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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找人,盯着疗养院。”
从京市离开的路上,周至得到这样一句吩咐。
而後。
两人无缝衔接赶往国外,先前裴氏与某外企的一个合作项目已到敲定前夕的阶段,裴渡需要亲自前往对方的工厂,参加抽样质检。
裴渡忙碌并不是件稀奇的事情。
掌管偌大一个集团企业,不是每天就只要坐在办公室里,大手一挥,纸上谈兵就可以了,很多事情,往往都需要决策者的亲力亲为。
让周至觉得奇怪的是。
原本,裴董与大小姐解除“误会”之後,裴董都刻意推了许多行程,就是为了尽可能多出些空闲时间来陪大小姐。
但就在一周多前吧。
裴董拟来个计划书,让周至做进行程表里。
周至看着眼前足足比以往多了一倍的行程,人直接傻眼了。
满脑子都是:
裴董忽然受到什麽刺激了,说好的多陪女儿,怎麽又化身冰冷的赚钱机器了。
他从没发现,裴董竟然是一个如此爱财之人……
周至当然不会觉得裴董是因为前段时间把自己所有资产给了大小姐後知後觉的肉痛了。
而想的是。
原来,这就是富豪思维吗?看不得名下财产空空如也,否则就浑身不舒坦?
*
裴渡出差的同时。
安市这边。
科技馆的竞赛结束,回到学校,三中周一的课间操上,校长站在讲台上,又给获得名次的学生额外颁发校内奖状,奖金,奖品。
奖品这一项,看得所有学生眼睛是一亮又一亮的。
——学习机,头戴式运动耳机,智能手环,颈椎仪,电动牙刷,机械键盘,甚至……还有整套游戏机!
拿到名次的学生按照先後顺序选择其中一件。
12班的书舒和裴慕音首先被喊到名字。
书舒一秒没犹豫,直接捞走了游戏机。
到裴慕音时,女孩子稍稍巡视了下,似是在寻找什麽,然後,拿了头戴式运动耳机。
她在寻找和游戏机配套的奖品。
第三个是时津。
很不意外的,时津选择了学习机,很符合众人对他学习拚命十三郎的个人印象。
毕竟前不久,时津节省吃饭的时间用来学习导致营养不良晕倒在操场上这件事都传遍整个学校了。
这次竞赛,时津成绩很不错。
做竞赛的老师也看中他的天赋,同样找到他,建议他参加後面的联赛。
在犹豫了三天後,时津同意了。
同意了的意思便是,他想尝试,去走竞赛这条路。
从小到大,时津学习都十分的不错。
他闷头学习,努力拿到好看的成绩,就为了可以看见妈妈高兴的笑脸。
起初。
时津感到满足,认为这就是他人生的价值所在。
可渐渐的,随着学业递增,他开始觉得累了。
但他不能说出口,因为一旦说出口,就代表着,他在妈妈那里唯一的价值岌岌可危。
他习惯性的不说,而同时,也没有人来过问。
等到时津终於负荷不住,想要卸重,想要从妈妈这里得到安慰时,却只从妈妈这里得到了批评的严厉的反馈。
於是他内耗,焦虑,压抑。
压抑到情绪有些扭曲,控制不住用行为去释放自己内心的恶意。
譬如。
他在明知道楚怜误会他是富家公子时故意不解释,而是在看楚怜一手烂牌打得稀碎,对他期待值达到最满时,毫不犹豫的戳穿。
看到楚怜脸上错愕,震惊,後悔的神情。
他感到一丝平衡。
就那种,她比我,还要惨的心理。
再譬如。
他故意去问书舒竞赛题目,霸占书舒的时间。
没有别的目的。
因为他这麽做导致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惹书令晨情绪不快。
当然,还有他不愿意承认的部分。
他嫉妒又羡慕。
书令晨那麽轻易的就获得了他梦寐以求却从未得到过的理解,开导,还有爱。
当时的时津,真就如同鬼迷了心窍一般,事後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有够幼稚与矫情。
人之所以会感到失望,是因为抱有期待。
那日晕倒,书令晨的话算是点醒了时津。
