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夭夭 一百七十七、何为巫

一百七十七、何为巫(第1/2页)

从地下坑中埋伏多时的十余名修士，猛虎出柙般冲出，向着四周的敌人杀去，为首之人身材矮小、相貌凶恶、挥舞双刀瞬间砍到三人。

井凯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前几日与他们在红峰峒厮杀的为首修士，是个修为道法可与崔凯相战不相上下的大妖。

红峰峒被破之日，这群修士经过惨烈搏杀后退入后山的一个山洞，然后山洞中就焚起几日不灭的大火，再之后这群人就彻底失去了踪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这里与这只队伍汇合了。

冲出来十余名修士看到了众将领侍卫环卫着的井凯，也认出了他就是前几日一直率军攻击红峰峒的乌越部首领。

激烈的搏杀在这一瞬间爆发！

兵刃、刀盾相击的声音拔升至巅峰，刀光交错，鲜血飚射，人的手臂飞起来了，人的身体飞起来了，人影猛烈地交错扑击。

站在周围的乌越部将领和战士们拼命的向着敌人扑来，浮在空中原本怀着猫抓耗子心里的萨玛和修士们也发现了此处情况的危险，崔凯闪电般向着地面搏杀的人群扑来。

数十人影冲杀成一片。展恒朝着一名乌越部勇士的刀锋扑上去，长刀劈开敌人兵刃顺势剐开了对方的肚子，粘稠的腹肠汹涌而出，展恒哈哈哈的笑出来，转过身来，护住身后的姬无方后背。

前方，帖癸、景琨与一名乌越部萨玛厮杀在一起，这名萨玛身材高大，浑身挂满玉器，随着口中咒语，背后口袋中猛地钻出一只两人高的双翼金豹，金豹口中喷出火焰，将帖癸、景琨同时逼退。

唐焚一跃而起，向着老对手崔凯迎去。

一个身材高瘦魁梧、异常强悍的乌越部大将手持铁枪向前一步，挡住了戊火、庚施等人的攻击路线。

日光下的搏命厮杀，不断的有人倒下，那乌越部将领一杆大枪挥舞，犹如传说中的战神，转眼间将一名扑上来的影巫砸飞、打倒。

戊火、庚施等人奋勇而上，在这片刻之间，悍不畏死的搏杀也曾刺中他一剑，然而没有给对方留下严重的伤害。

乌越将领大吼一声，声音豪迈浑然，持枪杀了过来。贡布持剑上去，双方狠狠的对撞了一下，如巨浪般汹涌过来的巨力让贡布踉跄后退，后方有人喊了一声：“当心！”将他推开，贡布倒在地上，回头看时，鲁格的肩膀已被那大枪刺穿，枪锋从背后突出。

惊蛰双眼通红在血腥气里前冲，交错的兵刃刀光中，那乌越部将领又将一名影巫刺死在地，惊蛰左手负伤，只有右手能够挥刀，他鬼魅般冲进战圈，那乌越部将领猛地将目光望了过来，这目光之中蕴含的是汹涌的杀意，那是在长期战阵搏杀中杀死无数敌手后积累起来的巨大压迫感。

长枪轰然砸下，带着凛然杀气和巨力，如神龙巨尾从天而下。这一瞬间，惊蛰险之又险的避开铁枪，扑进了那高瘦将领的怀里。惊蛰将手中的短刀拼命地往对方的胸口刺过去，锋刃如一汪清水般的短刀轻易地刺破皮甲，噗噗的一下又一下，那将领的口鼻间鲜血汹涌而出。

站在远处的井凯的脸色黄了又白，脑子里嗡嗡嗡的响，他转身就跑，身边的几个贴身侍卫冲杀过去，试图阻挡住几个凶狠扑来的敌人，迎面而来的便是姬无方呼啸交错的术法攻击，几个战士转眼间被火球击中飞射了出去。

混战的呼喊声中，一声“破军式”传来，然后就是汹涌的杀意随着飞起的手脚、血肉和尸块飞来，一名浑身浴血的青年从四五名乌越部战士的包围为冲了过来，距离他只有三、四步远的距离。

