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夭夭 一百九十一、旭日始旦

一百九十一、旭日始旦(第1/2页)

这一天的厮杀后，影巫殿的青年巫士亥交到了巫殿外不多的一名好兄弟，虽然对方岁数大了自己很多。

在石墙后方主将聚集的石屋内，在见识了敌人的强大和疯狂后，大伙儿正在认真地进行防御计划的修正补充。

一队队的马车拉着木材、石料、火罐、箭矢、粮食，物资从后方源源不断地送上来，然后把尸体、伤员拉下去。一群工匠在几名低阶巫师的带领下清理着损坏的箭楼，加固着城墙。

石屋前面的平台上，姬南站在清晨的风里，望向远处敌人的大营，也望向前方的山谷人群。

他看见，朱发、朱诺兄弟带着几百名九黎战士朝着前面的隘口跑去。

安雯、元凉、高元、蔚然、檀檀奴等十三个青年男女的身影正奔行在人群里，指挥着发放食物、运送物资、后撤伤员。

他的身后站着有义、惊蛰和芙茹。

姬南轻轻转头，问身后的芙茹，“怕吗？”

“怕！”过得好一阵，芙茹才轻声说道。

姬南扭头看向她清秀美丽的脸，笑了起来：“我也怕！不过我低声的告诉自己‘怕也没用的’，下次你也试试。”

芙茹只是笑笑，脸色依然有些苍白。过得一阵，她说道，“若是我们撑不住了，隘口破了怎么办？”

“灭族之战，只有死战。”

“你带着你的朋友们千里迢迢从周地来到这里，不会是为了送死吧……”芙茹笑了笑，有些尖刻地问道。

“……当上了巫觋，随即就面临这样的大战，有没有想到是现在这么个局面，或者有没有哪一刻，哪怕很小的一刻觉得后悔？”

姬南望向前方，目光严肃起来：“我没仔细想过这么多，我从小就是在大漠深山里长大，那里的环境不比这里好多少，也是经常的征战厮杀……”

“……我刚长大一些就被抓进了四合庭大牢，你知道吗，当时我所有的骨头和经脉几乎都断了。只能像狗一样趴在一间昏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里，趴在地上吃东西喝水，便溺就在那个小黑屋里，食物和粪便有时候都分辨不出来。呵呵，那时候才是真正的难熬。现在的日子不比那时候要好过得多，我至少还能掌握自己的身体，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逃跑……”

他沉默片刻：“不管怎么样，我继承了师父的血脉和传承，我就是九黎部的一员。我曾答应过师父，要像保护母族一样保护九黎部，我就一定会拼尽全力……”

大大的出了一口气后，他挥了挥手，道：“其实想太多也没必要，你看，九黎部的四周都被包围起来，二十多万大军来围攻我们，我们都逃不出去的。只有死战不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的……”

他指向极远处四部联军的营地，芙茹苦笑着点了点头，姬南随后又道：“不过，我倒也是有些私心的。”

“什么私心？”

“如果我们要是打胜了呢？九黎部就会是十万大山内最强大的部落，到时候占地数万里，部众近百万，无数强者听命于我……”

他轻声道：“我就是这片大山中最强大的人。哪怕镐京再骄傲再强势，也会倾听一下我的声音。我就不会连做梦都害怕有人来杀我了！”

过了许久，姬南闭上眼睛，睁开，吐出一口气来，目光恢复了完全的冷静与理智。

十月初一，四部联军对百里峒守军展开全面的进攻，不久后修士、巫师、萨玛们也陆续投入了战斗，殊死的搏杀在山谷的地面蔓延到天空和地下。

石墙内外，空中、地面、地下，鲜血几乎浸染了一切。在这样的实力对拼中，任何取巧的小手段都很难成功，整片天地间是一片惨烈的猩红。

箭矢飞过天空，术法击中身体，巨石砸开城墙，火罐击中云梯，声嘶力竭的呐喊震彻天地，无数人、无数的刀枪厮杀过去，石墙内外、沟壑间、云梯旁、地道内、山岭间、巨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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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是暮日山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日子。