回顾以前。
他其实,一直以来都在以妈妈的认可作为人生目标。
他自己喜欢什麽,想做什麽,理想是什麽,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成绩是漂亮的,但人生是茫然的。
时津有点想,为自己而活了。
竞赛结束一等奖的名次一出来,他就给妈妈发送了告知信息。
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但时津不再盯着手机黯然伤神,到半夜都睡不着觉,只是表情平常的拿出下一本科目的作业,提笔写字。
…
校长笑得和蔼,将学习机递过来,时津双手接过。
他转过身,弯唇,面对台下所有同学的祝贺。
然後视线越过人群,看到书舒和裴慕音将游戏机和耳机塞到书令晨手上,少年捧着东西,咧嘴笑得那叫一个幸福开朗。
理解,开导,还有爱。
从来不是只有从外人那里才能获取,不必眼馋,因为,自己也可以给予自己。
*
一个礼拜后。
裴渡出差结束,回到安市。
裴慕音在放学铃声响完的时候,就收到了爸爸已经在校门口等的信息。
这次裴渡出差较久。
没有了单日双日之说,裴慕音都是住1600。
书令晨高兴得差点要在家里放炮仗。
裴渡给女儿发的消息後面说明,今天晚餐他下厨,希望能邀请书舒和书令晨一起吃顿便饭,为此聊表自己微不足道的歉意。
一番话说得诚恳又挑不出拒绝的理由。
让人觉得这是位懂得人情世故,又通情达理的绅士父亲。
如果书舒没有被他扒马甲的话。
这人,明知道她根本拒绝不了女儿的任何要求。
在女儿软趴趴的目光中。
书舒点了头。
…
走出校门。
就看到那个固定的地方停着的黑色宾利,还有宾利旁边面容出众的男人。
以往。
书令晨看裴渡的目光都是明晃晃又暗戳戳之中来回切换的各种眼神刀。
但现在。
少年别别扭扭起来。
他一再向妹妹裴慕音求证,然後一再得到不是裴慕音让裴渡来接自己,带自己去科技馆,还给自己准备三明治的结论。
三明治没问题,他也没拐卖自己。
所以,为啥啊?
人贩子心,海底针。
(2)
宾利抵达单元楼停车场。
书令晨下车后,习惯性地要去拿放在副驾驶座的书包。
等绕过去,发现裴渡已经左手臂上挂着两个,右手掌中拎着一个。
书令晨每天都背三个书包,妈妈的书包还好说,很轻,作业永远在放学前做完,象徵性地带了两本教科书。
但妹妹和自己的书包里头,全是厚重的习题册,就像背了七八几块板砖。
书令晨不嫌累觉得幸福,可也仍旧避免不了,每次回到家,扔下书包就得瘫沙发上歇会儿。
所以,眼前的这个人,为什麽一起提三个书包的时候。
看起来那麽的轻松,还那麽的……优雅!
地下停车场灯光二十四小时明亮,洒在一身深色休闲服饰的男人身上,身形修美挺拔,整个人如同一把结构充满安全感的大伞,书包直接成为了他的时尚单品。
书令晨:“???”
黑发少年登时打量起裴渡。
他俩,不差多少高吧。
他一米八,而裴渡,貌似脑袋比自己高出一点点点点?
排除发型的缘由。
书令晨秒低头去看裴渡的鞋——同样没啥高度的鞋。
难道,是这人偷偷垫了内增高?
不然,他想不出裴渡背起书包来比自己还要帅的原因。
“那啥,麻烦给我呗。”
头脑风暴的同时,书令晨就要去拿书包,但没有成功,听见裴渡道:“帮我拿下後备箱的东西吧,挺多的。”
书令晨对裴渡的心理一直都是,不想欠。
背书包是他的活儿,给了裴渡,就相当於他“欠”了裴渡,会有种小小的较劲儿感。
但裴渡说,让他拿东西,就是一比一平了。
那这个可以有。
裴渡摁下车钥匙,书令晨走过去,等後备箱缓慢升起,正准备大展拳脚,愣住了:“什麽也没有啊。”
车那头的裴渡说:“左侧内壁挂钩上。”
书令晨顺着看过去,就在一个角落边看到一个塑料袋,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就装着两瓶调料。
还是超小瓶规格。
“……”
这叫,挺丶多丶的?