井凯咬牙狂奔起来，被树根绊了下，陡然扑了出去，摔倒在地，他爬了几下，翻身站起，背后被人一脚重重踩下，他挣扎着回头，看见的是一个黑胖女孩的大嘴。

一股腥臭难闻的黑气迎面而来，瞬间的恶心麻木和疼痛，然后就是失去了意识。

以此同时，不远处的九黎部影巫们在日光和血色中展开了猛烈的反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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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醒过来，身上的伤口还是痛，胸口、肩膀都已经换上新的绷带。明亮的晨光自大树枝丫的缝隙处斜斜地照进来。

修炼了神魂真经、白骨真经之后，魂魄和筋骨的强壮，随着时间的推移，感受却更加明显。在丹药的配合下，只这一夜，他身体里的一些暗伤就恢复了很多，思维也变得清晰了许多。

连昨天搏杀时过度发力带来的疲惫，都减轻了许多。

这是山顶的一处破旧房屋，是哪个寨子的、何时而建的已经不知道了。破旧房屋内及四周，坐满了躺满了九黎部的影巫们。

走出门口时，言汐正在前方的树林空地间打拳晨练，她穿一身黑灰色的裙服，外套一件皮甲，晨光之中衣袂飞扬，白发飘舞，但每一击的使出，都充满了铁血与杀伐之气，拳风、掌风呼啸。不时惹来周围围观的影巫们的叫好声。

姬南坐在破屋前的台阶上静静地看着。过得一阵，言汐静立收气，目光朝这边望来，笑着说了句“周公子早啊”。

影巫们转过头，朝着姬南纷纷点头，笑着说道：“……周公子起的挺早啊……”

“……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起来了！……”

“……周公子早啊……”

十万大山内的朴实山民没有那么多虚假的客套，喜欢你当把你当成自己人以后就是真正的认可你了。

昨天上午的战斗可以说是“戛然而止”也不为过。在乌越部的领兵族长井凯被杀后，乌越部陷入了混乱，原本凌厉凶悍的攻势也由于乌越部的溃败变得不堪一击。

两部败退山脚后没有再组织新的攻势，而是将这座小山团团围住，安营扎寨。

已经不到三百人的影巫们退入了山顶，静静的舔舐自己的伤口。

下一战，乌越、虎越两部必将投入全部的力量，所有人也许就是最后一战了。

高日山的影巫们已经听说了“周公子”的事迹，倒也不是姬南有意宣扬，这么的长时间里，姬南和他的外来部属们在黑毋峒、红峰峒拼死战斗的事迹已经慢慢传开了。

周公子亲手手刃乌越部的第一任领军族长。他的部属们在红峰峒顽强抗击乌越部的进攻，掩护数千九黎部族人撤离，一把火烧毁了山洞里的存粮，一粒粮食也没给敌人留下。昨天，周公子带领着部属们又杀死了乌越部的第二任领军族长，更是杀死了有着乌越部“第一勇士”之称的巴彦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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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作为山外来的人，姬南来到影巫殿，是个外人。尽管言汐当众宣布从她以下都要听从周公子的命令，这些人，包括言汐、弥河等人对于姬南，还是有一层隔阂在的。

姬南原本也是计划用一段时间来消除这隔阂，谁知道这十几天的战斗下来，姬南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获得了影巫们的衷心认可。

就连最初随着姬南进山的二十一名影巫和四十多名散修，此时只剩下了二十七名，对姬南也已经完全认可了。

乌越、虎越两部六千精锐大军，近百名的萨玛和修士从大泽那边偷袭进入黑毋峒，原本是九黎部的惨败之局，结果由于周公子等人的意外介入，保住了很多的族众，烧毁了敌人的粮草，拖住了敌人进攻的步伐，给敌人造成了很大的杀伤。

而这位周公子每次战斗，必战于最前，退于最后。每次遇到萨玛、修士等最难缠的人物，必是亲自接战，血战到底。每次行动，都是亲自谋划，带队执行。这样的英雄人物去哪里找？！

在这些私下的议论之中，周公子的身份终于被完全挖出来，他是失踪多年的巫觋妍蚩的关门弟子，这次回来是来继承影巫殿殿主之位的，从言汐姑婆对他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此事不假。

