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剑书 第五百八十七章 君子可逝不可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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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行商队在赤阳关并未滞留太久，将路上所需的粮食、马匹置办完毕后，便继续起程北上。

对于灵运先前所说，可以在关内多休息些时日，本来就没谁相信，自然也不会有人再提了。

自打过了赤阳关，就跟变了天似的...

原先肥沃的草原，随着林满六一行人的深入变得越发贫瘠，甚至在他们经过一些部族旧址时，脚下早已是干裂泥地、不见青色，前方尽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依照先前我与寒枝在集市打听来的消息，说是那御牛化及北归之后，又将漠北一地不服管制的部族收拾了个遍...”

林满六勒马停步看向了一处破败的屋舍，从其缺口处突然闪过一双眼睛，很快就有一道人影从屋舍后方冲出，朝着商队的相反方向肆意狂奔。

叶当听御马在旁，见林满六故意吓走了屋舍之中的人，抬手作势要打。

“我们不过路过而已，吓人家作甚？”

林满六回应道：“留在这里需要自力更生，家园还未重建恐再被烧杀劫掠一番，不如往南边跑...活路更多。”

叶当听对于林满六的答复有些意外，转头看了一眼吊在商队尾端的灵运。

“小骗子，跟那灵运学的？以前遇到这些事情，不该是能出手时就出手，好好当一回大侠嘛？”

“救人，不该是这么救...”

“那真做了引诱御牛化及上钩的饵料，他上钩之前我们就会先死，这样还要执意做饵？”

“老骗子你又跟谁学的？是跟那舟墨学的嘛？事事只求自己得利，你看他每次都算得对，但又每次输得惨，当真有益？”

就在林满六、叶当听两人争论之时，突然有一道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求活和求仁，应是有法并行的，两位又何须如此争吵呢？”

“苏先生跟着我等走此一遭，不就是求仁不求活，你自己都未能寻得并行之法，又怎能说教呢？”

叶当听笑看向后方行来的苏弋影，笑意虽浓，话语却冷。

苏弋影所在的戏班，原本计划是在赤阳关逗留一段时间，等到中原战事平息之后就重新南下。

可遇到了林满六一行人，紧接着又解救了那些受苦的失足女子，苏弋影就改变了原定计划。

由清江引的阴班主带着戏班南下，而他挑选了几名健壮的武生跟上自己，一起跟着弈剑山庄北上。

于其手下弟子言语，是为了再多看些塞外风光，好让今年的戏更好看些。

但对他自己而言，则是为了那个曾憧憬过的江湖梦，他察觉出了林满六一行人北上的目的不一般，便也想跟上一探究竟。

今日走此一遭，待到年迈之时，也能感叹一声...

也曾快马加鞭，看尽漠北风光，也曾仗剑行侠，做过那风流客。

面对叶当听的反问，苏弋影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给出答复。

......

在十来天的长驱直入下，林满六一行人终于看见了一处还算完好的部族聚集地。

兴许是赶上了此地的赶集日头，从那聚集地当中不断升起的炊烟，还有那些叫卖瓜果、吃食的声音，都在证实着聚集地的热闹非凡。

商队自打靠近聚集地，就多出了很多双眼睛。

有细心留意弈剑山庄所押运的物资为何，心中升起歹念的；

也有反复打量林满六、叶当听几人身段，以此判断是否好出手劫掠的；

更有一些盯住吊在车尾后方的灵运，与旁人说着可要寻个月黑风高夜，将其五花大绑来快活的。

就在商队前脚刚刚进入集聚地，后方就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随着而来的还有一道刺破天际的叫骂声。

“他娘的，焚骨三山行事！不想死的给老子统统闪开！”

林满六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好就撞在那呼喊之人的枪口上，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自是能退则退。

可等到林满六挪步让道的同时，在他身后不远处不知怎么地走出来一名老妪。

“把我孙女...还来...”

老妪分明就是故意走出来的，她脚步踉跄地走至街道正中，张开双臂似是要将那御马狂奔之人拦下。

“找死？老子成全你！”

马鞭在后者手中高举，下一刻就要抽打在老妪的身上。

就在这时，一枚石子从其后方飞掠而至，径直打向了御马之人的手背。

马鞭随之坠地，御马之人脸色铁青地看向自己的右手。

“是谁？最好老老实实地走到我伏牛面前，兴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伏牛环视一周，并没有找到可疑之人，随即准备用那拦道的老妪泄愤。

他双手用力扯到缰绳，其胯下战马随即双蹄高举，直指老妪所在位置就要砸去。

就在伏牛期待着血溅当场的时候，一道身影在他眼前闪动，竟是眨眼功夫就将老妪带走，让战马的前蹄一下给踩了个空。

“是谁！”

