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二六七章 蝗虫到底有多厉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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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儿……就别与蚂蚱较劲啦！也许这是天意……”荷花儿瞪着一双惊惧的眼在一旁劝道。

芦根儿累得满头汗水，无奈地喘着粗气只好作罢。

“根儿……咱们到外面看看……看看街上是不是和咱院儿里一个样子。”

他们走出院子，后边跟着小黑虎儿。一出院门就碰到了邻居大嫂，老邻居满脸忧愁，恐惧的眼神里透出几分无奈。

还没等荷花儿开口，邻居大嫂就带着哭腔说开了：“这是谁得罪了老天爷呀……真吓死人啦！凡是长叶儿长花儿长果儿的东西全被蚂蚱吃光了……院里种的丝瓜，大的小的连瓜藤都吃光吃净啦！葡萄树、枣树连一片儿小叶儿都没留下……田里的庄稼不用说也完啦！人以后还咋活啊……”

大街上的各种树木都光秃秃的没了叶子，寨墙上的花花草草和互相攀附缠绕的荆棘藤蔓，呈现出寒冬腊月的景象。

隐隐约约听到葫芦庄的街巷里，不断传来妇女的哭声……街上的庄稼汉们都眼里含着泪水，抱着膀子、缩着脖子，一脸痛苦面面相觑，谁也不说一句话。

忽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娘，双手举着一把燃烧着的香火，后面还跟着一些人，号啕着走到街旁一个土岗上，把香火插在土岗的虚土里，一边号啕大哭，一边磕起头来：“老天爷呀……您咋这样狠心哇……俺求求您啦……”

“不是老天爷狠心……是人儿得罪了老天爷！”老大娘旁边一个黑胖的老汉噘着嘴儿说道，“这下可不闹啦……保长领着人儿动枪动刀的，又是铡羊又是争地打架儿……老天爷会不恼怒？！”

“……老大嫂别再磕头哭号啦！看把头磕得都起血包啦……”一个中年妇女蹲在老大娘的身旁劝道，“再求老天爷也晚啦！凡是长叶儿长果的都被蚂蚱吃光吃净了，还求个啥？！”

土岗下晃晃悠悠走来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大爷，脸上挂着老泪珠儿……“又要饿死人啦！又要饿死人啦……”他把拐杖向上戳了戳，“老天爷又要减咱的人口啦……这比二十年前的旱灾要厉害多啦……比俺小时候那场蝗灾，不知要厉害多少倍……那场蝗灾蚂蚱只吃庄稼不吃树叶不吃草……还没等把庄稼吃完天下了一场大雨就把蝗灾浇灭啦……可眼下这些小鳖孙儿，把荒草都吃光了，这牛羊牲口也都得饿死……”

这时候从寨门外走来一个哭天嚎地的年轻农妇，她的后边跟着一个年轻汉子。

“……这可叫人咋活啊！快成熟的秋庄稼被吃了个精光……”农妇发疯似的哭叫着。

“别嚎叫啦！天塌下来砸大家……家家户户都是一个样儿……人家咋活你也咋活。”汉子在后边安慰道。

“根儿……你到你文山、黑蛋几个伯伯叔叔家里，问问他们地里的庄稼咋样啦。”荷花儿把芦根叫到跟前担心地说道。

芦根儿听从母亲的吩咐匆匆离去后，荷花儿满心忧虑地牵着小黑虎儿回到了院子。她猛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令她惊奇地愣住了：院子里竟然一个蝗虫的影子都不见了，就连之前芦根儿辛苦拍死、烧死的那些蝗虫尸体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清扫干净了一般。小黑虎儿见状，瞬间忘却了恐惧，兴奋地围着荷花儿摇头晃脑，蹦跳着撒欢，尾巴摇得像拨浪鼓。

这时，几只老母鸡从杂乱的柴火堆里探出头来，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茫和迟钝。大公鸡则从高高的屋脊上丧气地滑翔而下，羽毛略显凌乱。它领着一群老母鸡，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踱步，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惊吓。但很快，大公鸡便重新振作起来，它抖擞精神，翅膀拍打得更有力了，伸长了脖颈，“哏哏哏——”地发出雄壮而自信的鸣叫，仿佛是在宣告自己的领地安然无恙。母鸡们感受到大公鸡的坚定，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也跟着拍打翅膀，恢复了活力。大公鸡则用温柔的“咕咕咕”声，细心地安抚着每一只受惊的母鸡。

就在这时，一对花喜鹊从天而降，它们疑惑地注视着那棵因虫害而变得光秃秃的老枸桃树，盘旋了几圈后，发出几声“喳喳喳”的哀鸣，最终只能无奈地振翅离去，留下一片寂静的院子，似乎在诉说着自然界的某种神秘法则。

荷花儿看到了此情此景，痛苦忧伤地闭上了眼睛。

迟了好大一会儿，芦根儿满脸悲伤地跑了回来。

“见到他们了吗？”荷花儿急着问道，“田里庄稼咋样啦？”

“伯伯叔叔……都在家里发愁掉眼泪哩……”

“你没问地里的庄稼……”

“他们说……地里的庄稼全完啦！连一棵小苗苗儿都没剩……”

荷花儿听到这里几乎晕倒，泪水从干燥的眼里流了出来，她无比恐惧地仰望着苍天，她向苍天哭喊起来：“老天爷啊……”她转过泪脸痴呆呆地看着芦根儿，喃喃地说道：“大饥荒来了……大饥荒来啦……”

放鸭子的小妞儿麦芽儿，高高兴兴蹦蹦跳跳赶着吃饱蝗虫的鸭子回到家里，欣喜地对她双目失明的老奶奶说道：“鸭子就要多下不少鸭蛋啦！”

老奶奶摸摸索索一脸茫然地问道：“鸭子为啥会多下鸭蛋哇？”

“满天满地都是蚂蚱，鸭子一个个都吃得肚子鼓鼓的，肯定要多下鸭蛋了！说不定还会下几个双黄蛋哩。”

老奶奶眨巴着盲眼吃惊起来，“你……你再说一遍……”

“俺是说田地里到处飞的都是蚂蚱，数都数不清……平时鸭子想逮住一个蚂蚱可不容易啦，现在蚂蚱吃都吃不完，可把鸭子高兴死啦！”

“哎呀！”老奶奶惊慌地叫了一声，“这是蝗灾呀！要变年景啦！要饿死人啦！”老人干瘪的眼里滚落出几滴泪珠儿。

“蝗灾……”麦芽儿敛住了笑容，扭头看了一眼院子里那棵老楝树吃惊不小，“咦……俺赶鸭子出门时楝树上满树叶子，回来树上咋一片叶子都没啦……”

正在这时，麦芽儿那一天都离不开酒的老爷爷提着一个酒葫芦，垂头丧气地蹉跎着老步迈进院来，望了望光秃秃的老楝树叹了一口老气儿，开口骂道：“这鳖孙儿蚂蚱……蚊虫都害怕楝叶的怪气味儿，可这小鳖孙儿蚂蚱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