他这次回来给部族带来了大量急需的援助。随他回来的有一些是影巫殿以前派出去的影巫们，还有一些是他在外面结交的朋友，都是回来帮助九黎部的。

因为这些事，原本的隔阂，在几天之间，化为了敌忾之心，而这位周公子，很快被大家所认可和接受。

山下，隆隆的铜鼓声响起，号角声传来，这是虎越部、乌越部在准备进攻的声音，敌人已经开始整顿队形。

芙茹带着几个人运了早餐过来，其实就是简单的烤兽肉和一些粟米饼。观虎从草堆里扒拉出几坛酒，虽还没开始发，但闻到酒香，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周公子的声音，响起在破屋前方：“大家好，我有几句话说。”

清晨的阳光温暖明亮，附近传来了虫鸟的各种声音。姬南的声音响起后，三百人便迅速的安静下来，看着那走到言汐身边略显单薄的身影。

“我是周南，是巫觋妍蚩的弟子，传承了他的血脉和功法，成为了一名‘巫’。当初我的师父告诉我，‘巫’字，上面一横代表天，下面一横代表地，中间一竖是代表通天彻地，只有了解天地的人才能成为‘巫’”。

“以前曾有先贤大智慧者记述，上古之民，于洪水中哀求上天，于山火中挣扎求存，于疫病中伏尸万里，于凶兽爪牙之下血流成河。是时人族中有巫出。悟天道，通天理，有无穷之力，拯救天下万民于灭亡之困。凶兽俯首，精怪、妖灵、神、鬼、魅乃至一切先天大神通者，避退万里。”

“巫者，解病痛，解迷惑，解灾劫，掌礼法，持传统，使人族绵延流传于九州。天地间，团结成一体，以自身的巨力强行和天地抗争的‘人’，这就是‘巫’！”

所有人都静静听着，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些。就连唐焚、贡布等人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万年前，我巫族因与妖族争天下而不容与天下，被迫辗转来到这十万大山内。其后，先辈们痛定思痛、知耻后勇，‘巫’们为慈父，为慈母。用自己强大的力量，直面大山内各种威胁，保护着部族中的先民，指引着先民们繁衍生息……”

姬南稍稍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这些年来，火焰弥漫着天空和大地，外敌和天灾始终在肆虐着我们的家园，杀戮着我们的亲人。就在不久前，我们还亲眼看到一个被屠空的于夷族村寨……”

“……我们今天面对的是十万大山内最强大的敌人，他们与我们打了多久已经记不住了。生死交锋！你死我活！无所不用其极！而我们的先辈们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护了我们这么多年，无数的巫和战士们倒在了战场上……”

“……当你们被选中进入高日山时，你们就成为了一名‘巫’！我的师父告诉我，一个巫，一个真正的巫，他一生的追求只有一个：在保护族人的战场上光荣地战死……”

“……我们如何成为真正的‘巫’？那就是在你身受重伤的时候，只要还有一点力气，我们就要咬牙站着。累的时候，身体撑住，比敌人更能熬。痛的时候，牙关咬住，比敌人更能忍！我们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巫，就会是这个天下最厉害的人！……”

“……今天，也许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战，如果我们战死，死在这片战场上，我们虽死犹荣。那是因为，我们是为了保卫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家人战死的……”

姬南的声音停下来，明媚的天色之中，回音震荡。

“大家好好吃饭。”姬南说道，“……一会也许就是生离死别。但我们将—誓死抵抗，我们——誓不言败，我们——永不为奴！我们将获得最终的胜利，而敌人的必将失败。等一会你们拿起武器的时候，让你们的敌人发抖，让他们去死，而你们活着！”

“……我说完了。”姬南如此说道。

木屋周围肃杀而安静，有人站了起来，几乎所有战士都站了起来，眼睛里烧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被煽动的。

“誓死抵抗——誓不言败——永不为奴”，安益大喊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下一刻，同样的声音轰然间如海潮般的响起，那声音像是在回答姬南的说话，却更像是所有人心中憋住的一股怒潮，刹那间震响了整片山岭，那是比杀气更凝重的威压。

就连外来的唐焚、姬无方、朱发、朱诺和散修们也激动地站了起来，喊叫了起来。

时间已近巳时，正是一天最好的时间。而刚才还阳光明媚的天气此时却天光晦暗，一场细雨开始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