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葫剑仙 第两千五百三十一章 青源界

片刻沉寂后，玄帝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古钟长鸣，传遍四野：

“尔等十人，历经血战，脱颖而出，实属不易。”

他目光扫过十位入围者，带着帝境的威严与期许：

“你们，是妖族未来的希望，能...

清明雨歇，晨光初透，南荒的山色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楚临立于小院门前，手中握着一柄竹锄，正轻轻翻动菜畦里的泥土。林晚晴在井边打水，青丝垂落肩头，衣袖挽起，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腕。水桶摇上来的瞬间，涟漪荡开，映出她眉目间的安宁。

“今年的槐花，开得比往年早。”她提着水走来，将清泉缓缓浇入新栽的树苗根下。

楚临点头，目光落在那株尚不足三尺高的槐树上。“它记得春天。”他说，“就像人记得故人一样。”

话音未落，远处山道上传来铃声。清脆如风穿林，却又带着一丝不属于尘世的韵律。两人同时抬头，只见一道淡金色的纸鹤自天际飞来，在院前盘旋三圈后，化作一缕轻烟，凝成一行字迹：

>“愿海波动，忆堂失联七日。莫问天请君速归。”

林晚晴神色微变：“七日？不可能……忆堂有九曜阵护持，连地脉都与愿海相连，怎会断讯？”

楚临却已放下锄头，转身走入屋内。片刻后，他重新走出，身上已换作一袭青袍，腰间青虹剑静静悬挂，剑穗上那朵永不凋零的槐花随风轻颤。

“不是断讯。”他低声道，“是被人从记忆里抹去了存在。”

林晚晴猛地抬头：“你是说……‘忘即新生’又来了？”

“不。”楚临摇头，“这次更糟。他们不再猎杀记得我的人，而是直接篡改记忆本身??让整个世界‘以为’从未有过我这个人。”

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枚小小的玉符，那是玄尘子亲手所制的“真名印”，唯有当世间还有人真心呼唤其名时，玉符才会发光。此刻，玉符黯淡无光，仿佛沉睡。

“昨夜我梦见苏渺。”楚临望着远方，“她说：‘你快成了传说中的空白。’”

林晚晴心头一紧。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楚临”这个名字彻底从人心中消失，愿海将断绝对他的供养，九曜星辰也会逐一熄灭，他这具由记忆重塑的血肉之躯，终将化为虚无。

“我跟你一起去。”她果断道。

“不行。”楚临握住她的手，“你留下。若连你也忘了我，我就真的死了。”

说完，他纵身而起，青虹剑划破长空，一道青光直冲云霄。瞬息之间，身影已掠过千山万水，朝着京都方向疾驰而去。

三日后，楚临降临忆堂外。

眼前景象令他心口如遭重击。

昔日庄严肃穆的忆堂，如今竟成了一座香火鼎盛的“忘忧观”。殿前石碑上，“忆堂”二字已被凿去，取而代之的是四个朱砂大字：“忘即新生”。无数百姓跪拜于前，手持净魂符，口中念诵：“弃念得清净，断情方自在。”

楚临缓步上前，拦住一名老妇人：“请问，这里原是忆堂，怎么变成了道观？”

老妇人茫然看他一眼：“忆堂？什么忆堂？这儿一直是忘忧观啊，三百年前就建好了，专治心魔、驱除执念。”

楚临瞳孔骤缩。三百年前？可忆堂分明是三年前才设立！

他再问几个路人，结果皆是如此??无人记得忆堂，无人记得莫问天曾在此讲学，更无人记得他曾归来、点燃十万心灯。

唯有当他走近观前一口古钟时，异变突生。

钟身忽然震颤，发出一声低鸣，仿佛回应他的靠近。楚临伸手触碰，指尖刚一接触铜面，便有一道残影浮现空中??是莫问天！他披发赤足，双手被锁链贯穿，悬于半空，嘴唇微动，似在无声呐喊。

“他在钟里！”楚临怒喝，拔剑欲斩，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

“大胆！”一声厉喝自观内传来，“何人扰乱清净之地！”

只见一名身穿素白衣袍的年轻道士走出，面容清俊，眼神却冷如寒潭。他手中持一柄白玉拂尘，轻轻一挥，空气中竟浮现出层层叠叠的记忆碎片，如同书页般翻动。

“此人神识混乱，妄图颠覆正统。”道士冷冷道，“依《净魂律》，当施‘涤心术’，清除妄念。”

楚临冷笑：“你们把历史当垃圾清理，还自称正统？”

道士不语，只将拂尘指向天空。刹那间，万千记忆碎片汇聚成河，化作一条巨大的“忘川之流”，滚滚而来，直扑楚临脑海。

这是真正的精神清洗??不是杀死他，而是让他相信自己本就不该存在。

楚临闭目，运转《愿海诀》。八颗青星轰然共鸣，第九星虽未全亮，却也迸发出刺目光芒。他以神识为刃，逆流而上，硬生生劈开忘川之水，在意识深处筑起一道防线。

“我不是虚妄！”他怒吼，“我是被千万人记住的名字！是母亲临终前握紧的手，是孩童点灯时眼中的光，是苏渺燃尽生命也要送我归来的那一道青芒！”

