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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却很有力量。他抱起桌边蹲伏的黑猫,“何况我只是个常人。”
“如今我不记得事,大抵是从前错处太多了罢。”
燕琅玉像是在开一句玩笑,又像是自嘲。
桂鸿山的父亲桂朔是在四年前被逮入京师的,饮恨死于狱中。那时候燕琅玉也不过十二三岁。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桂鸿山在心中暗自轻嘲。太子年少,他犯不着和这个孩子计较。
想到这里,他怒火稍有平息。可心念一转,想起燕琅玉的确还是个孩子,心中忍不住轻轻一揪。似乎没人记得——太子今年也不过十六岁而已。
除了他一个高贵却虚无的身份,旁人还记得住他的什么呢?
桂鸿山不由想起,初遇刘安的时候,刘安正在火海当中饲喂御马。他问刘安为何不逃。
刘安指了指御马早已被松开的缰绳:
“连这一匹马都不愿弃主而去,何况是我。等喂完这些料,我也随主子去了。”
一名低微至此的太监,却有这样的胆魄。桂鸿山端坐在马背上,眼中微露讶异,也对他有了几分兴趣。他居高临下傲慢地问:“马主何人。”
刘安抬起头,顶着他的目光回道:
“大旻太子。”
桂鸿山冷哼一声,抽出长剑,剑锋直逼他喉管仅剩寸许距离时刹住,威胁与恐吓意味十足:
“太子在何处。”
刘安冷漠不言,竟闭上双眼,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显然是宁死也不说太子去处了。
良久,桂鸿山不屑一嗤,戏谑道:“他敢殉国,我便以帝王礼葬他。”
“哈哈哈……”桂鸿山身后的众部下也讥讽地笑了起来。听闻朝中上下皆是贪生怕死之辈,何况是个少不更事的文弱太子。
刘安这时却睁开眼:
“那你去文华殿看一看。”
“为大旻皇太子入殓吧。”
桂鸿山将信将疑:“带路。”
……
他破城时,虽然奔逃的人有许多,可殉主的人终归不少。彼时桂鸿山无法理解这一切,时至今日,他略有些明白。
夕照最后一抹余晖从檐角投下,不偏不倚,照在燕琅玉身上。他本穿着素衫,通身无饰,此刻却被勾勒出一圈金色霞彩,因站姿端正,即便身量不高,依然仪态温雅恍如谪仙临境。
桂鸿山凝望了他少顷,说:
“梁青很欣赏你的字。随我入宫这一趟,不过一炷香工夫,也不忘记求你一幅字。”
燕琅玉对这样的夸赞仍有些茫然,似乎在回忆着不可追的过往:
“是吗。”
“你我日日相对,却没有给我题过字呢。”桂鸿山半开玩笑地道,
他不缺这几个字。
但也从来没有文士给他赠过字。桂家往来的都是武将,对这些舞文弄墨的事情并不重视。父亲从前也觉得边关那些儒臣的确迂腐,因此来往不多。这也成了文官渐渐和父亲疏远的理由,以至于桂朔被逮入京师时,边关竟没几个人上疏为他父亲说情。
燕琅玉并不会读心,自然对他此刻的想法全然不知。
“写什么好呢?”燕琅玉提毫滚墨。
硕大的一支狼毫在燕琅玉清瘦的手中捏着,瞧着有些费力,但燕琅玉腕子却极稳,不曾抖过一下。
“鸿山。”
桂鸿山起身走来,望向宣纸的目光里含着期待,“飞鸿度关山,鸿山。”
“嗯。”燕琅玉想也不想,挥毫辄就。
两个大字,走笔清逸工整而不失坚韧,风骨天成。这样一手好字不知要练上多久。桂鸿山暗自想着。
“为什么要这两个字?”燕琅玉好奇地问着。
桂鸿山淡淡笑了,笑他的后知后觉。也是,根本没人会告诉他。
“因为这是我的表字。”
燕琅玉搁笔晾字,静静听他讲。
桂鸿山解释,“从前,父亲只叫我阿幺。”
桂幺。
“我本有两个哥哥。大哥病故,二哥是被鞑子掳走的。鞑子以他为质,逼我父亲开关投降。父亲却拒绝了。然后,我就成了父亲唯一的儿子。那一年,父亲给我取了字,鸿山。”桂鸿山轻描淡写地道。
燕琅玉没有出言安慰——他能明白对方有着极强的自尊,一定很少流露出这样不经意的脆弱,也并不是想获得三言两语敷衍的安慰。
或许只是想和他说说话罢了。
燕琅玉很安静,只是望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些悲悯与同情。
“英雄总是多舛。”燕琅玉简单地道,语气温柔。
“算不上英雄。”桂鸿山只是一笑,“造化而已。”
“过谦了。”燕琅玉拿起纸给他看,“其实写得不算好。我再写一遍?”
桂鸿山正要说不用,燕琅玉接着就问:
“我可以问问吗……你姓什么?”
燕琅玉全然没意识到这个问句有什么不妥:“这回连姓氏也一起写上?”
桂鸿山脸上的笑容一僵,而后笑意渐渐消散。
燕琅玉一定在兵部的急递上看过许多次他的姓氏。
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想提起任何有可能勾起燕琅玉回忆的事情。
一阵沉默。
“好吧。”燕琅玉有点不明显的失落,“那下回……”
“你真想知道?”桂鸿山似笑非笑,“这样吧,”
“你叫声‘夫君’,再亲我一下。”
“我就告诉你。”
桂鸿山道。
第16章温玉08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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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说就算了。”
燕琅玉垂下眼睛。对他戏弄并不上套。
桂鸿山笑意深了:“又不是没叫过。”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再叫一句怎么了。我又没有妻,你也不亏。”
燕琅玉将信将疑:“当真没有妃嫔么?”
桂鸿山一向不耐烦解释事情,这回倒耐着性子了:
“朝务很多。顾不上。”
“从前家里给定过亲,可时逢母亲病故,孝期未满不能婚娶。后来那女孩也染了疫,病死了。”
桂鸿山诚恳道:“我才只见过她两回呢。那时我和你现在差不多大。”
燕琅玉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她好看吗?”
其实桂鸿山能明白,燕琅玉这么问并不一定是拈酸,或许也只是出于这个年龄的青年对女孩们普适的好奇。
桂鸿山眼中闪过狡黠,笑了笑,露出牙齿,却没言语。
“那就是好看。”燕琅玉辨着他的神色,有些肯定地回答。
这样放松惬意的对话使桂鸿山很享受,他不由猜测着,对方兜着圈子其实真正想问的问题,试探道:
“但我和她可没干过那事。”
那事?
燕琅玉一瞬便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我们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