求声带着哭腔,被风撕扯得断断续续。

耶律崇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力气回头,他只是死死抓着缰绳,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濒死的野兽,空洞地瞪着前方那片似乎永无尽头的灰白,歇口气?每一次短暂的停留,都意味着身后那片代表着死亡的黑潮会离得更近!陈平!那个名字如同梦魇,日夜啃噬着他的神经,他仿佛能听到那催命的马蹄声,能闻到那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能感受到那冰冷的炮口正死死锁定自己的后背!

“北海...到了北海...就有生路...”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嘶哑,这是他心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灯塔,可这灯塔的光芒,在无边的绝望和身后紧追不舍的死亡威胁下,正变得越来越微弱,越来越遥不可及。

突然,侧前方一名负责瞭望的护卫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凄厉嘶喊:“烟!西边!好大的烟!”

所有人悚然一惊,猛地勒住几乎力竭的战马,向西望去,只见遥远的地平线上,数道粗大的、污浊的黑色烟柱拔地而起,如同狰狞的巨蟒直冲云霄,即使在凛冽的寒风中也久久不散,那绝不是寻常部落的炊烟!那是通往克烈部、塔塔尔部方向的必经区域!规模之大,方位之准...

“是...是魏狗!”萧斡里剌脸上的皱纹剧烈地抽搐着,本就灰败的面色瞬间死灰一片,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是他们的主力,杨盛...赵裕,他们在烧...在烧草场!在绝我们的路!”他猛地看向耶律崇,眼中最后一点光芒也熄灭了,“完了!殿下,西边的路...彻底断了!克烈、塔塔尔...他们自身难保了!魏狗...这是要绝户啊!”

耶律崇身体猛地一晃,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他死死抓住马鬃,指甲几乎嵌进皮肉里,才勉强稳住身形,西边...最后的希望,被那冲天的黑烟无情地斩断了!北海?就算能跑到北海,没有沿途部落的接济,没有草料,没有食物,他们这几个人,在这酷寒的荒原上,又能活几天?

一股冰冷彻骨的绝望,比漠北最凛冽的寒风还要刺骨,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张了张嘴,想发出点声音,却只有一口带着腥甜味的冷风灌入喉咙,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弯下了腰,泪水混合着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什么复国大业,什么太子尊严,什么血海深仇...在这天地为炉、无处可逃的绝境面前,都成了最可悲的笑话!他只是一个被命运彻底抛弃、被魏国铁血意志碾得粉碎的可怜虫!

“走...往北...继续往北!”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混杂着尘土和血污,扭曲狰狞,只剩下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就算死!也要死在...魏狗抓不到的地方!”他狠狠一夹马腹,那匹早已不堪重负的可怜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再次挣扎着迈开了蹄子,载着它同样绝望的主人,踉踉跄跄地冲向那片象征着虚无与终结的、灰白色的北方荒原,身后,是焚毁的草场、毒化的水源,是魏军铁蹄踏碎一切的冰冷节奏,是彻底将他笼罩、再无一丝缝隙的死亡罗网。

数百里外,一片地势崎岖、可俯瞰广阔荒原的黑色玄武岩山脊之上。

完颜阿骨打如同一尊用生铁浇铸的雕像,沉默地伫立在凛冽如刀的朔风之中,他身上的熊皮大氅被风鼓荡,猎猎作响,兜帽早已掀开,露出那张被草原风沙磨砺得更加粗粝、棱角分明的脸,深刻的法令纹如同刀刻,紧抿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寒潭,此刻正死死凝视着北方那片灰蒙蒙的天地。

他身后,是同样沉默如石的巴图鲁、乌尔泰等心腹猛安和数十名最精锐的亲卫,战马不安地刨着蹄下的碎石,喷着白气。

视野的尽头,巨大的、污浊的黑色烟柱如同连接天地的死亡之柱,在灰白的天幕下格外刺目,即使相隔如此遥远,那烟柱所代表的毁灭力量,依旧带着一种无声的恐怖,穿透空间,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更近一些,在起伏的荒原上,可以隐约看到如同蚁群般移动的细小黑色斑点--那是陈平追击耶律崇的前锋骑兵,以及更远处杨盛、赵裕部主力如同巨大磨盘般推进、碾压、焚烧的恐怖景象,一种冰冷、高效、有条不紊到令人骨髓发寒的屠杀节奏,清晰地透过这遥远的景象传递过来。

没有震天的喊杀,没有混乱的搏斗,只有火焰在吞噬,铁蹄在推进,生命在无声地成片熄灭,这才是大魏这个帝国在灭掉辽国,并且经历了一段时间修养后,蜕变成的真正的战争机器!与他之前那种依靠个人勇武、部落劫掠式的战斗,完全是云泥之别!顾怀...那个端坐龙椅、目光穿透万里的男人,他的意志一旦化为实质的刀锋,竟是如此的...冷酷、彻底、不容置疑!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比漠北最刺骨的寒风更甚,瞬间席卷了完颜阿骨打的四肢百骸,让他握着缰绳的手指关节都微微泛白,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驱虎吞狼”之计,在魏国这绝对的力量和钢铁般的意志面前,是何等的可笑与脆弱!就像一只试图撼动山岳的蝼蚁。

“大王...”乌尔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死寂,“魏狗...这是真疯了,连草根都要烧绝啊!耶律崇...怕是...”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耶律崇完了,他们借以搅乱辽境、趁机东归的“虎”,已经被魏国这柄更凶悍的屠刀彻底剁碎了。

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巴图鲁布满风霜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是深深的忧虑和一种近乎悲观的清醒:“辽东那边,枢密院的政令只会更紧,顺义川...我们的族人...”他不敢想象,当魏国如此酷烈的手段和胜利的消息传回辽东,那些被圈禁在狭小草场上的族人,会是何等的绝望,而李正然那条坐镇辽阳的毒蛇,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完颜阿骨打依旧沉默,山风呼啸着掠过嶙峋的黑色山岩,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卷起他鬓角散乱的发丝,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混杂着远方烟尘与无尽寒意的空气,那冰冷的空气如同锋利的冰片,割过他的喉咙,沉入肺腑,仿佛要将骨髓都冻结。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远处地平线上,又一道新的、更粗大的烟柱冲天而起,那是另一个部落营地在魏军的铁蹄下化为灰烬,那景象,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底。

想说点什么,想做点什么,都晚了。

或许一开始,在魏国,在顾怀的眼里,他都从来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北伐需要一个侧翼,那就扶持;背信弃义的举动如同跳梁小丑,甚至懒得算账;而如今,在拥有了这种恐怖的动员能力和战争能力之后,无论完颜阿骨打想要做什么,或许在大魏的那些人看来。

都不在意。

终于,完颜阿骨打猛地一勒缰绳!他胯下那匹神骏的黑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云裂石般的长嘶!他不再看北方那片象征着耶律崇末路的绝望荒原,不再看魏军那令人心胆俱裂的推进烟柱,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燃烧着最后两簇幽暗鬼火的深井,死死地、决绝地投向了东南方--那是被重重关山阻隔,却日夜萦绕在他心头的方向,辽东!

“走!”一声低沉嘶哑、却蕴含着破釜沉舟般决绝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嗥叫。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同离弦之箭,裹挟着一股惨烈决绝的气势,冲下山脊,向着东南方,向着那片被魏国锁链死死套牢、却也寄托着他最后疯狂野望的囚笼之地--辽东,绝尘而去!

“集结所有能战的儿郎!一人双马!丢弃所有辎重!只带武器和五日口粮!”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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