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二十八章 族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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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天漫长而焦虑的日子悄然流逝，牛壮自那日不慎失足落入汹涌澎湃的大河之后，就如同石沉大海，生死未卜，连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有传回村里。他的家人日日夜夜以泪洗面，期盼着奇迹的发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

牛壮所在的赵家族人和远近亲戚们，心中也逐渐笼上了一层阴霾。他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忧虑与无奈。老一辈的人摇头叹息，回忆起牛壮生前的点点滴滴，年轻一辈则默默祈祷，希望奇迹能够降临。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那个不愿面对的事实——牛壮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终于，在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赵家族长和几位长辈决定在荷花家的宽敞院子里召开一次紧急的亲族会议。荷花家的院子，平日里是村民们聚会闲聊的好去处，此刻却因这份沉重的话题而显得格外寂静。族长站在院子中央，环视着四周，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期待与不安。

“各位亲族，”族长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牛壮这孩子，是我们赵家的骄傲，也是大家的亲人。如今他遭遇不幸，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我提议，我们组织一支队伍，用船顺着黄河向下游去寻找他的尸身。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得让他有个归宿，不能让他孤零零地漂泊在冰冷的河水中，成为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响应。大家纷纷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经过一番商议，他们决定由几位水性好的青壮年负责划船，带上必要的干粮和水，沿着黄河一路向下，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同时，村里还安排了人手，在岸边设立标志，以防万一牛壮被冲到岸边而无人知晓。

夜幕降临，赵家村的灯火显得格外明亮，仿佛在为即将踏上寻亲之旅的勇士们送行。在众人的祈祷与祝福声中，那几艘承载着希望与哀伤的船只，缓缓驶离了村口，向着茫茫的黄河下游进发。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信念——无论牛壮身在何方，都要让他魂归故里，安息在赵家老坟那片熟悉的土地上。

而在这段漫长而艰辛的寻找过程中，村民们没有放弃任何一丝希望，他们相信，只要心中有爱，有信念，总有一天，会迎来属于他们的奇迹。

凭借着祖祖辈辈在黄河岸边生息劳作、与这条母亲河共命运的人们所积累下的深厚经验与无尽智慧，他们深知黄河的脾气——一旦被它那汹涌澎湃的大浪卷走，生还的希望便如同夜空中最遥远的星辰，渺小而不可及。即便是在最坏的情况下，能够找到逝者的尸身，也已是万幸中的万幸，被视为向苍穹之上的神灵祈求来的莫大恩赐。

然而，荷花，这位性情刚烈、心中满是对生活无限热爱的女子，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亲族们对于牛壮命运的无奈断言。牛壮，那个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青年，怎能就这样被草率地判定为已溺亡？荷花的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她无法接受这种未经证实便轻言放弃的丧气言论，更让她心痛的是，族人们竟然毫无根据地就断定牛壮已经不在人世。

“你们凭什么认为牛壮淹死了？”荷花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略显尖锐，她双眼圆睁，脸色涨得通红，“你们可曾亲眼见到？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擅自断定一个人的生死，这不是在咒他死吗？我们怎能如此轻易地放弃希望？”荷花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的愤怒像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冲击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尽管荷花的情绪如此激动，但在如此重大的事情面前，人们也不能完全听凭她的个人意愿行事。毕竟，按照传统与习俗，寻找失踪者的尸身，给予逝者应有的尊严与安息之地，是每一个家族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第二天清晨，同姓的赵家族人，在荷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地在赵家祠堂再次聚首，共同商讨对策。他们搀扶着赵姓家族中德高望重、颇具威望的一位老者——赵家的族长，希望他能够做出最终的决定。

族长神色凝重，目光深邃，他深知此事关乎家族荣誉与逝者的尊严，更明白荷花心中的悲痛与不甘。然而，面对黄河的无情，他们也不能坐视不理，让牛壮的灵魂无依无靠，成为异乡漂泊的野鬼。因此，族长沉吟片刻后，还是决定遵循古训，组织人手前往黄河下游的南北两岸以及周边的河边滩涂，进行地毯式的搜寻，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要尽力而为。

