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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
自从得到燕琅玉跑了的消息,桂鸿山心底许多不愉快的过往又渐渐浮出。亲人离散,新仇旧恨在脑中纷至沓来。与之相比,和一个前朝皇嗣春风几度,对方还是以一个俘虏之姿,行侍奉之事……仿佛也不足言道了。
如一场大梦散尽,过去也就过去。
白日这么想,冷面横眉;每每入了夜又不自觉从怀中摸出一方帕子,他贴身藏着……
几度想烧,却还是没有。
过城门时门洞幽深,他耳畔是臣民俯仰跪拜之声,遥遥穿过门洞而来,和着城郭郊外阡陌上吹来的暖风,在空阔的石壁内呜呜地悠回。他闻到一阵无名的野花清气在其中夹杂混合着,风绕过他的脸,又拂过他的鬓边,如一只手,轻轻摩挲。
远处亮光显得模糊而陆离,依稀之间,他轻忆起,那时轻衫飞马,携燕琅玉出游。怀中如有一团金云香雾,很快有了实相,倏然幻作一具温暖的身体,倚在他怀中。
他淡淡笑了,忍不住收紧了环住那具身体的手臂,顷刻间天地豁然大亮。
他怀中什么都不剩了,只有一缕又一缕无迹可寻的春风,吹拂而过。
“……皇上,皇上?”
身侧的小将在呼唤他。问他是否点军巡营。
不知不觉,原来是已经过了城门洞。
*
暖春芳菲无尽,繁花将皇城妆点。
朝德殿一切如故。
推开殿门,洒扫干净如是,就像是燕琅玉还没离开时的样子。
他将脚步放得很轻,好似生怕惊扰了一场幻梦。
他看到黑猫白猫慵懒蹲伏在彼此最舒适的位置,也看到昔日燕琅玉以冰泉浇灌的梅花早已经枯死。
他屏息走近,目光落在上面,观察枯枝须臾,小心翼翼地,他拈起一小撮微潮的土壤,靠近鼻下轻嗅。果不其然,暗暗的,一缕诡香。
许是趁他不备,燕琅玉将丹药烤火,融在金匙又倾倒去花盆里。难怪无论他如何检查都没发现破绽。
原来燕琅玉早就筹谋离开。
他对他的温情都是假的……他没有爱过他!
如一只暴怒的困兽,巨爪一把将枯死的梅花扫落!走龙花盆飞出铺陈的柔软绒毯范围之外,砸在墨玉地面,尖锐刺耳的碎瓷声撕裂了金云暮霭,盘旋殿中。
桂鸿山感到一阵耳鸣,他两目赤红,分不清是酸楚还是愤怒,正要将笔洗也砸去时,脑中恍然闪回而过的却是燕琅玉与他两手相握正在奏章上点朱之时。
他犹豫了。
连自己都浑然不觉间,他落下泪。
一支孤毫,半盏残茶,零落的几根白猫毛发,还带有微小皱褶的缎被……一切一切。这殿中有太多他和燕琅玉共同生活过的痕迹。他要砸杯摔盏的动作停滞半空,心中几番纠结,还是不忍毁去。
一个人怎么可以无情至此?
他想不明白。
可转念间他又明白了。
也对,燕琅玉一定恨他……他知道他有太多理由可以恨他。但是,有没有……爱过他?或许,哪怕,一点点、一个瞬间?
他不知道。
他落拓地坐在雕龙椅上,视野中一切物什都让他难受,就连这把椅子也让他觉得坚硬难熬。余光里恍惚而过,是一角浅色的衣袍,浑浑噩噩,他猛地抬头去。
仔细一看,飘曳而起却只是一道清素的帐子。
天气越来越热了,始有蚊虫,而熏过艾的大殿里空荡荡的显出难言的阴寒。
空坐了一阵,他摸出怀里暗藏的那条帕子。
手中轻软的一团。他闭上眼,脑中朦胧浮出一副清贵的五官。
他留着它是想证明什么呢?证明前旻的皇太子曾经雌伏给他了吗?如果是这样,他每每回忆起,应是感到无比畅快的,但他心里空落落的,只感到一阵无法言喻的黯然。
日月流逝,他忘记了燕琅玉不留情面甩给他重重一巴掌,忘记燕琅玉回忆起一切后油盐不进,一心求死……他忘记了很多,连自己是怎么将对方死死摁在床上驰骋的姿态也忘了。
种种都抛却。他率先想起来的,竟然是燕琅玉那个并没有落在他唇上的吻。
他果然还是太健忘了。
他暗自想。
第62章墨玉02爱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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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殿内处处残存有燕琅玉的痕迹,可于他而言,若用于填补空洞的思念始终还是太少了,犹如杯水车薪……他没有任何一刻那么迫切渴望一样东西。这种渴望在逐步侵蚀他的神志,让他失去理智,所有运筹帷幄在此刻一扫而空,在这静静的空间,他失去所有冷漠假面,坐镇三军权衡利弊的风度也都消失不见。
他心口宛如被挖出一个万物都难以弥平的黑洞,不断散出晦暗的焦躁,愤怒,悲伤与无边无际的失落……
他无法形容这种失落。
站起身,很快速地,他将高桌上趴卧的白猫抱在怀里,格外用力。一只兽,拥抱另一只兽。他们就像同类,一齐被主人抛弃。他坐在蟠龙大案前的绒毯上,落魄地想着。他确实比小白更难受——小白至少曾博取过主人几度真诚怜爱,但他更糟糕。
燕琅玉或许从没有怜爱过他。
回想起来,燕琅玉的确没有主动留给他任何东西,没给他提供任何可以睹物思人的线索。
他又一次确信了——
性如白玉烧犹冷。
那是一个极度无情的男人。
他默念着燕琅玉的名字。他一度讥诮轻嘲,觉得一个帝王不该有这样的名字,如今他恍然大悟,原来这名字与其人是如此相称。
他不甘……!
他命人叫来承福。
老人垂垂巍巍出现在他面前,逆着光,他看到他身上那件御赐蟒补贴里显出陈旧,昔日绯红颜色在反复浆洗后成了黯淡的绛色,即便如此,老人显然仍是至死不愿脱去。
这或许是琅玉在这世间最“亲近”的人了。
他侧首望向这个太监,好一晌,都是无言。殿外送来的春风吹过他鬓边一缕头发,成了他能察觉到的、天地间唯一的温柔。
终于,他冷冷地开口:
“他走了。”
他分不清自己的语气究竟是在质问还是陈述一个事实。
“是。”承福回答。
大略是感念着他破城后救过燕琅玉一命,承福对他的态度还算是恭敬和善。
“什么也没说?”
人前,桂鸿山语气淡漠,也不难听出,是夹杂着一丝微妙的关切和期待。
无人答话,一场寂静也跟着无限延长。桂鸿山心底深处那一丛微小的希望也在这寂静中一点点沉默。
期待落空,难以言喻的疲乏终于席卷。
桂鸿山缓缓地闭上眼。
承福略略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