刚刚过了盛夏，山上秋风习习，树叶开始变得五颜六色。山下的长花湖里鱼蟹成群，周围田间开始秋收，瓜果梨桃正是丰收的时候。

梁侯夫人舒雯刚刚午睡睡醒，趟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着一本闲书。

她来到南有镇已经半个月了，专门就是为了陪着虞琳。

忽然传来几下轻轻敲门，有嬷嬷来报，说是那位怕是要生了，舒雯睡意一下就没了，赶紧穿戴整齐来到了后宅。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转眼就到了虞琳的产期，舒雯早早地备下了梁国最好的稳婆和医者，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此时的后宅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胖婶、涂佩佩带着几个稳婆端着热水、毛巾等物进进出出。

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女子坐在院子的石桌旁，轻轻的叩击着食指。身旁一字排开坐在三位年老的医者。

前宅的大堂内也是人头攒动，春爻、老圭、褒五、彤序和暌舸几人今天都放下了手里的事，守在前堂里。

看门老头仰躺在摇椅上打着盹儿，暌舸搓着手来回的走。

宅子大门洞开，一担担的各色礼物被下人们陆续的抬下马车抬了进来，既有梁侯嘉瑶送来的，也有昭礼东宫姬荣派人送来的，还有天伤殿送来的。

在经过了三个时辰的长时间的等候，内宅的屋子里传来了“哇……”的一声婴儿响亮地啼哭声。

“夫人啊……是位小公子……恭喜主家了！”

屋门一打开，里面帮手的稳婆便忙不迭跑过来道喜，那头上的汗和手上的血都没有来得及擦，脸上便挂着的灿烂的笑容跑了出来。

“好……太好了……多谢……重赏……辛苦了……我妹妹怎么样了？”舒雯高兴的说道。

“夫人的身体健康的很，只是生孩子辛苦，她看过小公子便睡了过去，回头喝点参汤提提气，过两日便恢复元气了。”

“好……好……还不赶快让厨房为妹妹准备羹汤，用最好的山参，还有去前院那边给叔伯们传个话，让他们心安。”

“是。”一个嬷嬷飞快地领命而去。

“那孩子……？”舒雯高兴地直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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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夫人莫急，小公子尚在清洗，等清理好便会抱出来与您相见的，我还得去准备点热水，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舒雯说道。

……

胖婶抱着包裹好的孩子走了出来，舒雯快步走了上去，小心地从胖婶手中接过那个孩子。

孩子身体被包得严严实实，眼睛还紧紧地闭着，可能是饿了，还发出嗯嗯的声音。舒雯看着孩子笑了。

“好看……真好看……”

“是呀，小公子哭声响亮说明身体好、中气足。你看看这皮肤多白，头发多黑，这小手小脚多结实，长大后一定是个美男子，就像小南殿主和夫人一样！”

“是……是……佩佩！给这几位稳婆重重有赏，辛苦你们了！哦，还有那几个医者，凡是今天在场的都赏！”

“侯爵夫人客气了，小夫人还在休息，我们也先去别院休息一下，一会再来伺候几位。”

“好，佩佩，你帮我送送几位。”舒雯的眼睛始终笑眯眯地看着怀里的孩子。

得知母子平安的消息，前院的人们也各自舒口气。

老圭马上安排人以最快的消息报给十几万里之外的姬南，又悄悄安排秘密渠道将消息送给了姬扈。

暌舸高兴地忙起来，开始对送来的礼物进行登录造册送入库房，然后吩咐给今天在场的所有下人们赏钱。

彤序笑着赶回山上去处理事务。

褒五招手叫来一个年轻人，吩咐让“回味楼”老掌柜亲自下厨，今晚整一桌上好的席面送来。

忙完的老圭一边闪着扇子，一边不错眼珠地看着坐在一旁的春爻。春爻颇感无奈，只得站起身往外走。

老圭满意一笑，这才上路吗，你那洞里藏的几十坛千年黑露酿留着干啥，这么大喜的日子还不拿出来和兄弟们畅饮，等着酒下崽吗。

看门老头睁开眼睛，眼中的神采已经不如去年了。

略显浑浊的目光看着屋外的阳光，刚才闭目打盹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他那微弱却纯净无比的念力感受到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仿佛是年轻时站在极高的山上看日出的感觉，远处一个小小的红色太阳从地平线跃出，阳光厚重温暖却不刺眼。

