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二〇五章 先给黑蛋当三天新媳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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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菊是在大木盆里边洗衣服边想心事儿，他抬头看了看立在她面前的老人，脸上挂着甜蜜的笑意说道：“快洗完了……这点儿小活儿与俺在黄河南缫丝比轻多啦！”

黑蛋的老娘蹲下身，心疼地抚摸着白菊的一双冰凉的大手，“呀！”老人惊叫一声把白菊吓了一跳，“俺的好闺女呀！这么冷的天你咋用凉水啊！看把你的手冻得都变成紫红色啦。”

白菊呵呵笑了起来，“不碍事！用凉水省些柴火。”

“家里柴火有的是！快起来到屋里暖暖手，娘这就给你烧热水、用热水洗。”

“伯母您就别费事儿啦！俺不怕冷。在黄河南冷天也经常给爹娘洗衣服，习惯了。”

“傻闺女！看你说的……才立春天还没转暖，这水冰凉冰凉，把手冻坏是大事儿！手要是被冻伤一次，以后每年冷天就会红肿。”

老人使劲儿把白菊拉了起来，迈着小脚儿快步到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毋庸分说把白菊的冰凉湿手擦干，边为白菊擦手边心疼地嘟囔道：“看看……看看……这手冻得……”

白菊不好意思地呵呵笑着，“伯母哇……您比俺娘还亲俺！您以后可别把俺当做琉璃咯嘣！以后俺与黑蛋哥过日子，您就得舍得让俺干活儿。咱这靠掏力气吃饭的人家，又不是公主小姐，没那么娇嫩。”

老人也不答话，连忙颠着小脚儿跑到厨房把锅里添上水烧起火来。

“白菊啊！快来灶边儿烤烤手，一会儿水就烧热了，用热水洗。”

白菊只好到得厨房坐在炉灶跟前，与老人边烤火边攀谈起来。

柴火在炉灶里噼噼啪啪燃烧着，炉灶里的火苗儿在她们的面前伸着火红的舌头，她们惬意的脸膛上被火苗儿舔上了一层胭脂，喜悦的眼睛里闪动跳跃着火苗的活泼舞姿，简陋的小厨房里暖烘烘得像春暖花开的季节。老人用充满爱怜的眼神瞄了一眼白菊，白菊脸上泛起羞赧的微笑。

她们真像一对儿亲生母女依偎在一起，天伦之乐洋溢在她们的脸颊上和眼光里。

“白菊啊……俺这辈子啥也不缺，就缺一个女儿哇！”

“您的女儿不就坐在您的身旁吗？”

“是呀。”老人快活地说道，“娘做梦也没想到哇！娘这辈子也很满足啦！”老人微笑着叹了一口气，“要是你永远在娘的身边就好了。”

“等以后俺与黑蛋哥的婚事办了就永远不离开您了，俺又是您的儿媳儿又是您的女儿。”白菊微笑着瞄了一眼老人，“俺感到黑蛋哥对您也很孝顺。”

老人高兴得呵呵地笑了起来，“黑蛋这混小子孝顺是孝顺，但就是嘻嘻哈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哪有女儿体贴细心啊？！俗话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哇。”

“黑蛋哥看着像粗人，说话也不讲究，但心里细着哩！他在您跟前故意装着像不懂事儿的小孩儿，那是他像小孩子撒娇，对俺说话可通情达理啦！可像个大人啦。”

“你就会夸他！”老人眼光里充满了幸福呵呵又笑了起来，“你俩都是苦命人哇！苦命人走在一起就不会再苦啦！就要转过运啦！要是早早把你俩的婚事儿办了，俺这一辈子也就安心了，就啥都满足啦！就是撒手到那边去也没啥牵挂了。”

“俺与黑蛋哥的婚事儿办不办，俺都是您的闺女，都要孝敬伺候您。”白菊亲昵地握着老人温暖的手，“俺也想早早把俺俩的婚事儿办了，可结婚是俺俩一辈子的大事儿，总得准备准备办得像样儿一点儿。”

“是呀！是得准备准备，得好好准备准备……”老人脸上忽然涌上不少皱纹儿，“唉……咱这个穷窝窝儿……真是委屈了你哇！不知你爹娘咋个想法儿？”

“伯母您别担心！俺爹娘都通情达理，啥事儿都依随着俺。俺爹娘要是心里有啥那个，也不会让俺来见您和黑蛋哥。爹娘不图富贵、就图您人好黑蛋哥实在，俺不会受到外待。”

“你与黑蛋年龄都不小了，这村里与黑蛋年龄相仿的大多有孩子了，女的像你的年龄也早就出嫁了，俺当老人的真有点儿着急。”

“俺爹娘也是像您一样着急。”白菊知道老人的心思，温柔地握了握老人的手，“伯母别着急！俺明天回到黄河南就加紧准备俺俩的婚事儿，迟不了多长时间俺就与爹娘一起过来了……先把婚订了，娶俺过来还不容易？！荷花儿嫂子家就是俺的娘家，用轿子把俺从那儿抬到这儿不就妥啦？！”白菊说着向老人甜蜜地笑了笑。

