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序列 第72章 路灯报的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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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森死了近一个月，希瑞女士还没能从悲伤中缓过神。

身后一对儿女也还没能特别明白父亲死亡真正代表什么。

姜秦心中叹息，心中对苟斯特以及霍曼耶夫怒火更盛。

只是现在的路灯报还无法抗衡他们，还需要时间。

“要去楼上坐坐么，姜秦先生，还有庞顿。”希瑞女士伸手让开一道门，但又想到他们或许还有事，就歉意道：

“是我唐突了，我听说最近报社又重启，你们忙你们的，替我向报社众人问个好吧。”

“不急这一时。”姜秦没有拒绝这位悲伤到平静的寡妇，路灯报不能因为成员的死亡而凉薄地对待他们的家眷。

于公于私，那都不利于报社未来发展。

希瑞女士的家在二楼，因为少了丈夫，屋子显得空档。

有些像前段时间的姜秦家，那时候琳还没常住，褐尔莎阿加莎也不常来，一人无论如何也填不满三四间屋子。

屋内收拾得很整洁，其中一个房间被永久地锁死，关于莫森的遗物都摆在里面，不再打开。

“希瑞阿姨，您休息吧，不用煮咖啡。”庞顿接过希瑞手里的铁锅和咖啡豆，“汉森副主教说您现在不适合太操劳。”

此时客厅中，莫森的一对漂亮儿女好奇地盯着姜秦。

莫森生前很少带他们去报社，所以他们对姜秦不熟悉。

在姜秦看来，他们和莫森像极了，不单单是模样，还有那股学者特有的平和与聪慧，并不像其他小孩那样吵闹。

“杜安，萨拉，最近在做什么？”

“认字，学语法，看报纸，有时阿加莎姐姐会来教我们算术，有时洛夫叔叔会来教我们画画。”

杜安和萨拉打开一个橱柜，那里面是路灯报从第一期开始的报纸，一直到被封杀的最后一期。

姜秦拿过那些旧报纸，看到上面有许多勾勾画画，在不同板块都有批语，用于记录不同内容，不同板块报纸的销量，以及读者们的不满与赞扬。

路灯报从一开始名不见经传的小报社走到后期能与议员打擂台，其中莫森对报纸内容本身的质量保证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莫森也没有愧对他金牌编辑的身份，只可惜路灯报没能保住他。

姜秦翻到最新几期的报纸，上眼皮微微跳动。

疯狂的线条胡乱涂抹在纸面，一个又一个老鼠模样的简笔画几乎充斥在每一个版面，快要把纸张划烂。

而只有关于环保的那个板块却干干净净，莫森不能触碰分毫。

萨拉站在原地，双手握在身前，上身轻轻扭着，脆生生道：

“这些报纸，在好几个月前都被爸爸锁在橱柜里了，后来有一天，就是爸爸再也没回来的那天早上，哥哥把他砸开了。”

杜安立刻狠狠摇头，有些害怕道：

“不是我砸的，锁芯早就被爸爸弄坏了。我只是有一天晚上起来喝水，然后看到爸爸用手指挠在柜子上，看，柜子上还有血。”

姜秦不想让他们心中留下阴影，安慰道：

“没事，孩子们，那天莫森和我说过了，他就是希望你们能打开。这些报纸是他的一切心血，你们能这么喜欢，他一定会高兴。”

看来莫森那段时间一直在和瘴气疫病作斗争，只可还是晚了太多步。

“难道当初爸爸是去见你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萨拉咬着唇问道，“那你知道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吗？”

“爸爸已经死了！”杜安很直白的说出这些话，完全没有从成年人嘴中说出时那么复杂悲伤。

萨拉噘着嘴反驳：“你胡说，阿加莎姐姐说了，爸爸只是去找一个叫耶安的家伙了，那里是最美好的神国，爸爸暂时不会回来。”

杜安童言无忌道：“要真是这样，那个叫耶安的家伙可真坏，他抢走了爸爸，我们应该去找他！”

“没错，耶安祂就是坏，打他！”跟着姜秦进屋的褐尔莎立刻点头，很乐于诽谤别家神灵。

“哇，褐色尖耳朵的地精！”萨拉指着褐尔莎惊呼。

“什么地精呀，不是地精！我怎么可能是地精那种丑东西呢！”褐尔莎气呼呼地捏在萨拉脸蛋。

“那你是森麽？”

“是来自黄沙之地的伟大先知，祭司，占卜师！”

于是萨拉叉着腰，质疑道：

“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告诉我，爸爸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哼哼，这你就问对人了。”褐尔莎掏出几张硬壳木牌，木牌在灵巧的手指中忽隐忽现，属于单纯的手法魔术，把两个孩子唬得一愣一愣。

