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监狱的灯光准点熄灭,唯有摄像头上闪烁的红光仍然不间断地运作。
监控室内,值班的狱警打开餐盒,正准备享受自己的晚餐。
汉堡刚放进嘴里,监控屏幕上就闪过“滋滋”的雪花,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似的。狱警马上警觉,放下了晚餐,凝神盯着屏幕,一手调整着设备,一手摸上了对讲机,随时准备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但,那样的干扰只持续了几秒钟,就恢复了正常。
难道是设备老化?
狱警心里泛着嘀咕,复又盯了几秒,重点关注了那个出现过雪花的屏幕。
眼见着画面一切正常,他才犹豫地收回了手,重新把汉堡放进嘴里。
但这次,他的牙依然没有来得及咬下去。
“滋滋、滋滋“
画面中接连几块屏幕都出现了异常状况。
狱警的手一紧,汉堡被掐得变了形。
来不及考虑流到手里的汉堡酱,他扫过几个屏幕,确认了几个异常摄像头的位置。对这座监狱的熟悉,让他在脑内迅速将这些位置连成线。
他按下对讲机,“注意,C区。干扰信号正在入侵,注意排查。重复,C区,干扰信号??”
对讲机里发出一阵强烈的电流声,再有什么话便已无法向外传达。
虽然状况不明,但对危机的本能警惕,还是让狱警按下了紧急按钮。
很快,波动的监控画面里,就出现了回应他警报的人。
狱警认出了同事,看着对方沿着监控波动的方向前进,完美的跟着新出现的每一块异常屏幕......又或是,异常的屏幕在跟着异常的人?
不对劲!
狱警看了看自己手里已经丧失效果的对讲机??
画面当中的同事,是怎么精准找到这条异常路径的?
如果只是人的话,当然做不出这样的判断。
但如果异常原本就来源于附身在人身上的厉鬼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走廊微弱的顶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寒冷无孔不入,狱门完全无法阻挡。
达伦?卡特吐出一口气,白雾飘散在眼前,薄薄一层狱衣上迅速凝结出一层寒霜。
他缓缓从床上撑起来,却只感觉关节内“咯吱咯吱”地响,肌肉如死一般地僵硬,就连“起床”这个动作都尤为困难。
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大脑就是发出了最为尖锐的警告。
达伦搓着胳膊,跌跌撞撞爬到狱门前,冰冷的手敲击着大门,结霜的金属几乎要粘住发冷汗的掌心。
“有人吗!嘿!有人吗!”
他大声地叫喊,可空荡荡的走廊中,回应他的就只有“呼呼”的风声,像是谁的哀号一样。
达伦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从妻子离奇死亡那一夜开始,他的人生就跌入了地狱。
审判、监狱,指责、谩骂、厌恶、仇恨,每一秒都是煎熬。
有时候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否则,他怎会沦落至此?
短短半月,他的身体就只剩了一副空架子,连单衣都撑不起来。
他趴在门边上,青紫的黑眼圈、惨白的皮肤,再加上毫无血色的嘴唇,真让人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鬼。
但,达伦终究不甘心。
他不甘心自暴自弃,不甘心就这样认下不属于自己的罪,不甘心让家人都认为是他杀死了爱妻,不甘心让妻子也以为是自己杀了她。
一瞬间的极寒让达伦以为自己会被冻死在狱中。
终于,人形的阴影投射到他面前,有人回应了他。他艰难地抬头,在门中的开口处,看到了狱警腰上的装备带。
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那只手??狱警的手??仿佛比铁门还要冰冷的手,直接穿过门中的洞口,掐住了他的脖子。
求生的本能让达伦激烈反抗。
寒冷却深入皮肤,几乎要将他的血管都冻成冰块,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的余光无力地扫动着,不知什么时候积在地面的水滩上,隐约反射着微弱的光,就像是镜面一样,映出了狱警的面孔。
“茱......莉、亚?“
是他的错觉吗,还是他不应该承担的某种报应。
狱警壮硕的身体上,怎么会有茱莉亚那饱受折磨的面庞?
艰难干涩的声音让脖颈上的力量更重,达伦挣扎的身体失去了力气,只是空洞地看着镜面反射的茱莉亚的脸。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金属被挤压变形的声音。
“砰!”
监狱的门,竟然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感生生掰开。
那只掐着达伦脖子的手,也被折断。
一瞬间,达伦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所以才会看到这样的幻觉。
穿着短裙的漂亮女孩,拧着门上的金属作枷铐,将狱警束缚成了一个??颇为限制级的动作。
“果然来了。”
女孩当然就是查莉。
她撕开的金属门边缘带着粗糙的锯齿,深入地卡在了狱警的四肢上,“门,确定是铁制?“
“嗯,老狱区都是铁制,还没有换新系统。”
沃利换上了义警制服,手里还拿着一罐盐,按照事先安排,围着狱警撒了一圈,杜绝了厉鬼脱逃的可能,“你怎么确定她一定会来?”