“不说你俩的婚事儿了……说起来俺够啰唆啦！总是想叫你俩快点儿成亲，俺也好早点儿抱小孙孙啊！”

“伯母您……”白菊的脸唰地绯红起来，低着脑袋一脸羞涩眼光里透着兴奋，望着炉灶里红红的火苗儿。

“你牛壮哥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说起牛壮老人一脸伤感轻轻地问道。

“俺听说了。”白菊抬头哀伤地叹了一口气，“唉……谁也想不到呀！”

老人随即也叹了一口老气，“俺真可怜荷花儿和根儿……也不知道牛壮还能不能回来……多好的人儿活蹦乱跳的，说没了就没啦。”老人说着抹起泪来。

“荷花儿嫂一直说俺牛壮哥哥还活着快回来了……伯母您年纪大经事儿多，您说俺牛壮哥哥还有生还的希望吗？”

老人接着叹了叹气说道：“荷花儿是太爱你牛壮哥，她不能没有牛壮，她是说啥也不相信你哥哥会淹死……牛壮那么好的水性，按说是不会淹死的。”

“可淹进河里这么长时间了，俺哥哥要是没淹死他不早就回来了？！”

“是呀！人们都是这样说……黑蛋和几个弟兄还划着筏子顺着黄河寻找了一番，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天爷故意捉弄人！老天爷他就不向着好人！”

白菊听了低着头悲伤地沉默起来。

老人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老天爷是靠不住啦！神灵比老天爷可能要好一些。”

白菊抬头望着老人，眼光明亮起来，“荷花儿嫂咋不去求神灵呀？”

“她没啥求的！她根本就不相信牛壮会淹死，她坚信牛壮还活着，她去求神灵干啥？再说像荷花儿这种岁数的年轻人儿也不太信神灵，荷花儿只信她自己。”老人停了停神秘地对白菊说道：“荷花儿黑蛋她们不信神灵，俺信神灵……神灵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还是信为好哇！一天俺瞒着荷花儿黑蛋，悄悄拿着几根香，到村寨的西南角儿的关帝庙去求了神灵。”

“关老爷显灵了吗？”白菊疑惑地问老人，因为白菊也不太相信神灵。

“好像是显了灵……”老人脸上的皱纹展和开来，“俺把三炷香点着向关老爷磕了头，跪着向关老爷祈求说：您老人家是老百姓敬仰的神，您最讲义气，您应该保护讲义气的人儿呀！牛壮是个重义气的好后生，他被黄河的大浪卷走了，俺求您保佑他让他活着回来吧！俺正说着，三炷香忽然冒起了很高的火苗儿，烟雾直向关老爷的脸上散去……大殿里一丝风儿也没有，咋会这样？俺想啊……一准是关老爷接受了俺敬他老人家的三炷香，答应了俺的祈求。”老人说着更加神秘起来，“俺从关帝庙回来当天夜里就做了一个好梦……梦见关老爷掂着大刀站在黄河上面的云彩里，他把大刀向黄河一挥，黄河一下变得窄了，河里的水也变得小了……关老爷捋了捋长胡须大声说道：牛壮可以回来了！”

白菊半信半疑地问道：“关老爷显灵的事儿，您给荷花儿嫂说了没有？说了她一定会高兴的！”

“俺不敢给她说……你没想想……荷花儿信自己比信神灵还厉害，在牛壮的事情上她谁也不信，啥也不信，就信她自己心里的想法儿，说了她也不会咋着高兴……她会认为不管黄河水宽窄大小，牛壮都是要回来的……她兴许会埋怨俺说：牛壮也没死，去求啥神灵哇？！不求神灵牛壮一样回来！”老人说着苦笑了笑，“她要是相信神灵能让牛壮活着回来，她不早就去给神灵烧香磕头啦？听说她去过龙王庙，想求龙王爷帮助牛壮快点儿回来。”

白菊不解地问道：“荷花儿嫂不信神灵，她为啥还去求龙王爷哇？”

“龙王爷管着黄河呀！她是想求龙王爷帮助牛壮快点儿从河里回来。”老人很有意思地看了一眼白菊，“荷花儿以前还是相信神灵的，自从她求龙王爷也没求出啥结果，她就对一切神灵都不相信啦。”

这时只听到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响了起来，白菊的耳朵比老人的耳朵灵敏，她抬头看了一眼说道：“伯母……咱娘俩只顾说话了，锅里的水都烧滚啦，不能再加柴火啦。”

老人眯缝着老眼起身看了看咕咕滚着的开水，呵呵笑了起来，“那只好加些凉水再洗衣服吧。”

白菊连忙起身从水缸里向锅里舀凉水，老人转身走出厨房说道：“我去给你拿个棉垫儿垫在小凳子上，坐着洗东西暖和些。”

白菊连忙跑到院子里拉着老人的手说道：“伯母您就别费事了，俺没感到凳子凉，您别把俺当做娇嫩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