最后一副牌完完整整地从她指缝间变出，褐尔莎说道：

“抽一张，我就能知道问题的答案。”

萨拉和杜安在见识到褐尔莎的魔术后已经对她占卜师的身份深信不疑，一番商量过后他们抽取了正中间的那张牌。

又是一副太阳的图案。

“哦，正置的太阳，是纯粹的希望，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褐尔莎故意露出一副惊讶夸张的表情。

“是什么？”

褐尔莎摇头晃脑的，故弄玄虚道：

“意味着你们是莫森和希瑞的希望，而只要你们健健康康的，那一切奇迹就都能发生！”

“你们的父亲会在你们长大成熟的时候回到这个家，并重新肩负这个家。”

杜安呆呆道：“难道父亲真的没有死？”

“没错，他会在你们需要的时候重新站在你们面前，快快长大吧，充满希望的孩子们。”褐尔莎轻抚他们的脑袋，温柔道。

希瑞拿着几块红糖塞给褐尔莎，眼神中流露宽慰：

“我也会和孩子们充满希望的等待，谢谢你，占卜师。”

姜秦看向希瑞隆起的腹部，关切道：“最近身体有没有不适，会不会疼？”

希瑞回答道：“有时会有，但那都正常，我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有许多经验。阿加莎会常来看我，等再过两个月我就去修道院住，她会为我接生。”

姜秦再一次有力保证道：

“有任何需要的就请直接向我们讲，这是路灯报的责任。”

“寄给你的那笔钱也是莫森拼命存下的，没有他，路灯报如今不会重启的这么快。”

“我们都亏欠他，也亏欠你。”

“请不要这么说，姜秦先生，这太见外了。”希瑞摇头反驳，同时面容也略显苦涩道：

“我其实知道的，莫森生前和你们的理念差距越来越大，他也总是和伯顿争吵。”

“他就是个热爱文字的人，只对文学有兴趣，理想其实并不远大。”

“伯顿想当大贵族，汉森希望拯救世人，阿加莎穷纠真理，洛夫寻求公义。”

“莫森其实已经跟不上你们了，他的过度保守渐渐成了路灯报的枷锁。”

“其实他很早就和我说过，他想辞掉路灯报总编位置让给乔西亚，从此不再参与决策，只安心撰稿。”

姜秦沉默许久，一时间没能对这些话做出有效回应。

他确实没想到莫森当初是这么想的。

莫森打算退出路灯报，于是莫森死了。

随后是琳与莫洛薇的加入，于是经历波折的路灯报卷土重来，比原来更胜一筹，并变得更有攻击性和侵略性。

希瑞却看得透，她平缓道：

“让路灯报无止境地晋升吧。如若莫森还有亡魂，那他一定会这样献上祝福。”

“我们谁也不亏欠谁，不要带有任何负罪感，也不必因为莫森而左右正确理智的决策。”

“我会慢慢把孩子养大，你们无需挂念。”

姜秦终于是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们会谨记你的提醒，不过关于孩子的事，他们之后会需要更深度的学习，也需要见见外面的人。”

“洛夫和汉森似乎希望在工厂区创办一所基础教育学堂，以培养可以熟练使用机械和算术的工人。”

“可以先让他们去学习，这也能近距离参观印刷厂。等到了十五岁，我会想办法把他们送入黛尔兰海事学院大学，获得更好的教育。”

“届时若他们愿意，路灯报随时欢迎。他们不仅仅是莫森的血脉，也是路灯报的血脉，是无需怀疑忠诚的自己人，这是莫森留给他们，也是留给路灯报的真正遗产。”

希瑞嘴唇微动，先是想拒绝，但又看到两个和褐尔莎玩在一起的孩子们，还是没能说出口。

“谢谢，已经实在麻烦你们太多太多了。”

庞顿此时把煮好的咖啡端来，坐在一边的餐桌上默默听着。

一段时间后，姜秦离开莫森的家。

“庞顿，受伤了？”姜秦注意到庞顿胳膊上的淤青。

“自从那晚难民暴动冲进城区后，庞克街就再也没以前安全了。有天晚上几个难民想抢希瑞阿姨的钱，我把他们打跑了。”庞顿小声说道。

姜秦赞扬道：“干得好。你以后多来工厂，认识些工人，他们常常在庞克街走动，若是碰到麻烦了可以帮你。”

“可惜原来那位水警督查被撤职。如果他在的话，街上不会这么乱。”庞顿不知道路灯报和戴查的纠葛，所以单纯觉得可惜。

“那位督查么，是挺正直，但他挡路了，那就不可。”姜秦告别庞顿后小声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