随着话语落下，他体内忽然涌出一股奇异力量??那是来自南荒、江南、西域、北疆的点点灯火，虽微弱，却连绵不绝。每一盏灯，都是一个还记得他的人；每一点光，都是一句未曾遗忘的“愿你平安”。

这些光穿越时空，汇入他的心脉，点燃了最后一丝希望。

第九星，终于再度闪烁。

楚临睁开眼，手中青虹剑已染上星辰之辉。他一剑斩向忘川之流，整条记忆洪流轰然断裂，化作漫天灰烬飘散。

道士脸色大变：“不可能！你怎么还能唤醒愿力？！”

“因为只要还有一个孩子愿意为我点灯，”楚临一步步逼近，“你们就永远杀不死我。”

道士暴退数步，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口中急诵咒语。刹那间，整座忘忧观地基崩裂，地下浮现出一座巨大阵法??竟是以十二具金甲卫尸骸为基，构筑而成的“逆愿阵”！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力量来源？”道士狞笑，“我们早已在愿海之下埋下种子，只要有人祈愿，就会被反向抽取，转化为‘忘之力’！你越强大，世人就越快忘记你！这才是真正的清算！”

楚临浑身一震。

原来如此。难怪愿海波动，忆堂失联??不是断绝，而是被污染了。那些点亮的心灯，并未真正传递思念，反而成了滋养敌人之物。

“你们……用人们的善意，来毁灭记忆？”楚临声音颤抖，“你们已经疯了。”

“我们只是追求永恒的宁静。”道士缓缓举起拂尘，“没有痛苦，没有牵挂，没有爱恨，只有纯粹的存在。这才是大道。”

话音未落，逆愿阵全面启动。天地变色，九曜星辰竟开始倒转，愿海深处传来无数灵魂的哀嚎。那些曾因铭记而复苏的记忆，正在一点点被抽离、吞噬、焚毁。

楚临双膝跪地，感觉自己的身躯正在变得透明。他知道，这不是身体的消亡，而是存在的抹除??当无人再记得他时，他就从未活过。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之际，一道稚嫩的声音穿透虚空：

“娘，你说的那个青葫剑仙，是不是穿青袍、佩长剑、剑穗上有朵白花？”

是小女孩的声音。

紧接着，另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是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昨晚梦到他了。”小女孩认真地说，“他还笑着摸我的头，说‘谢谢你记得我’。”

这一句话，像一颗火星落入干柴。

京都某巷，一位盲眼老人忽然停下手中的二胡，喃喃道：“我想起来了……那年雪夜，有个青袍人替我赶走了恶霸，还给我买了热汤面……他说他叫楚临。”

西域客栈，酒客猛然拍案：“我想起来了！十年前，我在沙漠迷路，是他救了我！他还说‘记得，就是最好的报答’！”

北疆边关，老兵仰望城墙，泪流满面：“将军……您回来了……我们一直记得您啊！”

一点光，两点光，千点万点……愿海深处，熄灭的灯火重新燃起，被污染的愿力开始净化，逆愿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楚临缓缓站起，眼中不再是愤怒，而是悲悯。

“你们错了。”他轻声道，“人之所以为人，不是因为无忧无虑，而是因为能痛、能爱、能记、能等。你们想抹去记忆，可你们忘了??正是这些记忆，让我们成为我们。”

他举剑，不再攻击道士，而是刺向脚下的逆愿阵核心。

“我以我身为祭，重铸愿海根基！”

鲜血顺着剑锋流淌，滴入阵眼。刹那间，整片大地剧烈震颤，九曜星辰停止倒转，重新排列成新的轨迹。愿海沸腾，亿万灯火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光柱，直通宇宙深处。

道士惨叫一声，身形寸寸崩解：“不??！你怎么敢牺牲自己！！”

“我不是牺牲。”楚临微笑，“我是回归。”

他的身体开始化作光点，融入愿海。但这一次，他并未消散，而是与所有记得他的人融为一体??成为一种超越个体存在的集体记忆。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种信念。

多年后，忘忧观倒塌，原址重建忆堂。莫问天获救归来，虽失去双臂，仍以口述完成《愿海新录》，开篇第一句写道：

>“有些人从未显赫，却始终存在；有些事从未记载，却代代相传。他们不在史书里，而在灯火中。”

玄尘子寿终正寝前，将毕生所著付之一炬，唯独留下一页：

>“修仙者求长生，愚者求不朽。唯有爱人者，才能被人记住；唯有被记住，才是真正的永生。”

至于林晚晴，每年清明都会带着孩子们来到南荒的小院，在那棵已亭亭如盖的槐树下，点燃一盏纸灯。

灯上写着两个字：**归来**。

夜风拂过，灯火摇曳，仿佛回应着某种遥远的召唤。

某个春雷响起的夜晚，她独自坐在门前，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只是嘴角微微扬起。

那人走到她身边，轻轻坐下，一如往昔。

“你回来了。”她说。

“我一直都在。”楚临望着满树白花，轻声道，“只要有人记得，我就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