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一七七章 “浪西施”当街勾引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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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蛋心不在焉地晃晃悠悠来到已经开市半天的集会边儿上，正巧遇到他胡家挑担卖醋一个六十来岁的长辈儿，正和一个弓腰驼背挑担卖芝麻香油的汉子并肩向集市上去，两人一边挑着担子走着一边在故意笑着斗嘴。

“您这醋老先生的醋担得离俺远些！”

这个卖芝麻香油的手里拿着一对儿敲击能发出清脆响声的枣木梆子，他平时虽然是卖油的但一句话也不吆喝，只是不断敲着梆子走街串巷，人们听到梆子响就知道是卖油的来了。他驼背的肩头压着一根两头向上翘的榆木扁担，榆木扁担两头挂着两只洋铁皮油桶，油桶的盖儿一半是固定死的，一半是可以活动的；油桶里放着一只明晃晃、圆溜溜的金属灌油葫芦，灌油葫芦上有两个樱桃大小的小孔，一个小孔用以灌油、一个小孔用以通气，以便向买油人的盛具里灌油顺当。

这个姓胡的卖醋老汉挑的担子就与卖油的不一样了。卖醋的用的是勾担，勾担两头儿勾着两只木桶，醋桶里放着一只灌醋的竹筒提子，木桶上边的木头盖子盖得严严实实，就这样离老远还能闻到酸酸的醋味儿。卖醋的虽然也是走街串巷，但得不住地大声吆喝“卖醋喔……卖醋喔……”

姓胡的卖醋老汉装着生气的样子向卖油的呛声道：“你卖你的油，俺卖俺的醋，两不绞扯……为啥要俺离你远些？”

“你的醋味儿太大，遮住了俺这香油味儿。”卖油的笑着说道。

“你咋不说你的油香味遮住了俺的醋酸味儿！”老者笑着反击道。

“呀嗨……你俩是把钱赚够了吧？！还有这闲工夫抬杠儿？！”黑蛋拍了一个响巴掌讽刺道。

“这挑担卖力气挣钱的活儿也得寻点儿乐子哇！不说不笑不热闹！”卖油的敲着梆子笑呵呵地走了。

“黑蛋……”这位爷字辈儿的长辈儿瞥了黑蛋一眼，停住了脚步皱了皱眉头，“你这孩子一定是你娘俩过年没钱了，来这会上卖羊的吧？！”

黑蛋嬉笑道：“您老人家隔门缝儿看扁人！过年就俺娘儿俩咋用得着卖羊？过年的钱用不完哇！”

“你这孩子跟自家爷爷说话还装大！”老人轻轻放下醋担从兜里摸出一把铜钱，“给！拿着！别嫌少！这只老山羊瘦得像干柴，没人买这骨头架儿。”

“您老人家操心卖您的醋吧！”黑蛋拽着山羊一眨眼工夫挤进了人群。

“哎哎……这孩子……”老人掿着一把薄铜钱望着黑蛋的背影叹了一声。

当黑蛋牵着老山羊路过街市旁“浪西施”的街门口儿，“浪西施”正扶着门框站在那儿无所事事地观看街市上的热闹。

她一眼看到了黑蛋牵拉着一只老山羊，就立即向黑蛋大声喊了一句：“黑蛋老弟你停一下！”说罢扭头快步向屋里跑去，片刻又从屋里跑了出来。

黑蛋听到是“浪西施”在喊他，他不想参合“浪西施”的风流事儿，更不想参合“浪西施”夫妻的打闹事儿，因为这种事儿只要沾上边儿会被村民耻笑。要是无意撞见夫妻打架拉拉架儿、劝说几句也是村里的传统习俗，可有意去管这种扯皮拉筋的家庭事情，聪明人儿谁也不会闲着没事自找麻烦，何况“浪西施”是在村里出了名儿的“浪”女人儿。黑蛋已经听说前几天“浪西施”又被她丑陋的老公打了一顿，是因为“浪西施”与老董家酒馆儿、董老板雇佣的那个外地的种菜看菜园爱吹箫的年轻人儿，在菜园儿的草庵里睡在了一起，被老公发现动了拳头。

黑蛋拉着老山羊就想急忙离开，可被“浪西施”一把拽住了牵羊的绳子。

“你老弟是急个啥呀？！”“浪西施”脸上飘着一层红韵，额头上还明显地留有一块儿青紫，“俺又不是女鬼非要缠着你！别害怕！俺不让你到俺屋里说话。”

黑蛋不温不火地看着她，“那你是喊我干啥？我急着去卖羊哩！”

“俺知道你去卖羊……一定是过年没钱啦！”

“有的是钱！”黑蛋嘿嘿笑了笑，“这只山羊老了，只吃东西不长肉，卖掉省得养它。”

“你老弟骗不了俺！”“浪西施”嘻嬉笑道，“没钱过年就说没钱呗！还给嫂子绕啥圈子？！”她说着脸色变得悲悯起来，“一个穷光棍儿，家里还伺候着一个孤独老娘……日子够难过的。”她说罢“唉”地叹了一口气儿。

“你倒是可怜起俺娘俩啦……”黑蛋咧嘴滑稽地呵呵笑了笑，“你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吧！俺可是可怜不了你。”

“浪西施”仰脸微笑道：“俺没啥要可怜的，生就的这挨打的命儿……俺信命啦！俺谁也不让可怜俺！”

黑蛋瞪眼张嘴儿无言以对，想拽过羊绳离开却被“浪西施”紧紧抓着。

“给！”“浪西施”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两枚银圆向黑蛋递去，“不用去卖羊啦了，够你娘俩过年啦。”