上学的时候是不是计量单位没有学好!
书令晨向裴渡投射去猛猛质疑的目光,後䭾彷佛没有接收到一般,神色如常关上後备箱。
於是最後,裴渡拎着三个书包,而作为感谢,书令晨小拇指勾着“挺多的”塑料袋,走在书舒和裴慕音身後,四个人一起上了楼。
到了十七楼。
放下书包,接过书令晨手中的塑料袋,裴渡:“辛苦。”
书令晨呵呵乾笑:“是啊,手差点都给我提断了。”
…
裴渡要做的菜,食材都提前被送到了厨房里。
进门后。
书令晨和裴慕音到客厅,直接开启学习模式,把攒了一天的没写出来的题拿出来,请教妹妹。
书舒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儿子跟女儿。
这时。
刚系好围裙的裴渡踩着拖鞋走过来,停在了书舒旁边,声音低淡:“听慕音提起过,书舒做的酸菜鱼片很好吃,我刚好买了食材,在厨房里,不知道能否请教一下。”
书舒:“……”
上来到1702吃的那顿饭,那麽多菜这人都做了,她不信,他还需要请教区区酸菜鱼。
书舒打算不接招,弯唇直接在这里口述:“很简单,鱼片切薄,洗净常规腌制好,热锅放姜蒜炒一下再煎鱼,最後放酸菜和水,煮开调味就行了。”
裴渡垂睫,沉默须臾,开口:“抱歉,还是不会,可能需要麻烦书舒亲自示范给我看了。”
书舒:“……”
裴渡的请求提得礼貌,完全听不出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但书舒却没动。
偏偏,听题讲题的儿子和女儿都疑惑地抬起头看过来,看着书舒和裴渡。
原本不奇怪的画面,都要生出几分奇怪意味。
没办法。
书舒只能跟着裴渡走了。
裴渡後进的厨房,书舒准备问裴渡鱼在哪里,教完她好快溜,一转身,就看到裴渡反手拉上玻璃推门的动作。
差点儿炸毛。
经历掉马,书舒都对“裴渡关门”有点PTSD了!
…
从裴渡开口,书舒就知道,这人压根不是诚心要问酸菜鱼做法的。
果然。
下一秒。
她看到裴渡戴上一只手套,将已经处理好的鱼片放进器皿中,依次加㣉盐,胡椒粉,料酒等调料腌鱼,姿态熟练得很。
“这周过得怎麽样?”
把她诓过来就为了问这个问题?
书舒不自在地扣了扣手:“当然吃好,睡好。”
“嗯。”
空气安静几秒。
裴渡状似专注腌制鱼片。
书舒忍不住说:“找我,有事?没事我就先走了。”
裴渡抬眸,很是认真地看她一眼:“没事,就不可以找吗。”
书舒:“……”这是什麽回答!
“我应当说过,音音,之後,不需要再避开我的。”
裴渡摘下手套,打开水龙头,透明的水珠冲刷到男人骨节分明的冷白手背,他微微弓着挺括的背脊,侧过漆眸望来。
书舒:“为什麽又喊这个?”
裴渡神态自如:“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意思是,放心,如果有第三个人,他不会喊。
但逻辑是这麽理解的吗?!
书舒隐隐觉得不妙。
掉马的是她,可为什麽,她感觉,裴渡的某扇大门打开了呢。
“记得上周我说我去了趟京市吗?”
裴渡说起自己去疗养院找裴谦问慕音身世,书舒神色不禁正色起来,裴渡把所有自己与裴谦的对话与怀疑都一一告知了书舒。
他边说,手上的动作不停。
打开头顶碗柜拿碗时,另只手自然的护了下书舒的头。
裴渡说,让人盯着的这一周,疗养院那边并无任何异常,不过,裴谦性子谨慎,倘若周至的父亲还在,这样一个知道不少东西的人,裴谦不可能放心把人放到自己掌控不到的地方。
“本来当天就能把这些事情告诉音音的。”
书舒眨了眨眼,目露疑惑。
嗯,所以,是怎麽没告诉呢?
然後。
她就听见裴渡微微叹了口气:“音音一直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
宝宝们,除夕快乐~
晚安啦~
估计也有宝宝睡了,那就,也早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