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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载坖到底没说动父皇,嘴上又多起了两个泡。
朱厚熜依然从容。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装,可实际上,朱厚熜一点也没装,钱不是问题,大明公司更不会破产。
只是有些话不好明说,只能以看似『不作为』的态度应付群臣的情绪。
好在,数十年来积攒的龙威足够,群臣虽悲愤,也没办法如何。
领头羊徐阶也太没种了,根本不敢跟皇帝干一架,翻来覆去都是那句「国事艰难,要同心协力」。
片汤话说的极好,实事儿一件不干。
至于李本……
问就是辞官不干了。
气得诸多大员牙根儿直痒痒,只好另辟蹊径,奏请皇帝往内阁加人,准备再扶持一个清流领袖,好继续跟皇帝打擂台。
朱厚熜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一句「会考虑」便打发了。
又连着闹腾了数日,才算告一段落。
当然了,并非是群臣妥协了,而是……过年了。
大过年的,各自默契的退了一步,死捂着钱袋子不花的朱厚熜,到底没食言,不仅发放了红包,且还是往年的两倍。
这才让愤懑许久的群臣,心情得以缓解。
皇帝罢朝,群臣过年,面红耳赤的场面总算停歇了。
大雪飘飘,北风萧萧。
太子宫中。
朱载坖嘴上起泡,脑门起包,火上的……王妃都泄不了他的火。
高拱也没太好的办法,沉吟了下,道:「论才智,张居正着实不凡,兴许他有办法也说不一定,要不殿下让他来一趟?」
自觉欠了人情的高拱,想弥补一下张居正。
朱载坖却是牢记父皇的叮嘱,摇头道:「先生没办法的事,张居正又能有什麽办法?」
「呃呵呵……」高拱乾笑道,「张居正还是有可称道的地方,殿下若不想他来……不若臣去拜访一下他?」
「这个……行吧。」朱载坖叹了口气,道,「父皇惩治张居正的事,先生也知晓,对这个人父皇很不喜欢,先生不要大张旗鼓。」
「殿下放心,臣走路去。」
朱载坖微微点头:「那就辛苦先生了,孤也去陪陪父皇。」
「这大过年的,殿下就别提让皇上不喜的事了。」高拱提醒。
「孤明白。」朱载坖又是一叹,心间不免悲凉。
他根本没想到,做太子会是这样的……难做,一想到未来做皇帝……不禁更是压力山大。
能做到父皇那般吗?
朱载坖没一点信心……
~
张家。
对高拱的到来,张居正十分高兴,总算是保住了这条线。
上来就是明里暗里的道德绑架,搞得高拱羞愧难当。
「太岳如今境地,全是受了我之牵累,唉,高拱对不住你。」
「肃卿兄这是哪里话?」张居正故作大度,「今日如此,张居正没有半分怨言。」
顿了下,「此事,肃卿兄没有透露给徐大学士吧?」
「没有,如此恩将仇报之事,哪是人干的?」高拱正色道,「太岳尽管放心,不仅我没有,殿下也没有。」
张居正微微松了口气,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接着又是一笑,道:「肃卿兄今日来,不光是为了与我吃酒叙旧吧?」
高拱颔首,问道:「太岳虽在翰林院,当也清楚朝廷窘境,以及君臣矛盾吧?」
张居正抿了口酒,道:「肃卿兄是指日益拮据的国帑,对吧?」
「不错。」高拱神情严肃,「殿下为这个愁的不行,皇上……又一意孤行,君臣矛盾愈演愈烈,殿下夹在中间,很是难做啊。」
张居正笑了。
「恕我直言,太子根本没必要操这个心。」
高拱皱了皱眉,「何也?」
「纵观皇上御极数十载,可有昏聩之举?」张居正笃定道,「皇上打的什麽牌,内阁不知,六部不知,太子殿下不知,你我亦不知,可有一点可以肯定,皇上绝不是感情用事的皇帝,更不会被情绪左右,皇上如此,自有如此的理由。」
「可钱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张居正说道:「相比皇上不顾社稷江山,我更相信皇上能凭空变出钱来。」
高拱苦笑连连。
张居正却是认真道:「肃卿兄和殿下还没抓到重点。」
高拱微微一惊,「什麽?」
