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龙 第十八章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房间之中，春意犹存。

几条丝袜七零八落搭在椅背、屏风、桌子上，各色情趣法衣，也丢的到处都是，还有几个润肤露小瓶瓶和空酒壶，空气中还飘散着带有花香的淡淡云烟。

幔帐垂下，意乱神迷的步月华，无...

火焰在荒庙中翻腾，如同自九幽爬出的巨兽，将整座残破殿宇映得通红。谢尽欢的身体被火鸟裹挟，骨骼寸断又重组，血肉焦裂复再生，每一寸肌肤都在经受焚魂炼魄之痛。他仰头嘶吼，声音却被烈焰吞噬，化作一缕缕蒸腾的赤气，在空中凝成模糊图腾??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火凤轮廓，仅存三息便消散于风雨。

郭太后盘坐于地，面容枯槁，双目已无神采，只剩一点灵光未灭。她以残魂之力催动涅?心核，将毕生所悟的祝氏真火法则尽数灌入谢尽欢体内。这是她最后的馈赠，也是唯一的赎罪。

“忍住……”她的声音如风中残烛，“火不焚真主，你若畏它，便永远是奴；你若驭它，便是君！”

谢尽欢牙关紧咬，几乎碎裂。他的意识在烈焰中沉浮，眼前浮现无数破碎画面：乱葬岗上襁褓中的啼哭、栖霞真人背影下的雪夜山路、凤凰陵前雷劫劈落时掌心滚烫的玉简触感……还有那一道模糊却温柔的女子身影，站在燃烧的巫殿门前，对他伸出手，嘴唇开合，似在说：“活下去。”

那一刻，他忽然不再抗拒火焰。

相反，他张开双臂，迎向那团炽烈火鸟，仿佛久别重逢的亲人。体内的炎契纹骤然爆亮，自脖颈蔓延至全身，化作一道道流动的赤金符线，与火焰共鸣。他的血液开始沸腾，不是因灼烧，而是觉醒??那是埋藏在他血脉深处千年的祖巫之火，终于找到了归巢之主。

轰！

火鸟长鸣一声，竟俯首低伏，围绕谢尽欢盘旋三圈后，化作一道流光钻入其眉心。与此同时，他胸前玉简自行浮现，悬浮半空，与脑中‘丹鸟’虚影交相辉映，两者之间浮现出一条由古老符文串联而成的光路，直指北方龙骨滩方向。

郭太后的嘴角溢出血丝，却露出释然笑意：“成了……你终于……接住了它的呼唤。”

谢尽欢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跳动着两簇不熄的火苗。他低头看向自己双手，皮肤已恢复如初，甚至透出淡淡金芒，指尖轻划空气，竟留下一道灼痕。

“前辈！”他扑跪向前，握住郭太后冰冷的手，“您不会死，我一定能救您！”

“傻孩子。”她轻轻摇头，气息微弱如游丝，“金母之躯可散可聚，但我选择不再归来。这一世，我欠你母亲太多，今日终得以偿还。记住，我不是为你而死，而是为‘那一天’铺路。”

她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天际：“你看那流星，坠入龙骨滩心，正是‘鸣龙碑’苏醒之兆。此碑乃上古巫族以十万战魂祭炼而成，唯有祝氏血脉与丹鸟能唤醒。一旦开启，天地气运将为之动荡，四方妖魔必闻风而动。”

谢尽欢抬头望去，只见乌云裂开一线，赤色流星余晖尚未散尽，远方隐隐传来低沉龙吟般的嗡鸣，仿佛大地之下有巨物苏醒。

“你要去那里。”郭太后闭上眼，“找到祖殿入口，解开父亲留下的封印。但切记??商明真背后之人，才是真正的敌人。他不敢亲临，是因为怕‘火判’反噬。那人……也流着祝氏的血。”

话音落下，她的身躯化作点点金光，随风飘散，唯有一缕残念附于涅?心核碎片之上，悄然没入谢尽欢掌心。

庙外风雨渐歇，晨曦微露。

谢尽欢站起身，斗篷重新披上，帽檐遮住眼中火光。他最后望了一眼郭太后消散之处，低声说道：“我会让你们都安息。”