“老猎人的经验啦!”查莉挑起眉来,“一般来说,鬼魂的愤怒需要长时间的堆积,才会有能力影响现实世界。能够附身的厉鬼更是如此,它们大都是在死亡很久之后,因为种种原因被惊扰或是被刺激,从而展开复仇。”
只不过,已经过去了很久,厉鬼真正想要复仇的对象,很可能已经不在。
这也是厉鬼总是波及无辜的最大原因。
“女巫想要利用死者的灵魂,就必须尊重鬼魂自身的性质。厉鬼需要复仇,不断的复仇,杀戮越多越暴戾,附身的控制力也就越强。”
控制力越强,能够瞄准的控制对象也就越离谱。
上一次,茱莉亚控制不了闪电小子的速度,至少有一半是因为她对闪电小子的掌控力还不够强。
否则,她就不需要完全剥夺闪电小子的意识,而是可以直接操纵他的精神。
查莉隐隐有种预感,女巫大费周章的目标,不会止步于一个闪电小子。
“虽然说,厉鬼神志不清,复仇对象可以是任何人。但??????”她蹲到达伦面前,手掌抚过他的脖颈,以暖流驱散着寒冷,指腹同时刮起了一点猩红的血液。
这是刚才被掀开的铁门波及的小伤口。
“谁让女巫选择了这种咒语来制造和控制厉鬼呢?惨死的黑猫骨、自己的坟头土再加上充满爱意的仇人血??是女巫自己把厉鬼的复仇目标限制到了一个个体上。”查莉捻开那一滴血,下水道里的血液分析报告,还是闪电小子分享给她的。
她本意只是单纯想确认,那里的血液是否属于前两个受害妻子??茱莉亚和海伦。
毕竟血液也是身体的一部分,有可能会成为厉鬼的锚点。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她更没想到的是,最快认出这种控制厉鬼巫术配方的,会是凯莉。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难理解的,历来就是女巫最喜欢役使爱灵,与之相对的,爱灵对女巫控制他物的手段,自然也就最了解。
“意志坚定、情感丰沛是厉鬼转化的基本条件。有生存意志才能最大程度的经受住伤痛和折磨;饱受爱意滋养又被爱所背叛,才能激发出最强烈的仇恨。”
闪电小子小声呢喃着,不知该用何种情绪来面对正激烈挣扎、满眼恣睢的“狱警”,“有这些条件限制,厉鬼的筛选和制造没有那么容易。”
甚至,查莉都猜测,第二位受害妻子有没有变成厉鬼。
从尸检报告上来看,海伦死得太快了,她没有承受住和茱莉亚一样长达四五个小时的折磨。
更何况,茱莉亚还一度成功夺走了闪电小子的身体。
所以,女巫不愿意,也不可能放弃茱莉亚。
尸体被烧一定会影响到厉鬼的状态,即使女巫有其他的锚点控制,也必然会希望茱莉亚能完成复仇,增强实力。
天使之刃的压力还悬在女巫头上。
“茱莉亚,这是茱莉亚?”达伦终于从无法消散的寒冷中回过神来,他怔怔地看着“狱警”,
想要在这张陌生的面孔上,找到一双熟悉的眼睛。
但他失败了。
“抱歉,怀特先生。”
闪电小子低头,难过地看着眼前颓废的男人。他无法安慰对方的丧妻之痛,只能在其他事上保证,以期达到微弱的安慰效果,“我们一定会证明你的清白。”
可达伦只是摇着头,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又看向旁边的水滩,回想着刚才在一瞬间的反射里看到的面孔。
他忘不了??忘不了那晚回家后看到的一片狼藉,忘不了妻子身上的每一个伤痕,忘不了地面成摊的血液,忘不了空气中铁锈的味道。
就像现在一样。
水滩的湿润、铁门的锈迹、反射的面孔,好像把一切都拉回了一切坠落的源头。
他内心某种激烈的情绪达到了顶端。
“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达伦甚至还不理解现在正在发生的事,不理解所谓的厉鬼和女巫。他惶恐却又执着,冷气打得他牙,还不断地重复,“为什么是她?那么多人,为什么一定是茱莉亚?!“
谁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不论是他们恩爱的家庭,还是茱莉亚坚定的性格潜质……………不论发生了什么,拥有这些,都不是他们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