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龙 第二十八章 直面本心

呼呼~

谢尽欢御风在漫长地穴内飞驰，方才一番搏杀，斗笠面具已经被撞碎，露出了脸颊以及飘扬长发。

身上则带着骨刀、赤金锤等一堆装备，辅以自身携带的东西，已经有点拿不下，此时只遗憾世上为啥没储...

龙泊渊的剑锋尚在半空翻转，季翰林的头颅已如断线纸鸢般抛向沼泽深处。血柱喷涌三尺高，尸身却未倒下，反而僵立原地，双手仍保持着前扑姿态，仿佛还欲抢夺那枚金红光球。谢尽欢瞳孔骤缩，脚下泥沼瞬间凝成玄冰，整个人暴退十丈，手中赤色锤子嗡鸣不止，似感应到某种禁忌之物即将苏醒。

“你疯了！”谢尽欢怒吼，“他是烟波城少主！你杀他，整个东海正道都不会放过你！”

龙泊渊缓缓收回八尺剑，剑尖滴落的血珠尚未触地便被一股无形热浪蒸成血雾。他目光沉静，甚至带着几分悲悯：“我若不杀他，死的就是我们所有人。”

话音未落，季翰林无头尸身猛然一震，脖颈断口处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如同活虫般蠕动爬行，继而汇成一道漆黑咒印，在空中扭曲成冥神教独有的“幽瞳图腾”。那图腾旋转一周，骤然炸裂，化作无数黑丝钻入四周沼泽，整片百瘴泽顿时阴风大作，水汽凝成灰雾，草木尽数枯萎。

“果然……”龙泊渊低语，“他早被种下‘寄魂蛊’，只是我们一直没察觉。”

谢尽欢脸色铁青：“所以你是先下手为强？可你怎知他已被控制？”

“不是我知道。”龙泊渊抬手抹去嘴角血痕，眼神晦暗，“是吕炎教我的??当你看见一个人行事反常、执着于某件不该执着的事，又恰好出现在你不该出现的地方，那就该杀了他。”

谢尽欢心头一凛。他忽然想起季翰林方才执意要抢夺神赐之力的模样，那根本不像是一个儒家君子该有的贪婪。更诡异的是，他明明能感受到陵光神赐的气息，却始终无法将其收回掌心，仿佛有一股外力在暗中牵引。

“他在替谁取东西？”谢尽欢喃喃。

“冥神教。”龙泊渊冷冷道，“他们想要神赐之力，不只是为了力量，而是要用它唤醒‘沉眠者’。”

“沉眠者？”谢尽欢皱眉，“那是何物？”

龙泊渊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抬头望向百瘴泽深处。那里，原本被万外神行咒点燃的火光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黑暗。连风都停了，空气中弥漫着腐烂莲花的腥臭。

“叶云迟出事了。”龙泊渊沉声道。

几乎同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宛如巨钟沉湖。紧接着，大地微微震颤，沼泽水面泛起诡异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每一道波纹都呈现出暗紫色，如同凝固的血液。

谢尽欢握紧赤色锤子，体内真气运转至极限：“你说叶圣老儿也被盯上了？”

“不只是他。”龙泊渊闭上眼，再睁开时，双眸已泛起暗红血光，“还有你，有我，有所有曾接触过神赐之人。冥神教等这一天太久了，他们不需要立刻杀死我们，只需要让我们活着，带着神赐之力走到这里??走到龙骨滩的‘祭坛之心’。”

谢尽欢浑身一震：“龙骨滩不是古战场遗迹吗？怎会有祭坛？”

“因为它本就是祭坛。”龙泊渊声音低沉，“千年前那一战，不是正邪对决，而是一场献祭。七大门派联手封印‘沉眠者’，以十万修士精魄为引，将?镇压于地脉深处。而神赐之力，正是当年封印锁链的碎片。”

谢尽欢如遭雷击。他终于明白为何谢家祖训严禁炼化完整神赐??那根本不是赐福，而是诅咒的残片！

“所以魏无异叛逃，是为了取回属于冥神教的东西？”谢尽欢咬牙。

“不错。”龙泊渊点头，“而杨青，是我师尊商连璧的弟子。当年封印之时，商师曾亲手斩断一条锁链，取走一份神赐，为的就是今日破封。”