“雝雝鸣雁，旭日始旦。”老人喃喃说道，“大光明即将普照世间，可惜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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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日，午时。

箭矢呼啸着掠过天空，在两端的人群中溅起了血花，石墙外汹涌的四部战士举着一架架就地伐木制成的简陋梯子，推着架上墙面。开水、火罐、沾了油后被点燃的藤草球从墙里扔出来，火焰滚动的同时，也弥漫起滚滚黑烟。

石墙坍塌了一个缺口，修葺的再结实再完备，在这样高强度的进攻和激烈的厮杀当中，能够撑下去八天，也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事情。

百里峒关隘前十几里地的地方，禽子楠端坐在木台之上，远远地望着前方那激烈的战场。此时，密密麻麻如蚂蚁般的四部联军簇拥着一台台冲车和云梯向着远处一个歪歪扭扭坍塌的石墙破口处云集。

得益与在姬无方主持防御后，在石墙后紧急修建更多的箭楼和街垒。四部联军破墙之后，面对的是一个个犬牙交错的堡垒，仿佛一个个硌牙的沙子。每前进一步都要经过惨烈的厮杀和争夺。

九黎部的一支在后面休息的很好的预备队增援了上来，与冲进缺口的四部联军兵进行血腥的厮杀，试图将突入石墙的敌人压出去。

姬南越过鲜血染红的石砾，剑尖微颤，太商剑在他手中千变万幻，穿过重重刀影，一道灰黑气的剑气暴射而出。

噗！”

一声闷响，如中金石。一名身材高大的披甲萨玛脑袋被劈飞出去。

在他的身侧，观虎、有义、景坤、羊茗等人都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杀入敌群当中。

鲁格拿出了射天弓，在射杀了两个强大的修士之后，引起了敌方的重点关照，受了重伤被迫退出了战场。

一声清脆鸣声，璀璨的蓝色剑光紧贴着姬南的耳边闪过，抵住了刺来的长枪。

剑尖与枪尖相抵，迸射出四射的劲气。贡布单手握剑，接下了一名春熙堂大修士的偷袭。

在高高的空中，唐焚、彭巫、戊火、庚施、展恒等一众修士、巫师和崔凯、韩氏弟兄、章平等春熙堂修士、四部联军的萨玛们打成一团。

桂兮化出五彩大鸟的真身和一大群凶残的妖兽、凶禽撕咬在半空。

惊蛰身形一晃，下一刻出现在桂兮不远处的一头长翅白虎身上，手中的短剑狠狠地刺入白虎的眼睛。传来一阵惊天的嘶吼声。

姬南身后几步，脸色苍白的芙茹挥舞一根黑木杖，口中念念有词，一团黑色的火焰，突然从木杖前端凭空出现，然后迎风变大十倍，直接将一个迎面跑来的虎越部披甲萨玛全部吞没进去，凄厉而惨烈的嚎叫声，响彻了整片营地。

周围鲜血不时溅在他们头上、身上，沸腾的人潮中，两个人的身影，都已杀得通红，敌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妈的——”用力劈开一个敌人士兵的脖子，姬南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高声喊道：“一步不退，跟着我，向前！杀回去！”

连日以来的鏖战两军之间的伤亡率，早已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自打在四部联军的中军大帐前高高挂起一颗人头，据说是乌越部前锋番讹里的人头后，战事就从激烈达到了更高的惨烈程度。

四部联军几乎是不分昼夜、不顾伤亡的一批一批的轮番进攻，后者踩着前者的尸体的冲锋，动作稍微迟缓或者犹豫，都会被后面督战的头目一刀砍倒。

五丈高的石墙，加上层层叠叠的陷阱、壕沟，防守方占据着巨大的防守优势，但是一旦有了一处坍塌缺口后，却是整个防御体系即将崩溃的一个信号。双方的精锐和资源都在不计成本地投入进来。

箭矢与弩矢在空中密密地来回飞舞，双方豢养的妖兽和凶禽不时掠过战场上空追逐撕咬，血腥气弥漫，巨大的投石机正将石块和火罐掷过天空，在呼啸间发出令人胆寒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