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成功了?”
戴里克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望着眼前昏暗的房间。
“从灵性符咒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成功了吧?”
稍加犹豫,他抬起双手,交握成拳,置于颔下,如在祈祷。
刹那间,...
银色的符咒在掌心微微发烫,仿佛有生命般轻轻跳动。戴里克低头凝视着它,指尖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刺痛感,像是某种古老意志正在苏醒。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却并未感受到疼痛??那符咒竟如虚影般穿透了他的手掌,下一瞬又悄然浮现于掌心中央,纹丝未损。
“这……”戴里克瞳孔微缩,心头一震。
“别怕。”恶魔先生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是‘次元领主’权柄的具象化之一,唯有真正被认可者才能触碰并激活它。你刚才那一瞬的本能反应,说明你的灵魂已经开始与之共鸣。”
戴里克呼吸微滞,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他记得自己曾听倒吊人提起过,“次元领主”是掌控空间与维度的存在,属于序列之上、凌驾于常规途径之外的隐秘权柄。而如今,这样一件象征至高权限的物品,竟被恶魔先生轻描淡写地交到了自己手中?
“您……为何信任我?”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恶魔先生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如同夜风拂过古塔顶端的铜铃,清冷而悠远。
“因为我看得见你的心。”他说,“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命运的丝线。你在白银城所经历的一切苦难、挣扎、信仰崩塌后的重建,都已刻入你的灵性本质。你没有选择沉沦,也没有盲目追随旧日神明,而是以凡人之躯,一步步走向超越。这样的存在,值得托付一道通往自由的门扉。”
戴里克怔住,喉头滚动了一下,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符咒忽然自行浮起,在空中缓缓旋转,银光如涟漪般扩散开来。一圈圈波纹荡漾而出,竟将整个房间的空间扭曲成一片朦胧幻境。墙壁消失了,地板融化了,头顶的天花板裂开一道深邃的缝隙,露出其后无尽的星空与交错的维度通道。
“这是……?”戴里克惊骇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仍站在原地,可周围的一切却已不再是现实世界。
“独立空间已成。”恶魔先生负手而立,身影在星河背景下显得格外高大,“这片领域由符咒自动生成,隔绝外界窥探,哪怕阿蒙亲临,也无法感知其中发生之事。现在,我们可以谈些更重要的东西了。”
戴里克强压心中震撼,努力稳住心神:“您说的……是关于阿蒙的事?”
“正是。”恶魔先生转过身,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你之前问我是否了解那位偷盗者途径的天使。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仅了解他,我还曾与他在时间长河中交手三次,每一次,我都险些陨落。”
戴里克倒吸一口凉气。
“阿蒙的强大,远超你们目前的认知。”恶魔先生缓缓道,“他并非单纯的‘寄生者’或‘窃取者’,他的真正恐怖之处,在于他对‘身份’与‘命运’的篡改能力。当他晋升至序列2时,他已经不再需要物理层面的寄生。他可以通过改写一段历史、替换一个名字、抹除一段记忆,让目标在所有人眼中‘变成’另一个人??甚至连本人都无法察觉。”
“就像……人格被彻底覆盖?”戴里克喃喃道。
“更准确地说,是‘存在本身被替换’。”恶魔先生纠正道,“举个例子:若阿蒙决定成为‘戴里克?伯格’,他不需要杀死你。他只需让整个世界的认知都认为??从出生那一刻起,戴里克就是他,而真正的你,则会变成一段无人记得的空白。”
戴里克浑身一僵,寒意自脊椎直冲脑门。
“那……甘天德呢?他在七十七年前就被寄生了吗?还是说……他已经不存在了?”
恶魔先生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我不知道。”
“什么?”
“我不是全知全能的存在。”恶魔先生坦然道,“即便我能窥见部分命运轨迹,但阿蒙的能力恰恰能干扰这种窥探。他曾多次在时间线上设下‘虚假节点’,让我误判他的真实位置。所以当我发现甘天德身上有异常时,已经太迟了。他最后一次出现在我视野中,是在圆塔最底层,面对那扇刻满禁忌符号的青铜门。”
“那扇门……”戴里克猛地想起什么,“就是四十二年前探索队队长消失的地方!”
“没错。”恶魔先生点头,“而根据后来塔罗会的情报显示,那位队长其实从未真正死去。他的尸体在多年后突然出现在白银城外的荒原上,全身干枯如木乃伊,口中却反复念叨着一句话??‘我不是我’。”
戴里克心头剧震。
“你是说……他也被阿蒙寄生了?”
“不止是他。”恶魔先生语气沉重,“在过去两百年间,至少有十七位重要人物离奇失踪或行为异常,他们的共同点是:都在某个关键时刻接触过‘时间’相关的神秘学知识,或是掌握了通往过去的能力。而这些人中,已有九人被确认遭到了身份替换。”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身边可能就有‘假人’?”戴里克声音发紧。
“极有可能。”恶魔先生凝视着他,“包括塔罗会内部,也不排除已被渗透的可能。这也是为什么愚者先生始终不愿公开自己的真名与来历??一旦身份暴露,便可能成为阿蒙的目标。”
戴里克只觉背脊发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隐藏在暗处注视着他。
“那我们该怎么办?”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恶魔先生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他擅长窃取身份,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制造混乱,让他无法分辨真假。”
“什么意思?”
“我要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刻意暴露多个不同的‘戴里克?伯格’形象。”恶魔先生缓缓说道,“在不同场合展现出截然相反的性格、信念甚至记忆片段。比如,在一次聚会中你说你从小信奉烈阳女神;下一次却坚称你是无神论者;再下一次,甚至可以声称你曾在梦中见过远古太阳神的陨落。”
戴里克瞪大眼睛:“这……这不是在制造混乱吗?万一别人怀疑我疯了怎么办?”