“我们不能让牛壮孤单地漂泊在外，无论生死，都要让他回家。”族长的话语沉稳而有力，如同一座灯塔，指引着族人前行的方向。于是，一场关乎爱与希望的寻找之旅，就这样在黄河岸边悄然展开，每个人都怀揣着对生命的敬畏与对逝者的怀念，踏上了这条未知而艰辛的道路。

在这个古老的村落里，一直延续着一项深入人心的老规矩：每当家族面临重大抉择或事件时，众人总是习惯性地听从那些年长辈分高、威望重的长辈的意见。家族的族长，作为一族之长，他的话在族人心中往往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即便是他的言辞偶尔显得不那么周全，族人们也会选择听之任之，鲜少有人敢于提出异议。

赵家，这个村里的大户人家，也遵循着这样的传统。此时，赵家正围绕着一桩令人揪心的事宜——族中青壮男子牛壮的失踪与可能的遇难，聚在一起讨论。而坐在众人中央的，是赵家辈分最高、年已八旬、走路时需旁人搀扶的老者。他听力已不如前，但眼神中依然闪烁着过往岁月沉淀下的智慧与威严。

在听取了大家的种种猜测与忧虑后，老者颤巍巍地举起手，轻轻地拍了拍膝盖，仿佛在为自己的发言做着准备。随后，他缓缓地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与无奈：“人生无常啊……人生无常啊……牛壮，这个咱们老赵家难得一见的能人，本应是家族的骄傲，却……唉，可惜了，可惜了……”

说到动情处，老者的声音颤抖着，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无尽的哀伤与不解，他粗糙的双手紧握成拳，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老天爷啊，你为何如此不公，为何偏偏要将这无情的灾难，降临在牛壮那宽厚的肩膀上？他，一个曾经在水中如鱼得水，游泳技术堪比浪里白条的好汉，又怎会轻易地被这区区河水吞噬了生命？

我回想起那些年，他在村头的小河里，无数次地救起落水的孩童和牲畜，那份英勇与无畏，至今仍是村民们口耳相传的佳话。可如今，却……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年三月三，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为了保卫我们的家园，不顾个人安危，奋勇抗击入侵的土匪时，腿部不慎挨了一枪，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痕？这些年来，他虽表面上坚强如初，但那旧伤却如蛰伏的猛兽，时不时地在他体内肆虐，让他痛不欲生。

难道，就是那场战斗留下的旧伤，在那天他再次踏入水中时，无情地复发了？让他的双腿失去了往日的灵活与力量，最终导致了这场令人扼腕的悲剧？……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像被千万根针刺痛一般，难以名状的痛苦与愤怒交织在一起。

唉，这世间的因缘际会，命运的无常，真是难以捉摸啊！它既可以造就英雄，却又在不经意间，将英雄推向无尽的深渊。牛壮的离去，让我们这个村庄失去了一个顶梁柱，也让我这个老朽之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无助。但愿他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安息，不再有痛苦与悲伤……”

老者说到这里，终于无法再抑制内心的情感，泪水夺眶而出，顺着他沧桑的面颊缓缓滑落，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仿佛是对逝去英雄的深深祭奠。周围的听众也被这份深情所感染，纷纷低头默哀，整个场面充满了沉重与哀伤。

老者说到这里，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如果他真的还在人世，依照他的性格，早就该传来平安的消息了。如今看来，怕是凶多吉少。就算我们费尽心力找到了他的遗体，又能如何呢？芦根娘那烈性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亲眼见到牛壮的遗体，只怕会立刻追随他而去，咱们赵家的老坟里，岂不是要同时安葬两个人？唉，想想都让人心痛。还是……还是让她娘俩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活下去吧，或许还能保留一丝希望。”

赵家的族人们听完老者这一番深情的述说，一个个都沉默了，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悲伤与无奈。老者的话如同一记重锤，击中了他们心中最柔软的部分。最终，没有人再提出要继续寻找牛壮的遗体，大家默默地接受了这一现实，决定让这件事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只愿芦根娘和她的孩子能够平安度过余生，带着对牛壮模糊而美好的记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