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一九〇章 中国人的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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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蛋歪着笑嘴说道：“这孙子还讲点儿义气……还有点儿人味儿。”

“把他打得这么惨……他对打他的人不但不怨恨还佩服尊敬？”周围有不少人有点儿想不通，“咋……咋还要拜打他的人为师哇？真是稀奇古怪！”

翻译向大伙儿说道：“日本民族的性格，与咱中国民族的性格完全不同！日本人尊敬把他打惨的人，中国人怨恨把自己打惨的人，日本人真心崇拜英雄人物，咱中国人口头儿崇拜英雄、内心崇拜官位和金钱。”

“噢……”大伙儿好像听翻译这么一说明白了一些，“咱中国与日本正好相反呐。”

黑蛋向翻译不解道：“要是把他打死啦他会咋尊敬俺？”

翻译笑道：“要是把他打死了他是无法儿尊敬你了，但他的日本族人会尊敬你，丝毫不会仇恨你！双方公开格斗无论对谁都是公平的！”

“那你为啥叫着不让俺弄死他？”黑蛋还是有点儿不解。

“弄死他咱中国的县长不愿意哇！他会来找你麻烦的！”

黑蛋听到这里狠狠骂了一句：“这些中国当官的比洋人都坏！”

这时日本武士突然用左手从地上掂起倭刀，猛地深深插入土里，用脚踩住刀把儿猛然发力，只听“当啷”一声，他的东洋倭刀折为两截儿，嘴里说道：“与这凶杀职业别了地！永远别了地！”

这位讲信义的日本武者，向荷花儿磕了头赔了罪，向黑蛋行了跪拜大礼叫了声师傅，让翻译从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块银圆作为鸡蛋的赔偿。

荷花儿拿着银圆找到那位卖核桃的老大爷，老大爷被冻得正缩着身子上牙磕着下牙强支撑着。

“谢谢您老人家!”荷花儿把银圆轻轻放在他的篮子里，“快去那边衣服摊儿上，卖件棉袍穿上，您上了年纪别冻出病来。”

“嫂子你想把根儿饿死？！”黑蛋大声提醒荷花儿，“都啥时辰了！根儿早在黄河滩饿哭啦！”

“咦……俺真把这事儿忘啦……”荷花儿感到黑蛋没啥可担心的了，就急急忙忙一路小跑回去了。

“俺的兔肉钱就不给你要了！让你白吃了！可你故意向俺脊背上放臭屁熏俺……你得给俺赔个不是！”穷猎人颇感委屈地向日本武士抗议道。

翻译笑着翻给日本人听，日本人似乎想了起来，就向猎人深深鞠了一躬，很内疚地说了两句中国话：“我地不道德地！请您地多多地包涵！”

“咦……”卖兔肉的猎人感到既惊讶又兴奋，“这个日本野人也懂得礼数儿哇？！”

周围的人们都哄笑起来，七嘴八舌地议论道：“不是他懂得礼数儿，是把他打出了礼数儿！如果不打败他打乖他，他还会向你头上放更臭的臭屁哩！说不定他会骑在你脖子上拉臭屎哩！”

大家又轻松地哄笑起来，看来这些胆小怕事儿麻木的庄稼汉们“恐日”的传染病都痊愈啦。他们开玩笑地扯拉着卖兔肉的猎人怂恿道：“快去向日本人头上放一个臭屁！让他也闻闻中国人的屁味儿。”

“哎哎哎……可不能这么做……”猎人拨开众人的手扭捏着身子，“人家已经鞠躬赔礼啦！已经够意思啦！”

此时的黑蛋像换了一个人儿似的，那种嬉笑怒骂和犟牛脾气一扫而光，一下变成了温情和善的君子，可怜关心起日本人来。

“有谁帮忙去药铺把活菩萨老郎中请来？！给日本客人医伤。”黑蛋向人群里吆喝道。

“你大叔俺就在这里哩！”老郎中“活菩萨”在人群后边捻着胡须大声说道，“刚处理完甄保长的头伤，跑来看个究竟。”

“活菩萨”捋着胡子走了进来，没看日本人一眼就向黑蛋劈头问道：“老甄说是你小子叫日本人把他砍伤的？！”

“甄保长……这混蛋……真是个大混蛋！”黑蛋向“活菩萨”摊开双手“日本人咋会听俺的话？是他自己想作死！这混蛋比日本人还混蛋！”

“活菩萨”老郎中哈哈笑了起来，“俺想也是……你小子咋会有这个能耐？！”

“求您快点儿给俺这个日本徒弟看看伤势吧！”黑蛋嬉笑着央求道。

“吔……”“活菩萨”听了一愣，真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日本武士？你的徒弟？”