谢尽欢猛地后退一步：“那你呢？你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龙泊渊苦笑：“我不是。我是背叛者。八年前，我亲眼看着父亲被冥神教用‘蚀心蛊’折磨致死，只因他拒绝交出神赐。我逃出生天，苦修八年，只为复仇。可当我回来时，却发现烟波城早已被渗透，连季翰林这样的天骄都被种下寄魂蛊……我别无选择，只能伪装投靠，潜伏至今。”

谢尽欢怔住。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看似冷酷无情的男人，竟背负如此深重的过往。

“那你刚才杀季翰林……”

“是救他。”龙泊渊轻声道，“寄魂蛊一旦激活，宿主意识会被吞噬，沦为傀儡。我若晚一步，他就会彻底变成冥神教的刀。现在，他至少还是他自己死去的。”

谢尽欢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所以接下来，我们要阻止他们唤醒沉眠者？”

“不。”龙泊渊摇头，“我们要抢在他们之前，把神赐之力送入祭坛核心??完成真正的封印。”

“你疯了吗？那会耗尽所有神赐之力，我们也可能死在里面！”

“正因为可能死，才必须我去。”龙泊渊目光坚定，“我是唯一走过七教之路的人，能承受多重神赐共鸣而不崩解。而且……”他顿了顿，低声道，“吕炎当年留下的最后一道剑意，就藏在祭坛最深处。他说，若有一日冥神教卷土重来，唯有‘瞎眼剑法’可斩断幽瞳图腾。”

谢尽欢愣住：“你……真是吕炎传人？”

“我不是。”龙泊渊坦然，“我是他设下的棋子。他预见了今日之劫，所以在八年前，将一道元神烙印植入我识海，告诉我何时该出手，何时该杀人，何时该……背负骂名。”

谢尽欢久久无言。他忽然觉得，自己所知的世界，不过是冰山一角。

就在此时，远处沼泽中传来一阵??声。一团金红光芒缓缓升起，竟是叶云迟手持赤色重锤，步履蹒跚地走出迷雾。他全身焦黑，铠甲碎裂，左臂只剩森森白骨，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你们……来得正好。”叶云迟嘶哑开口，“我找到了祭坛入口??在百瘴泽底，有一座倒悬宫殿。但里面有三具守墓人，实力堪比超品……我拼着炼器师本源引爆三十六枚阵眼，才勉强脱身。”

龙泊渊快步上前扶住他：“守墓人是什么来路？”

“不像活人，也不像傀儡。”叶云迟喘息道，“它们体内流淌着黑色血液，胸口刻着幽瞳图腾……应该是用神赐之力改造过的‘活祭品’。”

谢尽欢倒吸一口冷气：“难怪冥神教要收集神赐，他们是想制造更多这种怪物！”

“不止。”叶云迟艰难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碑，“我在宫殿里发现了这个??上面记载着‘沉眠者’的真名。”

三人凑近一看，碑文斑驳，仅存几字清晰可辨：

**“名曰：鸣龙。”**

空气仿佛凝固。

谢尽欢猛地抬头：“鸣龙？可这天下，只有传说中的‘鸣龙剑’与此名相关！难道说……沉眠者，是一柄剑？”

“不。”龙泊渊声音发颤，“是剑灵。上古时期，有一柄通灵神剑名为‘鸣龙’，因杀戮过重，沾染亿万生灵魂魄，最终化作邪神。七大门派联手将其斩碎，封印于龙骨滩下。而它的怨念，便是今日的‘沉眠者’。”

叶云迟冷笑：“所以冥神教供奉的，根本不是什么神明，而是一把疯了的剑？”

“正是。”龙泊渊沉声道，“而神赐之力，实则是鸣龙剑的碎片。它们彼此呼应，一旦齐聚，便会引发共鸣，让鸣龙重生。”

谢尽欢握紧拳头：“那我们必须毁掉所有神赐！”

