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 第0043章 个人血勇在权力面前就是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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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且在府上静候佳音，我去去就回。”

何藓又交代了一句，匆匆离开了府内。

晌午的时候，何藓没回来，政事堂的人却差人送来了文书。

一份以门下为开头的文书，是荫补何欢为朝请郎的，一份以吏部为开头的文书，是擢升何欢为权知石井镇的，并且特别标注了，享正八品上的待遇。

还有一份不是文书，是荐书，是集贤阁的荐书，署名是集贤阁大学士，盖的是集贤阁的私印，并没有具体的人名，也没有特别说明是那个大学士出具的荐书。

不过，能出动政事堂的人送荐书，那么这个集贤阁大学士八成就是赵官家自己。

赵氏的皇帝都喜欢干这种欲盖弥彰的事情，并且乐此不疲，赵官家不愿意动用他皇帝的身份去压人，给自己套一个集贤阁大学士的马甲也在情理之中。

可能集贤阁的私印也是赵官家独有的，其他同阁的大学士可能一辈子也摸不到这个私印。

跟影视剧中演的不同，皇帝并没有差遣什么太监来宣旨，府上也没有摆什么香案，三跪九叩的迎接。

想想也是，只是任命一个正八品上的芝麻官，还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派政事堂的人出面送文书，就已经给足了何氏面子。

陈大娘子将来人请到正厅，吃了一盏茶，送了些跑腿的钱，将人礼貌地送走，又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府上所有人。

“你，你，你要去做文官？”

李二大娘子看完文书和荐书以后，满脸不可思议。

陈大娘子，以及到正厅内传话的韩姨娘也是这般。

何庆则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何欢拿着文书和荐书，笑着点点头，“不好吗？”

李二大娘子瞪起眼道：“当然不好，你从五岁随我一起习武，立志要做不输给你祖父的将军，即便是后来不打算出仕了，也没有荒废武艺。

如今肯出仕了，却跑去做文官。

那你这些年的苦不是白吃了吗？”

陈大娘子大概也是这个想法，但却没说话，而是目光直直的盯着儿子，等待儿子的答案。

何庆有点小傲娇，脸上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耳朵竖的比谁都直。

何欢笑道：“怎么会白吃呢？那可是我辛辛苦苦练出来的本领，只要我不放下，它就一直在我身上。”

“那你还跑去做文官，你知不知道，你祖父的部将们、你舅父他们都在军中，你要是去军中任职，有他们照应，往后的仕途会好走很多。

可你去做文官，没有人照应，那些个文官又看不起我们武勋家庭出身的人，往后的仕途只怕会布满坎坷。”

李二大娘子认真的分析起了其中的利弊，“还有，你要去军中任职的话，还能承袭你祖父的爵位，有雷洪他们照应，你只要稍微打两场像样的仗，就能让你祖父的爵位再上一等。

也许不到三旬你就能做上威风凛凛的公爷。

可你去做文官，你得做到多少岁，才能做到公爷？”

陈大娘子深以为然的点头。

何庆讥讽道：“有病呗！”

李二大娘子给了何庆一个‘你是不是欠抽’的眼神，何庆讪讪的闭上嘴，但是看何欢的目光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何欢面色不变，依旧笑道：“可是做文官不用亲自去厮杀，被人冤枉了，还可以为自己申辩，不用蒙受不白之冤。”

陈大娘子、李二大娘子闻言，脸色瞬间一变。

何庆也错愕的看向何欢。

何欢接着道：“我们家已经为大宋流够血了，不用再流血了。”

再流就流干了，就绝后了。

而且为赵宋拼死拼活，不值得。

陈大娘子、李二大娘子脸色又是一变，各自思量了起来。

何庆则嘲讽道：“你不会是怕死吧？”

何欢毫不犹豫的点头，“是啊，我怕死。”

何庆还要嘲讽，何欢看向何庆道：“眼下我们这一辈就剩下我们两个了，我们要是把命丢了，家里其他人怎么办？

当年祖辈以身殉国以后，家里人被欺负成什么样了，你应该体会过一些。

如果体会的不深，你可以再去问问府上的老人。

家里人已经受过一次欺负了，难道我们还要让她们再受一次欺负？”

何庆瞬间收起了嘲讽的神色，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兄长，旋即思量了起来。

陈大娘子和李二大娘子对视了一眼，眼中充满了震撼。

陈大娘子率先开口道：“我觉得欢儿说的在理，以前我们何氏位卑言轻，需要翁翁和欢儿爹去拼命。现在我们何氏有些底蕴了，就不该再让欢儿和庆儿去拼命了。”

