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一五三章 把账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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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儿回到娘家，娘家一大家人儿正准备吃午饭。

“荷花儿，你咋把羊牵回来了？”荷花儿的老爹担忧与不解道，“是在会上没人买？”

荷花儿的哥嫂侄子们围在厨房正在盛饭，扭头懵懂地看了看荷花儿，老大的媳妇望着荷花儿嘴里不知在嘟囔什么。

荷花儿挤弄着眼睛笑着向老爹说道：“羊儿已经卖啦。”

“卖啦？”老爹着实蒙了圈，“卖啦这三只羊儿咋没被买家儿牵走哇？”

“买家儿给俺一个银圆就不要羊了。”荷花儿故意逗着老爹，“买家儿是耍大方呗。”

“竟有这种蹊跷事儿？”老人更加蒙了圈。

荷花儿笑眼瞪着老爹，看到老爹一脸懵懂的疑惑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哪会有这种蹊跷好事儿哇！是活菩萨老郎中在会上看到俺卖羊，哄俺说他要买俺的羊，给了银子他就叫俺把羊牵了回来……他老人家是真心实意帮俺哇！”

老人微笑着从嘴里嘘出一口气儿来，“你也真会逗爹……活菩萨真是活菩萨呀！这世道像活菩萨的好心人儿不多哇！爹总算心里安稳啦，等咱有了银子别忘了还给老郎中。”

“爹不用交代俺也不会忘记。”荷花儿说道，“俺这就回去了。”

这时荷花儿的大哥端着一碗鸡蛋捞面走进屋里，“这是爹的饭……爹不爱吃硬面条儿在锅里多煮了会儿……妹妹的饭盛好了在厨房里，大哥就不给你端来了。”说着把饭碗放在桌上扭头回厨房吃饭去了。

老人向荷花儿说道：“急个啥哩！午饭已经做好了，吃了午饭再回去。”

“您就别管我了，我又不是啥客人，离家也没多远，您就趁热儿吃吧，捞面凉了就粘在一块儿啦。”

“你回家不也得吃饭？既然你哥嫂把饭做好了，吃过饭再回去吧。”

“俺回去还得给河滩里的根儿做饭哩，做好饭还得给他送饭哩，他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

老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闺女呀……爹说你吧，有些话你也不爱听……不说你吧，爹这心里憋得难受。”

“我知道您要说啥……还不是那老一套。”荷花儿的眉头皱了起来。

“唉……”老人叹了一口气儿，“不错，还是那老一套……爹都是为你和根儿好呀！根儿在黄河野滩守望、守望、守望了多长时间啦？！把牛壮守望回来了吗？守望不来牛壮别把孩子搭进去……你就想开点儿吧！不能老是钻在牛角尖儿里呀！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

荷花儿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啥话也不说起身抬腿便走。

老人瞪着沮丧的老眼望着荷花儿的背影，连连摇头叹息：“谁的话也不听啦……谁的话也不听啦……连她亲爹的话也不听啦！从小她老娘把她娇惯成了这样儿啦……唉……有啥办法儿哇？！”

老人拿起筷子想去搅和一下面条儿，可手哆嗦得不听使唤，“啪”的一声把筷子扔在了饭碗上。

老人拿起烟袋捂上烟末儿想吸袋烟缓口气儿，可手颤抖地点不着火儿，气得狠狠把烟袋甩在桌子上。

“妹妹呀……”荷花儿的大哥在厨房门口儿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筷子，“这饭已经给你盛好了，吃了这碗捞面再走。”

荷花儿没好气地撂下一句：“吃气儿吃饱啦！”昂头仰脸快步走出院门儿。

荷花儿的大嫂用怪异和不屑的眼光看着荷花儿的背影，嘴里鼓鼓囊囊一边嚼着饭，一边噘嘴怪声怪气儿地说道：“气儿吃饱啦……谁让她生气啦？像大贵人儿似的！不吃就不吃有啥巴结她的？！”

荷花儿的大哥狠狠瞪了媳妇儿一眼说道：“好好吃你的饭！你胡乱唠叨个啥？捞面吃撑了是吧？！”

媳妇儿委屈地“当啷”一声把筷子摔在碗上，重重把大半碗捞面撂在锅台上，装作哭泣的样子低头唧哝起来“这个家……俺连说句话的权力都没啦……俺又不是哑巴……”

荷花儿快步走到她住的那条小街上，离老远就看到孙财旺叼着洋烟卷儿，领着一帮人儿在摆弄那棵大榆树。

他们已经把粗粗的绳子甩在了粗壮的树杈上，又从树杈上把绳子扯拉下来，五六个壮汉向小街空荡的一边使劲儿拽着绳头儿，是怕大树倒下砸着房屋和院墙。

树下边一个被新挖的土坑大约有两三尺深，粗大的树根儿裸露着，周围有不少新鲜的湿泥土。那是他们在锯树之前从树根儿下挖出的，是为了多锯下一尺榆树身子……这是内行精明的木材商人的习惯。

两个壮汉握着大锯挨着榆树盘腿儿坐在湿土上，使劲儿地一推一拉“噌噌噌”锯着榆树。像是刚刚试了几下大锯，就听到孙财旺向他们吆喝道：“锯口儿一定要锯低些！多锯一尺值不少钱哩！”

“都锯在了榆树根上儿上啦！”拉锯人儿不耐烦地大声说道，“您孙掌柜要是还嫌锯得高，干脆就别锯啦！把榆树连根儿挖倒不就是了。”

孙财旺呵呵笑道：“挖倒刨坑儿费工夫……那就这样锯吧……我赚了钱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孙大哥呀……”荷花儿走到孙财旺的跟前平和地说道，“还您银子。”

孙财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大榆树上了，猛然听到荷花儿叫他，他扭转脸看着荷花儿，“还银子？弟妹咋着这么快弄到了银子？”

荷花儿不卑不亢地说道：“俺既然答应您了，不快点儿还您心里闹腾。”说着从兜里掏出两块儿明亮的银圆。

“呵呵……呵呵……”孙财旺立即扔掉洋烟，脸上堆起亲切的笑容，“大哥又不是外人儿，与牛壮像亲兄弟一样，这点儿银子无足挂齿，弟妹你是急个啥呀？！就是没银子还大哥也不会催你。”他说着把手掌向荷花儿伸去。

荷花儿把两块银圆稳稳地放在孙财旺的手中，“孙大哥你要看好啦啊！这是两块儿干干净净的银圆还给您了啊！俺把牛壮欠您的银圆都还清了啊！”

“还清啦，还清啦！”孙财旺笑嘻嘻地说道，“是还清啦！大哥绝不会给弟妹多要的！”说着他疑惑地捏起一块儿银圆，“呼”地向银圆的侧面使劲儿吹了一口气儿，迅速把银圆贴近耳朵孔儿，鼓着出神的眼珠儿，专注地仔细听了一会儿，脸上慢慢出现浅浅的笑意，嘴里“嗯嗯”了两声儿，把银圆立即装进兜里。他又捏起另一块儿银圆故伎重演，又是满意地“嗯嗯”两声儿，立即把银圆装进兜里。

荷花儿斜楞着眼睛瞄着孙财旺滑稽可笑的动作，嘴角儿上挂着一丝不屑的耻笑，快步走进院子里，立即把院门儿关着把门栓插着，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回到屋里，趴在床上用被子捂着嘴巴“呜呜”地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