依旧如刚刚一般，在他周围的人群当中，依旧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这一刻他明白了，出手救人者和刚刚出手伤他者，都是一伙的！

“把这里的人都杀光，老子就不信他不出来！”

伏牛一声令下，在其身后不远处的焚骨三山之流，纷纷抽出腰间长刀跃跃欲试。

这样的事情，他们这些时日里已经做过很多次了，不管是有心反抗的，还是无心反抗的，都会在伏牛的指挥下悉数绞杀。

比起等着那些部族一一上贡，还是劫掠要来得快，至于威逼利诱、敲诈勒索的伎俩和戏码...他们更喜欢自己抢，自己争，自己拿！

有道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动手！一个不留！”

“这可是你说的...”

就在伏牛双臂高举呼喊出声的下一瞬，他的身后猛然出现一人，并且那人手中握着一般碧绿短剑。

正是林满六！

而刚刚救走老妪的，自然是月寒枝了。

伏牛反应过来的时候，春窗蝶已经刺入他的右肩，他强忍着痛楚抽出腰间佩刀，立即向后用力一斩。

可这一刀，依旧扑了个空！

林满六身形早已后掠，同一时刻春窗蝶脱手而出，这一次指向了伏牛脖颈。

剑势飞孤鸾！

伏牛见状，一手用力拍打马腹，一手操刀尽可能去拦阻丢掷而来的春窗蝶。

两兵相接，兵刃碰撞声在林满六、伏牛之间传开。

就在后者以为拦阻成功后，林满六抬手向后背一抽，夏鸣蝉顺势砸下。

开天阵！

春窗蝶一力尚可挡下，可随之而来的夏鸣蝉，伏牛又该如何应对？

他迅速单手变作双手，想要将林满六这一次出手尽数化解后，就要让林满六人头落地。

伏牛心中所想，林满六心中亦是如此。

“哪里来的小杂种...今儿就当给老子磨刀用了！”

伏牛言语出声的同时，随即加重手中力道，之后的每一次挥砍都要比先前强上一分。

林满六与之对招不停，身形一步步向后退去，在外人看来自是败绩将显的前兆。

可他们一直注视着两人的对招，却忽略了还有一人的存在，伏牛同样“忘记”了。

就在林满六露出破绽之际，伏牛迅速捕捉到了这一瞬的机会，他舍了收刀回防的想法，手中刀刃直接斩向了林满六要害所在。

“伏牛大人小心！”

“伏牛大人注意后面有人！”

就在他的手下出言提醒的同时，伏牛感觉到自己脖颈位置忽然出来一股寒意，那种感觉深入骨髓，让他不好自在。

下一刻，伏牛只觉身前的林满六怎么突然变矮了，自己与之距离也越来越远了，自己跟自己的身体怎么也越来越远...

伏牛双眼往下再看了看，他惊异地发现自己已经被一柄长剑挑起。

此刻的他，只剩下一个头了...

他死了！

月寒枝双脚踩在马背上，手中衔寒梅挑起了伏牛的项上人头。

她与林满六对视一眼后，其目光就在伏牛那些手下身上扫过。

林满六同样转身看向他们，抬脚一踢春窗蝶的剑格，碧绿短剑随之弹跳而起，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伏牛的手下见到自家头领被斩，心中别说半分斗志了，早已升起了退意。

可等他们向后退走，准备藏匿到人群中逃遁的时候，不光是弈剑山庄一行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还有此间部族聚集地的几名汉子，各个手持刀刃。

“这些时日里...你们这些个王八蛋抢了多少地方了！今儿还想把我们这里也抢了？”

“弟兄们抄家伙，想想自己原来呆的部族，再想想这些个兵痞！你们能忍嘛！”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人群的呼喊声越来越大，原本一些惊惧于焚骨三山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叶当听出声说道：“诸位！如今那伏牛已死，剩下这些兵匪...就全都交由你们处理，可好？”

让遭受伏牛之流毒害、侵扰的人们，亲自来审判、惩戒，回应之声自然比先前更加高涨。

叶当听与林满六使了个眼色，弈剑山庄一行人很快就退出了人群聚集之处。

随后从人群中传来的惨叫声，就跟他们再无关系了。

“下次如果确定要出手，就该更加狠厉些...多学学月女侠！手起刀落间就解决问题。”

面对叶当听的吐槽，林满六没有出言反驳。

刻意露出破绽，以此引敌深入是好，但如果对方的刀更快更狠，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