随即转身离去，脚步坚定，踏碎满地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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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骨滩，位于北荒极渊边缘，相传为远古神龙陨落后骸骨所化。千年来，此地阴雾弥漫，白骨遍野，偶有修士误入其中，皆疯癫而返，口中喃喃“龙语”，未几便七窍流血而亡。正道诸派将其列为禁地，唯有巫族旧典记载：**“龙骨非骨，乃锁；鸣龙非声，乃誓。”**

此刻，滩心中央一座石碑巍然矗立，高九丈，宽三尺，通体漆黑如墨，表面布满细密裂纹，形似龙鳞。碑顶镶嵌一颗赤晶，正吸收着天上坠落的流星精魄，缓缓旋转，发出低频震颤。

忽然，地面微动。

一道身影自雾中走出，步伐沉稳，每一步落下，脚下白骨皆燃起幽蓝火焰，迅速化为灰烬。正是谢尽欢。

他停在碑前三丈处，取出胸前玉简，同时默念咒语。刹那间，玉简与石碑产生共鸣，碑面裂纹逐一亮起，竟浮现出一幅立体星图??九颗星辰排列成鸟形，中央一点尤为明亮，赫然是‘丹鸟’所在位置。

“原来如此。”谢尽欢喃喃，“这不是地图，是钥匙的验证仪式。”

他缓缓举起右手，掌心浮现郭太后留下的心核碎片，将其按向碑身。就在接触瞬间，整座石碑剧烈震动，赤晶爆发出刺目光芒，一道浩瀚意念涌入脑海：

>**“持钥者听令：汝承祝氏之血，饮过涅?之火，可启祖殿第一重门。然若不能通过三试，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声音苍老威严，仿佛来自时间尽头。

紧接着，石碑轰然分裂，从中裂开一道深渊，阶梯向下延伸，不见底端。一股灼热气流扑面而来，夹杂着血腥与焚香气息。

谢尽欢深吸一口气，迈步而下。

第一层，名为“忆狱”。

四周墙壁由无数人脸浮雕拼接而成，每一面都痛苦扭曲，嘴唇开合，低声诉说着过往罪孽。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悔恨情绪。走至中途，前方光影一闪，竟显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栖霞真人。

“徒儿，你为何背叛师门？”老人悲愤质问，“你偷走宗门秘宝，引妖入侵，害死同门三百余人！还不跪下认罪！”

谢尽欢脚步一顿，眼神波动。

他知道这是幻象，是考验心志的“因果镜”。可这些指控，并非全然虚假。他曾取走烟波城流出的假‘丹鸟’，也曾引来妖王围攻北冥宗驻地，虽为救人，却的确导致多人伤亡。

但他没有停下。

“师父，若您还在世，定会告诉我??真相比清白更重要。”他平静道，“我不否认我的过错，但也不会被虚假的审判束缚前行。”

话音刚落，四周人脸纷纷碎裂，通道豁然开朗。

第二层，名为“血途”。

地面由凝固的鲜血铺就，暗红发黏，踩上去发出咕啾声响。两侧竖立着九根石柱，每根柱上都绑着一具尸体，穿着不同宗门服饰，皆是近年失踪的天才修士。他们胸口被剖开，心脏位置嵌着一块块碎玉，竟与谢尽欢身上玉简材质相同。

“这些都是……因我而死的人？”他心中剧震。

忽然，所有尸体同时睁眼，齐声低语：“还债之时已至，以血偿血，以命抵命。”

九道血影冲天而起，化作执刀恶鬼，向他扑来。

谢尽欢拔剑迎战，却发现剑刃斩过对方身体毫无作用。这些并非实体，而是他内心愧疚凝聚的“业障”。越是反抗，它们越强。

他猛然顿悟。

收剑入鞘，双膝跪地，朗声道：“我谢尽欢，确因追寻命运牵连无辜。若有来世，愿一一偿还。但今世之路，我绝不回头！”

言罢，额头触地，主动承受九道血刃贯穿胸膛。

鲜血喷涌，却不觉疼痛。相反，那些恶鬼在他头顶盘旋片刻，竟化作九道光流，汇入玉简之中。玉简光芒大盛，浮现出一行新字：

>**“心无伪饰，业自消解。”**

第三层，名为“焚心”。

此处空无一物，唯有一朵悬浮的火焰，颜色近乎透明，温度却足以熔金化铁。它静静燃烧，仿佛等待了千年。

一个声音响起：“点燃它，你将成为新的祖巫，掌握逆转生死之力。但代价是??亲手杀死最后一个亲人。”