“是行了磕头大礼的洋徒弟！”黑蛋得意地说道，“不信您问问这位翻译。”

日语翻译还没等老郎中问话，就向老郎中恭敬地点了点头，说道：“日本人是心甘情愿真心实意，拜这位有骨气有血性的老乡为师傅的。”

“啊哈……老甄说的没错哇！你的徒弟咋会不听你的？！俺这老家伙差点儿上了你小子的当！”老郎中又捻了捻胡须，“不过……你小子咋把你的洋徒弟打得这么惨？”“活菩萨”眯起眼睛，“咋着……俺越来越糊涂起来了……”

老郎中疑惑地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翻译，翻译和声细语地给“活菩萨”如实解释了一通，老郎中这才知道来龙去脉。

翻译向“活菩萨”老郎中感叹道：“咱们中国经过两次鸦片战争和甲午海战以来，清政府**无能、人民痛苦颓丧，中华民族在世界列强眼里乃精神萎靡的东亚病夫，无论何人都想来欺负啃吃中国，皆因中国缺少舍身正义之士呀！如果咱中国人都像这位有血气有胆量的老乡一样，咱中国无论如何也不会经常受外国人的侮辱蹂躏。”

老郎中感慨道：“你说得太对啦！咱中国人不是身上没有力量，是心里没有力量哇！”

“活菩萨”说着扭脸看了看受伤的日本人，日本武士浪人脸上泛起一层尴尬的苦笑。

“远道儿的客人呐……”老郎中呵呵笑着认真察看起日本武士的伤势，无不讽刺地说道：“你的师傅把你打得真是不轻哇！黑蛋小子咋这么凶狠！这一只眼……这眼如不及时治疗就完了，不过还来得及！”郎中对日本武士的伤势有些担心。

翻译如实用日语把老郎中的话说给他的日本雇主，日本武士不住地微笑着点头。

“师傅地大英雄地！他是中国地这个地！”日本武士伸出了大拇指，他突然跪倒在“活菩萨”面前，“我地日本人地，感恩你地中国地医生！”

老郎中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用基本标准的国语说道：“不必感谢！不必感谢！日本人、中国人都是人！医生就是为人看病的。”

日本武士听懂了老郎中的话，高高地伸出了大拇指，连说“敬佩之至！敬佩之至！”并感叹道，“我地眼前的中国人，与我地以前想象地大不一样地！”

老郎中笑着和善地问道：“你以前想象的中国人儿是什么样子？”

日本武士不好意思笑了起来，“我地以前地想象的中国人像木头泥雕地。”

老郎中说道：“你以前想象得也没完全错……有些中国人儿就是那个样子，可有些中国人儿不是那个样子。”

日本武士对老郎中的话好像没有听明白，一脸疑惑。翻译给他用日语解释了一通，他才微笑着明白过来。

“在这儿疗伤不行！”“活菩萨”对黑蛋像命令一样催促道“快搀着你的徒弟到我的药铺去！”

“散戏啦，散戏啦！都散了吧！热闹大家也看够啦！别挡着路……”黑蛋向周围神情轻松的人群大声吆喝道。

人群三三两两议论着纷纷散了开去。

“真见了稀罕……打来打去杀来杀去又成了好朋友！还成了师徒！”

“真开了眼界……日本人就是欠揍！你越害怕他，他就越凶！”

“咱中国就缺少这个卖羊人的神气儿。”

一个壮汉“唉”了一声内疚道：“要说这个卖羊的老乡还没俺的身体棒，可……可俺就没这个胆量。”

一个壮汉接嘴嘲讽道：“人家卖羊的老乡不怕死哇！你身体再棒可你怕死呀！怕死的胆小鬼身体再棒也没用。”

那个内疚的壮汉听了不高兴起来，瞪眼道：“你说我怕死？难道你不怕死？！你的身体不是也棒棒的，你怎么不去帮助卖羊的收拾那个日本人呀？你也是个胆小鬼！”

“你敢说我是胆小鬼？！”这个壮汉握紧了拳头，“我一拳把你打倒，让你看看我是不是胆小鬼！”

“你别吓唬我！我也会几招儿哩！谁把谁打倒还难说。”

这两个壮汉摩拳擦掌，像仇人一样互相瞪着对方就要开打。

旁边儿过来一个老者在中间劝起了架，不无嘲讽地说道：“你们现在从哪儿生出了胆量？那个日本人抡着洋刀哇哇叫，你们连一个闲屁都不敢放！对付自己的老乡倒是有了胆量，还不赶快各自干各自的事儿去？！把胆量都存起来，再遇到欺负咱乡亲的日本人，把胆量都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