李二大娘子一脸迟疑，“可翁翁的爵位没人承袭，官家恐怕会收回，那是翁翁拿命换来的。”

李二大娘子终究是舍不得何灌的爵位。

那是何灌拼了一辈子，拿命换来的最珍贵的东西。

身为何氏子弟，该继承，该将其发扬光大。

何欢心里清楚，在他眼里那个爵位不重要，可是在府上一些人眼里，那个爵位比府上人的命还重要。

倒不是说府上一些人不在乎府上的人命，而是长期受忠孝节义思想的束缚，他们将忠孝节义这些德行看的比命中。

“那就让二郎继承吧。”

何欢笑着说。

李二大娘子一愣，立马严肃的道：“那怎么行，你是长房长孙，理应承袭你祖父的爵位，怎么能交给庆儿呢。”

陈大娘子没说话，在这个问题上她不好发表自己的见解。

何庆直直的看向兄长，似乎在分析兄长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何欢继续笑道：“我啊，比二郎稍微大一些，也比二郎机灵那么一点点，我去做文官，也合适。以后二郎承袭了祖辈的爵位，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也能照应一二。

如此，我何氏才能一直平安的走下去。

如果我和二郎一起去军中任职，那出了事，谁与我们分说。

总不能寄希望于那些文官吧？”

李二大娘子略微愣了愣，没再吭声。

有何灌和何蓟的例子在前，府上上下谁还敢再相信那些文官？

只怕旧事重演，那些文官还是会像之前一样，将一切都推到何氏头上，让何氏再次蒙难。

“我不会出仕，也不会为大宋效力，但我会保护好爹娘和婶娘的。”

何庆这个时候一脸认真的道。

何欢笑笑道：“如果你无官无职，别人欺负家里人的时候，你怎么保护？”

何庆要说话，何欢又抢先一步道：“去跟人家拼命吗？还是聚集府上的人去找人家麻烦？”

何庆一愣，有些急。

何欢继续道：“可你真的无官无职了，你觉得府上还会有多少人留下，又有多少人会陪你去拼命？

即便是府上所有人都重情重义，都愿意留下，都愿意陪你去拼命。

可人家一句话，能调来所有武侯，能调来皇城司的人，甚至能调来一队禁军。

在禁军的强弓和劲弩下，府上这些人能撑多久？”

何欢没有说赢，因为何氏的人再厉害，真要是对上了成建制、大规模的兵马，也只有被屠杀的份。

雷洪等人虽然有从戎的经历，稍微组织训练一下也能成为有纪律性的部队，可大型军械他们没有，也不敢有。

所以他们就算是再英勇，对上了军中的劲弩，一样会被屠杀。

八牛弩、神臂弩，威力大的惊人，一弩射出去，能洞穿三四人。

如果对上的是禁军，禁军还有武装到牙齿的步人甲，一群没穿盔甲的人对上一群武装到牙齿的人，依旧只有被屠杀的份。

这就是盔甲的作用，也是为何古代历朝历代禁止民间私藏盔甲的原因。

何庆被怼的陷入了沉默，何欢看得出来，他刚才有一肚子话要说，要为自己辩解，可现在说不出来了。

“所以，我们兄弟得当官，得当大官，然后吃朝廷的、喝朝廷的，我们的祖辈为大宋流过血，我们有资格享大宋的福。

如果我们只流血，不享福的话，那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何欢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何庆瞪起眼喊道：“你自己不知廉耻为仇人卖命就算了，还想拉着我一起去为仇人卖命，你休想！”

“啪！”

李二大娘子眼疾手快，上去就给了何庆一个响亮的巴掌，她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声音中充满了恼怒的喊，“你再敢说这种浑话，我就打死你！”

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要是被外人知道了，那何氏上下都得躺板板。

虽然正厅里没有外人，但说成习惯了，要是在外面说秃噜嘴了，那也会招来大祸。

所以必须将这种事扼杀在萌芽里。

“你！你们都向着他！”

何庆感觉自己受委屈了，在咆哮了一声后，气冲冲的离开了正厅。

李二大娘子咬着牙吩咐韩姨娘，“去给我盯着，他要再敢给我胡说八道，就继续给我打，打到他不敢再说为止！”

也许是经历过了磨难，体会过了人情冷暖，也体会过了刀悬在脖子上的那种恐惧，所以李二大娘子对何庆很不客气。

那怕何庆是她亲儿子，她也选择了严厉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