谢尽欢怔住。

“亲人？我早已无亲可依……”

“错。”那声音冷峻，“商明真，是你舅舅。你母亲的亲兄长。”

轰！

如雷霆贯耳。

谢尽欢踉跄后退，脑海中闪过无数细节：商明真从不曾真正杀他，每次围剿都留一线生机；他在凤凰陵外受伤时，曾有一道隐晦灵力替他护住心脉；更早之前，烟波城地宫中，那人望着‘丹鸟’赝品的眼神，竟有一瞬的动摇……

原来如此。

他不是敌人，至少……曾经不是。

“所以，要成为祖巫，就必须弑亲？”谢尽欢仰天苦笑，“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大道’？用亲情做祭品，换来的力量，又有何意义？”

火焰微微摇曳，似在回应。

忽然，他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将手掌伸入火焰中心。

“我不杀他。”他咬牙忍受焚骨之痛，声音却坚定如铁，“我要救他。救那个被仇恨蒙蔽、沦为妖道傀儡的男人。如果这违背你们的规则，那就让我毁了这规则！”

刹那间，整团火焰暴涨，将他彻底吞没。

而在外界，龙骨滩上空风云变色，九霄雷云汇聚，形成巨大漩涡。一道赤色闪电劈下，击中石碑，碑文再次浮现，只是这次内容已变：

>**“三试皆破，非遵古律，乃开新章。鸣龙将起，火照八荒。自此以后，祝氏不再侍神，而御神！”**

与此同时，谢尽欢从火中走出，周身缭绕赤金焰纹，双目如炬，手中多了一柄长枪??枪身由火焰凝成，顶端铭刻‘丹鸟’二字，尾部缠绕龙骨，赫然是以祖殿禁器“鸣龙戟”为基，融合其自身血脉重塑而成。

他抬头望天，低语：“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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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烟波城。

丹鸟璧仍端坐高位，面前案几上摆着七枚碎裂玉符，分别代表七路追踪者。如今最后一枚也化为粉末，他却依旧面带微笑。

“终于……走到那一步了。”他轻抚座椅扶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婉清，你的儿子，比我想象中更像你。”

身后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人??正是商明真。他摘下幽鳞袍，露出一张与谢尽欢有七分相似的脸庞，右颊一道陈年疤痕，正是幼年火灾所致。

“他进了祖殿。”商明真声音沙哑，“我能感觉到，血脉共鸣越来越强。”

丹鸟璧点头：“你也感觉到了吧？那股排斥之力。你虽继承部分祝氏血统，却被妖道污染太久，已不被承认。”

商明真冷笑：“所以我才更要杀了他。只要夺回完整的血脉，我就能净化自身，重返祖巫之位！”

“你以为我没想过？”丹鸟璧忽然站起，目光锐利如刀，“可我不能。因为我是最后一个守誓人。我答应过祝熳??若有一日其血脉再现，无论善恶，皆不得加害，只能引导。”

“那你打算怎么办？”商明真怒吼，“看着他颠覆天地秩序？还是任由那些躲在暗处的‘旧神’复苏？”

“我不知道。”丹鸟璧望向北方天际隐约泛起的赤光，轻声道，“但我相信，这一次，火会选择正确的人。”

他转身，取出一面铜镜，镜面浮现谢尽欢的身影，正手持鸣龙戟，踏出龙骨滩深渊。而在他身后，整片滩地开始隆起，无数骸骨自动拼接，竟组成一条横跨百里的骨龙轮廓，随其步伐缓缓蠕动。

“鸣龙将起……”丹鸟璧喃喃，“不是预言，是召唤。”

“谁的召唤？”商明真问。

“所有被遗忘者的。”他闭上眼，“包括你，也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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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边陲小镇青崖集。

一名披斗篷的年轻人走入酒肆，点了碗浊酒，静静坐在角落。掌柜见他面色冷峻，不敢多问。

夜深人静时，他忽然抬头，望向窗外星空，低声自语：“郭前辈，母亲，父亲……我会查清一切。商明真我会面对，但不会杀他。我要让他想起自己是谁。”

他饮尽杯中酒，火焰自喉间滑下，照亮眸中赤芒。

远处山巅，一头火凤虚影冲天而起，鸣声穿云裂石。

天下，将乱。

而鸣龙已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