「太子就是太子,没有登基之前,一切都存在变数,太子可以立,也可以废,景王还没就藩呢。」张居正把玩着酒杯,淡淡说。
闻言,高拱面色大变。
「所以啊,目前太子真正要做的是体谅皇上,支持皇上,不辞劳苦地为皇上减负,彰显自己的才干,证明自己的态度。」
张居正说道,「还没登基,还不是皇帝呢,就想着为臣子说话,甚至不惜让皇上妥协,这是一个太子该干的事儿?如此,皇上如何作想?」
高拱不禁生出一身冷汗。
「可是……太子真没有笼络人心的心思,真就是单纯的想缓和君臣关系,一心为了大明的社稷好啊。」
高拱情绪有些激动,因为太子如此,也有他的一部分『功劳』,可他也着实没啥坏心思。
「肃卿兄不必紧张。」张居正呵呵笑道,「皇上明察秋毫,自然不会误会了太子,也不会迁罪于你,不过……太子如此,难免会让皇上不快。」
「君与臣,素来都是相互依存,又相互对立的关系,英明的君王不会与臣子打成一片,不会与臣下关系融洽相处,皇上能明白太子的好心,却不会喜欢这样一个太子。」
张居正说道,「太子当务之急,是要获得皇上的肯定,能力与否且不谈,态度必须要有,要端正。」
高拱怔然许久,重重点头,叹道:
「太子殿下确是有些心慈面软了,可这也是诸多大员,尤其是徐大学士给他造成了压力,太子正是因为负责任,才如此。」
张居正含笑点头,道:「能理解,站在殿下的角度上,对臣下过于冷眼相对也不好,我倒是有个办法。」
「哦?太岳有何高见?」
「简单,效仿皇上。」
高拱呆了呆,继而哑然失笑,大点其头:「这法子无赖了些,可却能起到奇效,毕竟……就连徐大学士也是如此。」
「徐大学士可以拿臣子之道搪塞,太子不仅能拿臣子之道做挡箭牌,还有孝道。」张居正说道,「太过宅心仁厚,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拿永青侯来说,他什麽时候照顾过诸多大员的心情?相反,大多时候,永青侯都是让这些大人物不痛快,这些人奈何他了吗?」
「可是太子……」
「永青侯能如此,太子更能如此。」张居正正色道,「永青侯的权重是非常大,可明面上还是臣,太子是什麽?是储君,是君,何以不能?」
高拱默然。
张居正说道:「这根本不是鱼和熊掌的问题,政治投资如何更改?主动权从来都在太子手上,而且,皇上喜欢的是敢于跟臣下说不的储君,而不是臣下一求助,就颠颠儿地去为其说话的太子!」
高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重重磕在桌面上,长叹道:
「还是太岳一针见血,这些时日来,我和太子殿下都努力错了方向啊……」
张居正微微笑道:「这些话我不说,肃卿兄也能明悟过来。」
高拱苦笑摇头:「太岳无需如此照顾,即便能,早一时,晚一时,也有着本质区别。」
顿了下,高拱作出承诺:「未来殿下荣登大宝,高拱定会力荐太岳,真若有幸被太岳言中,高拱入了阁,有朝一日做了首辅,那麽……太岳必是次辅。」
张居正精神大振,矜持道:「肃卿兄有首辅之姿,奈何,愚弟却没有次辅之才。」
「哈哈……」高拱大笑道,「说句大话,也是掏心窝子的话,放眼满朝能让我瞧得上的人,真没几个,太岳你绝对是最耀眼的一个。奈何……你运气差点儿,老兄我运气好点儿,仅此而已。」
张居正受宠若惊,呵呵笑道:「既如此,那未来……愚弟就仰仗肃卿兄了。」
「应该说相互扶持才是。」
高拱含笑举杯。
张居正也举杯。
惺惺相惜,不外如是……
送走高拱,张居正长久以来的郁闷心情淡去大半,想了想,去书房写下一封拜年贺词,又准备些算不得珍贵,却显得很用心的礼物,让家仆送去徐府。
人不到,是为了不让徐师难做,礼到了,是证明学生还记得徐师。
做完这些,张居正心情舒畅许多。
一人品茗赏雪,计划着未来……
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李青。
想到了李青的那句:「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成为了内阁首辅,且权柄犹胜严嵩丶徐阶,你还希望我在权力场吗?」
张居正喃喃自问:「真有那日……真的希望吗?」
没说答案,却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