“不行。”龙泊渊摇头，“强行摧毁只会释放其中怨念，加速鸣龙复苏。唯一的办法，是将它们重新熔铸，形成新的封印锁链??而这需要一位精通炼器之道的超品强者主持仪式。”

三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叶云迟身上。

叶云迟苦笑：“你们别看我，我现在只剩半条命，连站都快站不稳。除非……”

“除非什么？”谢尽欢急问。

“除非能找到‘炎炎真火’的源头。”叶云迟道，“唯有那种足以熔炼仙器的火焰，才能重塑神赐。而据我所知，这世上唯一能驾驭炎炎真火的，是栖霞真人门下那位失踪多年的弟子??吕炎。”

龙泊渊身形微晃。

谢尽欢敏锐察觉：“你……知道他在哪？”

龙泊渊沉默片刻，终是开口：“我知道。但他不会帮我们。”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疯了。”龙泊渊低声道，“八年前，他为阻止冥神教提前破封，独自闯入祭坛，与鸣龙残念大战三日三夜。最终他胜了，可也付出了代价??他的神识被鸣龙污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陷入癫狂，分不清现实与幻境。如今他隐居在岱州边陲一座荒庙中，靠瞎眼剑法压制心魔。”

谢尽欢皱眉：“那我们怎么办？没有炎炎真火，封印无法完成。”

龙泊渊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浮现一道金色裂纹，如同火焰烙印：“我有办法。商连璧虽是冥神教余孽，但他留下了一门禁术??‘焚心燃魂’。以自身精魄为引，短暂唤醒体内神赐之力的极致状态，可模拟炎炎真火。代价是……施术者必死。”

谢尽欢震惊：“你要用自己的命去换？”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龙泊渊淡淡一笑，“况且，我这条命，本就不属于自己了。”

叶云迟忽然伸手按住他肩膀：“等等。我有个主意??我们可以用‘逆炼之法’，将神赐之力暂时抽离你的身体，由我代为承载。毕竟我是炼器师，对能量流转更为熟悉。”

“可你会死得更快！”谢尽欢反对。

“所以我只承载一刻钟。”叶云迟咧嘴一笑，“足够完成熔铸就行。剩下的，交给你们。”

龙泊渊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不怕死？”

“怕。”叶云迟坦然，“但我更怕这世道变成冥神教的天下。到时候，别说炼器，连炉子都没得烧。”

三人相视，皆笑。

笑声未落，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笛声，如泣如诉，却又暗藏杀机。紧接着，两道身影踏水而来，正是先前逃脱的那两名冥神教高手。左侧那人手持骨笛，正是方才吹奏之人；右侧女子面覆轻纱，手中托着一方青铜匣，内里隐约可见一枚跳动的心脏。

“来得好慢。”龙泊渊收起笑容，八尺剑再度出鞘，“我还以为你们会带更多人来。”

“不必了。”女子轻启朱唇，“只要你们活着，鸣龙自会苏醒。而你们即将成为?复活的第一批祭品。”

谢尽欢冷哼：“痴人说梦！”

“是不是梦，试过便知。”男子吹响骨笛，刹那间，沼泽之下无数黑影窜出，竟是数十具与季翰林尸体上相同的幽瞳图腾傀儡，双眼猩红，直扑三人。

战斗，再度爆发。

龙泊渊剑光如瀑，每一剑都精准斩断傀儡脊椎中的黑丝；谢尽欢挥动赤色锤子，烈焰席卷八方，将靠近者尽数焚化；叶云迟则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引导残余神赐之力在周身形成护盾，同时默默推演逆炼之阵。

然而傀儡数量太多，且越杀越多。更可怕的是，那颗跳动的心脏每搏动一次，就有新的傀儡从水中爬出。

“这样下去不行！”谢尽欢怒吼，“必须毁掉那心脏！”

“交给我。”龙泊渊突然跃起，八尺剑高举过顶，剑身竟浮现出七道不同色泽的光纹??儒、道、佛、墨、法、兵、阴阳，赫然是七教真意共融之象！

“七教皆通?万象归一！”

剑光落下，天地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