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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胸口有些莫名的酸胀。
“……飞琼?”燕琅玉喃喃自语般,望着这匹马道,“我记得,它叫飞琼。”
桂鸿山的脸色当即一沉,连带着胸口发凉。
桂鸿山尽可能稳住心绪,不露声色地问燕琅玉:
“琅玉,还能想起其他吗?”
燕琅玉目光放得空远,轻声地道:“韩歧。赠我马的人叫韩歧。”
“韩歧从一个交趾商人那里买来,送给我贺寿的。”
桂鸿山听到这个名字,心头再度一震。燕琅玉忘记了那么多事情,却怎么不偏不倚还记着这个人!
冰冷的寒意开始从他心底蔓延,宛如开出了一朵极寒之地的毒花。那花寒棘遍布,刺得他鲜血淋漓,可怖的殷红一举濡去今日所有的温情。
这匹马是在崇安二十四年,太子十四岁寿辰时送上京的。名为献“御马”,可皇帝多年不朝,其实众人心知肚明是献给太子的。
献马的是一名儒将,韩歧,年十八岁,他所率领的三万飞骑也是当时大旻最后的骑兵精锐之一。韩歧西南平乱有功,华台设宴。
皇太子赐马名“飞琼”,赐韩歧尚方宝剑。
后来韩歧奉皇令率军北上清剿“桂贼”,曾与桂鸿山激战数十日。那时桂鸿山还不成气候。
他险些死在韩歧剑下。
现在这个韩歧便是在淮南拥兵割据、妄图光复大旻的军阀之一。能拥立那个七岁的“监国南王”,负隅顽抗,这里头大半是韩歧率军四处游说,积极活动的结果。
韩歧至今相信太子没有死,正在着人到处搜寻。之前俘获的几个宫中“刺客”,其中一人就是韩歧派来的。
桂鸿山佯装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尽可能温声问:
“琅玉可还记得他是什么身份?是你的一位故友?”
燕琅玉蹙眉想了一阵,终于还是茫然:
“我不记得了。”
“只记得他的名字。韩歧。”
桂鸿山暗中捻住一粒石子,用了内劲发力一掷,正打中飞琼的蹄子。
飞琼陡然仰脖子一声痛嘶!良驹霎时躁动,甩脖挣脱了引缰的人!桂鸿山眼疾手快,一把拽住燕琅玉,一个翻身,两人齐齐坐上了自己的乌骓背去。
桂鸿山抬手遮住他的视线,同时给刘安递去眼色。
“雨后路滑,马儿失蹄也是常有。不必太在意。”桂鸿山轻声道。
等桂鸿山移开手,飞琼已经被人牵走了。
燕琅玉胯下是桂鸿山的那匹白额乌骓。
“琅玉想去哪里走走?我带你去。”桂鸿山一扯缰绳。调头往反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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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温玉12桂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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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鸿山纵马如飞,雨后的风凉而潮湿,扑啦啦吹在脸上,怀中的人温热鲜活。这瞬间他回忆起了在凉川时的家人。
父亲大捷而归,也是这样带着他,两个哥哥还在,纵马在前,回头和他嬉笑:
“桂幺今天也是最慢的一个!”大哥笑他。
“笨死了!”二哥边笑,边策马回来踹了他的马一脚,马儿吃痛,倒是稍稍加速。
父亲头上的银盔、铠甲在霞光下返照着绚丽的光彩,他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流光。大帅盔上饰有白羽,以彰身份,就在风里猎猎鼓动,像一尾雪白的海东青,于戈壁纵飞。
那一点白影落在少年桂幺的眼睛里,成了点点星光。
桂幺才十三岁,不服气地喊:
“我的马还小!他跑不快——!”边喊,边用力又甩了胯下骏马一鞭子!
倏忽之间,远处雷动,天地霎那晦暗无光,跟着是漫天的黄沙!
桂幺摔了一跤,胯下的马儿顺着流沙滑入无人的沙渊,他奋力去追赶,飞沙擦过脸颊带出无数血痕,他跑得不快,无尽的风沙聚如屏障,将他与马阻拦;骤然一声马嘶将混沌撕出一道雪亮的口子,一匹白额黑骓驰骋而来!犹如泥流浮木,他一把抓住在风中飘荡的缰绳,可他还太小了,那匹马甚是高大亦或者说是伟岸。
他嘶吼着翻身上马!
哥——!
父亲——!
所有的人都不见了,视野中只有漫天的黄沙飞石。他不知自己策马飞驰了多久,终于回到城门楼处。爬上城墙,众将士正焦急地聚拢着,神色凝重,没有人在意他回来。也有人忿忿抽刀,要擅自出关迎敌血战,却被另外几个穿铠甲的合力抱着拦下。
这时一根尺长的白羽逆着大漠夕照缓缓升高。众将跪地高呼:“大帅!”
父亲登上城楼,一场骚乱暂时静下。
有斥候来报:二公子遭敌军伏击,落入敌手!敌军挟他叩关,请大帅开关!
父亲沧桑的目光中视线坚毅如鹰,只是望着远处的天际。长子病逝才不过多久,次子又遭此大厄。
军中有不少将士已经成家,纷纷劝父亲开关再做打算。也有未成家的跪地请命,说此关易守难攻,一旦开关,铁骑过境,恐怕难以抵御!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只等大帅一言。
“传我的令,我桂朔自今日起,只有一个儿子。本帅身后,继本帅桂骑军符,承桂家大纛旗!”
“桂鸿山听令!”
桂鸿山单膝跪了下来。
“你二哥桂漳峦若遭厄死于敌手,你便举他的大纛,承他的五千骑!”
“……是!”
桂鸿山抱拳。
那时候桂幺其实并不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直到鞑子将俘虏们的头颅插在长戟上,一夜后长戟林立城下,骷髅林绵延了二里地。城中沸然,军民都陷入无尽的恐慌。将士不许他登楼去看,可少年耐不住好奇,还是去了。
城郭下死一般的寂静,偶尔有几声乌啼。
只见戟杆林立,惨白的日光下戟尖泛出幽荧冷泽,森然可怖的数十头颅当中,他骤然看到了二哥惨无血色的脸,那双黑魆魆的眼睛空洞无神,却依然不畏不惧,怒瞪着前方。截口是如此平整……那颗头颅下面空空如也!他不可自制地呕吐起来,昏过去前他还记得那颗苍白的太阳,以及铠甲兵喊叫着“三公子”同时关切聚拢上来时那一张张黝黑的脸庞。
一病三日不起。
再度睁开眼时,桂府已经丧幡高悬,灵帐翻飞。
他穿衣,去见父亲:
“我要一匹烈马。”
父亲正站在舆图边,目光沉痛,眼尾的泪痕已经干涸。
“最烈的马。”
父亲没心思理他,只是从腰间摸下一枚木符丢给他,示意他自己去马厩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