“你的好意俺心领啦……俺咋能要你的钱哇？！”黑蛋犟着脖子推辞道，“真是这头公羊老了，得把它卖掉，俺娘俩过年不缺钱！”

“就算嫂子借给你的钱行吗？到明年你有钱了再还俺。”

黑蛋故意逗笑道：“别说明年还你，后年也没钱还你！你还是把银圆收回去吧！欠着别人的钱俺心里闹腾。”

“没钱还俺正好！那就不用还了呗。”“浪西施”向黑蛋飘去一个媚眼儿，“俺又不是放账的！心里闹腾个啥？”

黑蛋故意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为啥对俺这么好？”

“你难道至今你还没看出来？”“浪西施”纳闷儿道，脸上立时飘上一层红晕，“俺喜欢你呗！俺喜欢你是真的心眼儿里喜欢你，不是那种浪白白地喜欢你……俺跟别人睡觉是报复打俺的那头丑八怪，是将就着胡乱凑合……俺要是跟你睡觉就不一样了，是拿出一颗心和你睡觉。”

黑蛋呵呵笑道：“就算你从心眼儿里喜欢俺，可俺从心眼儿里不喜欢你呀！这不白白浪费了你的心眼儿？跟俺睡觉……你就别说骚气话啦！”

“俺知道你不喜欢俺！”“浪西施”脸上的红晕消失了，一脸痛苦地说道，“只要你知道俺喜欢你俺就满足啦！”

黑蛋立即沉默起来，脸上的嬉笑调侃神色不见了，眼眶微微湿润，他沉默了一会儿憋出一句话来：“我知道你喜欢我……你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儿。”

“浪西施”听了痛苦的脸上一下涌上一层喜色，眉开眼笑地说道：“俺要是等到有一天……听到你说你喜欢俺……俺也不亏在这世上走过一遭，死了也瞑目啦！”

他们正说着“浪西施”的老公回来了，“浪西施”恐惧地瞄了一眼她的老公，立即把银圆装了起来，扭头悻悻地回屋里去了。

她的老公一手掂着一只烧鸡，一手拎着一个盛酒的丫丫葫芦，一边摇摇晃晃蹉跎着醉步走着一边啃吃着烧鸡，像吹喇叭一样沾满鸡肉的油嘴巴噙着葫芦口儿，仰一下脸“咕噜”喝上一口酒。矮墩墩的肩膀上扛着一个多边形的脑袋，光秃秃的脑袋上涂满了黏糊糊的膏药，离老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怪味儿。

当“浪西施”的老公醉眼蒙眬地看到他媳妇刚才在与一个牵羊的男的在说话，脸上顿时涌上了一层粗暴的怒气。

“呀……呀……呀嗨！这骚……骚媳妇儿又……又想浪啦！又该挨揍啦！”他怪叫一声醉声醉气地吆喝道，塌陷的鼻子呼地冒出一股酒气。

他气势气势汹汹摇摇晃晃来到黑蛋的面前，大瞪着醉眼仔细打量了黑蛋一番，又打量了老山羊一番，“呀嗨！我说这……这男的是谁哇……是……是黑蛋老弟哇！这……这俺就放心啦。”

“呀嗨！”黑蛋也学着他的腔调，“你老兄咋对俺恁放心哇？”

“俺……俺知道你黑蛋老……老弟不好搞女人儿。”

黑蛋耍笑道：“俺就是专意来搞你媳妇儿的！”

“搞了吗？”

“刚搞过！”

“浪西施”的老公向黑蛋瞪着两只醉眼，晃悠了几下脑袋疑惑道：“不……不……不会吧？！你……你牵着羊咋、咋搞？”

黑蛋鄙夷地调侃道：“公鸭别管公鸡的屁事儿，我咋搞还用你老兄操心吗？！”

“浪西施”的老公醉眼蒙眬地意思了片刻突然呵呵笑道，“你……你老弟……你是故意说……说笑逗俺！俺、俺知道……你老弟不……不会看中俺……俺这个浪媳妇儿……”他说着摇摇晃晃把烧鸡和酒递到黑蛋的面前，“老……老弟吃……吃口烧鸡……喝……喝口酒。”

“你自己好好享受吧！”黑蛋咧嘴嘲讽道，“烧鸡和烧酒比你媳妇儿更有滋味儿吧？！”

“你……你老弟可、可说对啦！”他嘴里喷出一些肉末儿大笑道，“俺媳妇儿……俺那骚媳妇儿……一个浪女人儿……啥、啥滋味儿都、都没有！只……只有浪骚味。”

“你老兄就不该娶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儿！要是说句公道话……是因为你……你媳妇儿才浪了起来！谁也不怪，怪你自己！”黑蛋绷着脸看着他说道。

“你……你老弟……咋、咋说这……这蹊跷话哇？！”“浪西施”的丈夫歪嘴儿愣眼看着黑蛋，“她是……是俺的媳妇儿，我……我咋会使俺媳妇浪……浪了起来？”他说着啃了一口烧鸡，“咕噜”向嘴里灌了一口烧酒。

“老弟我不想参合你家的闲事儿，免得惹一身骚气！”黑蛋看着他津津有味嚼着鸡肉眯缝着醉眼的样子，呵呵笑了笑说道：“你就是把你媳妇儿打死也没用……掂量掂量你自己吧！”黑蛋说罢拉着老山羊快步走了。

“哎……哎……黑蛋老弟……黑蛋老弟……”“浪西施”的老公向着黑蛋的背影喊叫道，“你……你还没说清楚……没说清楚我……我咋会使俺媳妇儿……浪……浪了起来……”他“咕噜”仰脸又喝了一口烧酒，瞪着疑惑的醉眼自言自语道：“黑蛋说话真蹊跷……俺的媳妇儿浪……浪起来……怪俺有点儿不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