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帝已经极度不耐烦了。
他根本就不想给白明微说下去的机会。
于是他挥挥手:“此事已有定论,大将军就不要再多此一举了,时辰已晚,都回吧!”
白明微立即开口:“臣不是在请求陛下收回成命,而是这件事不得不说,倘若今日臣不开口,他日酿成大祸,后果不堪设想。”
刘尧默不作声。
并非他不想帮腔,而是一旦他开口,只会适得其反。
可刘昱不这么认为,适才他被元贞帝呵斥,早已满肚子的不甘与愤恨。
此时自是想要犟一犟,既为了证明父皇还是在意他,也是为了向白明微证明——
瞧,九弟都不帮你,只有本宫站在你身后,你该死心塌地,好好报答本宫!
于是他立即接过白明微的话:“大将军,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什么样的事情,能产生我泱泱东陵都无法承受的后果?”
白明微也很快应声:“回禀太子殿下,六妹她毁过格日神像。当年北燕与东陵兵戈相见,臣的无数亲族与东陵战士都死在北燕铁骑之下,而北燕的首领还特意把白府儿郎被残杀的过程来说事,甚至烹煮我东陵的将士……”
“我军怎能咽下这口气?我们也有反击方式,那便是当众毁坏北燕各部族的神像。”
刘昱大惊:“莫非这格日神像,便是那名使者部族所供奉的神像?”
白明微颔首:“回太子殿下,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当初臣率兵与北燕交战时,曾研读过北燕各部族的文化习俗。”
“这格正是那名使者所在部族所供奉的神像。据臣所知,北燕人分外虔诚,各部族都死心塌地地信奉着他们的真神!”
“倘若那名使者的族人知晓六妹曾经悔过神像,只怕会怒不可遏,以为我东陵故意羞辱他们。”
“悔神像一事,许许多多的人都知晓,本来为了两国和平,臣应该隐瞒此事,但臣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当坦诚才好,以免酿成大祸!”
说到这里,白明微看向元五,一字一句:
“元使者,适才你说过,各部族的习俗你无法左右,那么现在你当着我东陵陛下的面,告诉我们,本将军这样一个毁坏过北燕部族真神雕像的六妹,还能给那名使者配阴亲不?”
元五默然良久,忽然一声轻笑。
像是在笑自己又棋差一招,更像是在笑白明微果真是他看中且欲要拉拢的人。
轻而易举就解了这一次的危机。
他知道败局已定,正要开口,白明微便抢先一步:
“我们白府,只有我的祖父,以及我五嫂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毁坏过北燕的神像,其余的人,上到各院子主子,下到洒扫的仆从,所有人都烧过神像!”
“若是元大人改口,可以退而求其次,换一个人与那名使者结阴亲,怕也是不能了。”
这是在堵元贞帝的后路,免得元贞帝要把她的其他妹妹送人!
元五闻言,没有回答白明微,而是与面色阴沉的元贞帝,说了这样的话:
“陛下,看来柱国大将军府的人,我北燕娶不走,也不敢娶。”
这话换成外人,听起来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听在元贞帝的耳里,便是他北燕人高攀不上柱国大将军府的人。
这让元贞帝怎么想?毕竟那尸骨未寒的嫡女,还许过北燕人!
难不成嫡公主都比不上白府的人?
元贞帝本来已经一肚子火,如今更是怒意横生。
可偏偏他又不好发作,只因他也知晓北燕人对真神究竟有多虔诚,要是真把一名毁过神像的女子送过去,只怕北燕人第二天就集结军队打上门!
而且只会更凶猛!
他也不能怪罪白府的人当初为何毁神像,那时候两国打得难舍难分,难不成还给北燕的神下跪不成?
遇到不尿神像头上,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也就在这时,他才知晓白明微为何如此沉着冷静,原来还有这一招呢!
憋了满肚子火的元贞帝,看到太子霎时觉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要不是这蠢货,白明微也没机会说这件事!
蠢东西,什么时候背弃祖宗去姓了白?!
正当元贞帝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时,刘尧这才开口:“父皇,儿臣有一策,可解决这一难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元贞帝身子向后一靠,愠着怒意开口:“越王,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锦囊妙计?”
刘尧含笑:“对于亡者的慰藉,我东陵与北燕有着不同的习俗。这位使者的部族是让亡灵与活着的姑娘结阴亲,以此告慰亡灵。”
“而我东陵的南方,则有习俗是扎童男童女烧给逝者,让这些童男童女在地府代替未亡人以及亲族伺候亡者。”
“我东陵与北燕两国都对和平怀揣着赤诚之心,既然我东陵尊重北燕的习俗,那一心求和的北燕,是否也该尊重我东陵的习俗?”
说到这里,刘尧看向元五,皮笑肉不笑:
“所以儿臣斗胆提议,双方都尊重对方的习俗,白府六姑娘既然嫁不成那使者,为何不扎一个与六姑娘一模一样的纸人,送给使者做妾。”
“到时候纸人就从白府送出,并且以嫁妾之礼送到使者灵堂,不也是一种对亡灵的告慰?”
“本身活着的女子嫁给逝者,是对逝者的一种告慰,而不是巧立名目,借着告慰亡灵的借口,让族中的男子可以多一名暖床的女子。”
“儿臣相信,既然那名使者生前看上了六姑娘,那么长着六姑娘样貌的纸人,一定能够让那名使者满意!”
“您说呢?元大人!”刘尧最后一句话,凝着元五的眼睛说。
元五面不改色,但却有一抹杀意一闪而过。
他的杀意,不是来自计划落空的愤怒,而是他觉得刘尧这个人不能留,否则一旦刘尧登基,那他吞并东陵的抱负,就再也没有施展的机会!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还能说不么?
是他说了有心与东陵修好,没有只让东陵尊重北燕习俗而他们不尊重东陵习俗的说法!
难不成他还能厚着脸皮说,纸人绝对不行,必须要一个能给亲族男子暖床的姑娘?
那他北燕还是人么?和四条腿到处求偶的狗有什么区别!
但他也没有立即作答,只是道:“陛下,越王言之有理,站在我的角度,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此事还得我回去与众使臣商量商量。”
听着元五的口吻,元贞帝就知道送白府的女子给北燕人当破鞋行不通了。
于是他略带惋惜地开口:“那你回去商量吧!”
元五拱了拱手:“请恕我无礼,先告辞了。”
元贞帝点头:“王公公,你去送一下使者。”
王公公立即恭恭敬敬地把元五送了出去。
元贞帝正想结束,他实在不想看到殿内的几个蠢东西。
然而白明微却并不给他消停。
但见白明微上前一步:“陛下,臣有话说。”
元贞帝眉头高蹙:“你又有什么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