“疯也好,疑也罢,只要能让阿蒙无法锁定你的真实人格,你就安全了。”恶魔先生淡淡道,“记住,对阿蒙而言,最危险的猎物,不是强大者,而是‘不确定’的存在。当你变得不可预测、无法定义时,他就无法下手。”
戴里克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点头:“我明白了……可这样做,会不会影响我在塔罗会中的信誉?”
“信誉?”恶魔先生轻笑一声,“当你面对的是能篡改命运的敌人时,所谓的‘信誉’不过是诱饵罢了。真正的生存之道,是让自己成为一团迷雾。”
戴里克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好,我愿意试一试。”
“很好。”恶魔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伸手一招,那枚银色符咒便飞回他手中。他轻轻摩挲着符文边缘,忽而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你吗?”
戴里克一愣:“是因为我能承受这份力量?”
“不完全是。”恶魔先生摇头,“真正的原因是??你是少数几个未曾被‘命运’完全书写的人。”
“什么意思?”
“大多数人的命运,在出生那一刻便已被锚定。”恶魔先生解释道,“他们走哪条路、遇见谁、何时死亡,都在某种无形规则之下运行。但你不同。你在白银城觉醒时,正处于信仰崩溃的临界点;你接受魔药时,是在极端情绪波动下完成的;你加入塔罗会,也不是出于预设路径,而是因一系列巧合与抉择叠加而成。”
“所以……我的命运是‘自由’的?”戴里克试探着问。
“更准确地说,是‘未完成’。”恶魔先生道,“你的未来仍处于开放状态,尚未被任何高维存在彻底固化。这意味着,你有能力跳出既定剧本,创造新的可能性??而这,正是对抗阿蒙的最大优势。”
戴里克久久无言,内心翻涌如潮。
原来如此……我不是最强的,也不是最聪明的,但我……是自由的。
“还有一件事。”恶魔先生忽然神色一凝,“关于那枚符咒,它的真正用途,并不只是创造独立空间。”
“那是?”
“它是‘钥匙’。”恶魔先生低声道,“一把通往‘原初维度’的钥匙。在那里,时间与空间的法则完全不同,所有的身份、记忆、命运都可以被重置。如果你能在阿蒙发动攻击前进入那个地方,或许有机会逆转已经被窃取的命运。”
戴里克心跳骤然加快:“可……怎么进去?”
“需要三样东西。”恶魔先生竖起三根手指,“第一,一枚来自‘最初屏障’的碎片;第二,一段完整吟唱‘原初之歌’的记忆;第三,一位自愿献祭自身存在的引路人。”
“前三样……很难吧?”戴里克苦笑。
“非常难。”恶魔先生坦承,“尤其是第三项。因为‘引路人’必须真心愿意为你牺牲一切,包括灵魂归宿与轮回机会。这种纯粹的奉献,在这个世界上几乎绝迹了。”
戴里克沉默了。
他知道,这意味着即使集齐前两件物品,最后一关仍将是最难跨越的鸿沟。
“不过……”恶魔先生忽然话锋一转,“也许你并不需要立刻找到引路人。”
“为什么?”
“因为在某些特殊时刻,情感的共鸣足以替代正式献祭。”恶魔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当你与某人之间建立起超越利益、生死乃至命运的羁绊时,那份联系本身就可能点燃通往原初维度的火种。”
戴里克心头一颤,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克莱恩的身影,还有倒吊人那看似冷漠实则关切的眼神,以及正义小姐每次会议时悄悄递来的鼓励眼神……
或许……我真的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最后一个问题。”戴里克抬起头,目光坚定,“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身边最亲近的人其实是阿蒙伪装的,我该怎么办?”
恶魔先生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开口:
“那就问他自己??他是否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感觉。”
“什么意思?”
“阿蒙可以复制记忆,可以模仿语气,甚至能重现过去的对话。”恶魔先生轻声道,“但他永远无法体会‘第一次’的情感震动。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是任何窃取都无法复制的真实。”
戴里克闭上眼,默默记下了这句话。
“时间差不多了。”恶魔先生看了看虚空中的某处,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符咒的力量即将耗尽,你也该回去了。”
话音落下,四周的星河开始坍缩,空间重新凝实,熟悉的房间轮廓一点点恢复。戴里克感到一阵轻微眩晕,等他再度睁眼时,已独自站在自己的居所内,手中空空如也。
但那种温暖的银光余韵,仍残留在皮肤表面,久久不散。
他缓缓坐下,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却前所未有地清明。
阿蒙或许无所不在,或许能窃取一切,但他终究无法理解??人类之所以强大,正是因为有爱、有怀疑、有挣扎、有选择。
而这些,才是真正的“不可窃取之物”。
与此同时,在灰雾之上,黄黑相间的宫殿深处。
愚者先生睁开双眼,帽檐下的阴影中闪过一抹幽光。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他轻声自语,“种子已经播下,风暴即将来临。”
而在遥远的北大陆,一座埋藏于冻土之下的古老神庙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正缓缓睁开眼睛。
白眼珠,白眼眶,瘦削的脸庞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找到了。”他低声呢喃,声音像是从无数个时空同时传来,“新的‘我’,就在那里。”
下一瞬,整座神庙轰然崩塌,化作漫天尘埃,随风而去。
夜幕降临,群星闪烁。
一场关乎身份、命运与存在的战争,已然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