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二九一章 情殇（三）书呆子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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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绝不会失信！你一定在门楼等着俺啊！见不到你俺不敢进你家的大院儿。”

“你这个兔子胆！”银萍噘嘴瞪了“书呆子”一眼，“好吧，就这样说定了。”银萍说罢高兴地迈着轻盈的步子一蹦三跳走了。

“书呆子”急忙快步回到屋里把银圆塞在自己睡觉的铺下，心想：到大财主家总得讲究一些。就在门口的水缸里用马瓢舀半瓢水洗了洗手，向脸上撩了一把水抹了一把脸，“唉……”他叹气道，“家里连个镜子也没有……”就趴在水缸上把水面当镜子想凑合照照自己的脸面，想瞧瞧脸面干净不干净，可暮色昏暗难得照见脸面，他自我安慰地小声儿嘟囔道：“只好这样啦……夜里也许没人看得清楚。”就关着院门儿满心欢喜兴致勃勃地去见银萍。

“书呆子”见了在王家门楼里焦急等他的银萍，银萍丢给看大门儿老头几个铜子儿，老头儿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银萍领着心里既兴奋又忐忑的“书呆子”，快步穿过前院儿来到后院儿。

银萍住在后院儿的二楼上，青砖切的楼梯台阶边上和阳台上，模模糊糊地看到摆放着一盆盆叫不上名字儿的鲜花，鲜花散发出来的芳气幽香侵染在淡淡的夜色里。

银萍拉着“书呆子”汗津津的手，走到了雕龙画凤朱漆翠彩的卧室门口。银萍开门儿先进到屋里，找到洋火儿（火柴），点着床头小灯笼里的蜡烛，就轻轻叫着“书呆子”要他快进卧室。

“书呆子”像初次偷窃的贼，紧张中带着惶恐，蹑手蹑脚轻轻迈进了卧室，腿脚好像不听了使唤老是站不稳当，惊惧的双眼向屋里不断地来回扫视着，一股浓郁的兰花馨香扑鼻而来，这种别致的香味儿好像有镇定作用，他的紧张情绪才稍微缓和下来。

银萍轻轻关好房门儿攒上门栓，转身瞅了瞅局促不安的“书呆子”，“咯咯咯”笑了几声，向“书呆子”调笑道：“这里没老虎没狼，屋里就咱俩有啥紧张的？！”

这座绣楼的二楼，只住着银萍和伺候她的两个仆女丫鬟，两个年纪才十四五岁的女孩儿，住在她卧室旁边的一个小耳房里；平时没事儿的时候或者银萍心烦的时候，她就打发两个仆女到前院儿客厅做杂活儿，有事她就站在绣楼的阳台上喊叫她们。像这个与“书呆子”幽会的非常时刻，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让两个丫鬟在楼上的。

“书呆子”轻脚轻手谨慎地走进银萍的卧室中间，走近银萍的身旁，借着柔和的烛光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变了模样更加丰满的银萍；银萍梳着民国城里官商富家少女自以为时髦文明的披肩小烫发，漂亮白嫩的脸上镶着一双多情的细眉大眼；穿着斜对襟薄薄的深蓝色上衣，一条黑色的短裙刚好盖着她的膝盖儿，一双雪白的薄袜正好配着黑色的浅沿儿胶底儿布鞋。

银萍这身打扮“书呆子”好像前不久在大学堂看到过，那是省城开封大学的学生来学堂宣传民国新文化，宣传解放妇女男女平等、婚姻自由的，那些女学生的穿戴打扮极像银萍。

“书呆子”看到房间靠里边的一侧，放着一个有五六层格子的大书柜，书柜里竖放着一些发黄的线装书籍，和一些不太发黄的新书；书柜的顶层有意思地摆放着一些玉器古玩；书柜的最下层堆放着几个陈旧的布娃娃和布老虎。靠近书柜的地方有一张上边雕刻着许多花格子和鸟虫花卉的大床，使“书呆子”感到稀奇的是，这床竟然还有顶棚，顶棚上仍然雕刻着许多花鸟鱼虫，薄如蝉翼的透明蚊帐从床顶向四面垂着，系着红丝穗儿金光闪闪的蚊帐挂钩儿，恰到好处地把蚊帐分开，展现出一个柔软美妙的门户。蚊帐里印着大朵大朵牡丹花儿的床单上，静静地叠放着一床薄被和覆盖着印花枕巾的枕头，床的四角都悬挂着明黄色的香袋，离老远就能闻到它挥发出来的芳香气味儿。床头儿的小方桌上，放着一盏像倒竖的小灯笼一样的灯具，里边一支细细的红蜡烛燃烧着，柔和的光亮透过小灯笼的纱罩照在床铺上，使人感到梦中的温柔富贵之乡就在眼前，使人感到像一首无声的甜蜜温馨的诗歌凝固在那里。

银萍卧室正当门的屋子中间，有一张暗红色的大圆桌，桌子两旁摆放着两把带有香味儿的楠木椅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白色瓷器盘，瓷盘里放着精致的青花儿茶具；桌子上还放着一个使“书呆子”感到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那是民国以来官商人家显摆、以示文明进步的照明洋汽灯；洋汽灯燃烧的是洋油（煤油），灯捻儿是洋人发明的、像奶牛的**一样的腈纶网套。洋汽灯上有一个打气的手柄，打上气儿点着，它的亮度胜于蜡烛百倍。

银萍卧室宽大的正堂墙上，并排悬挂着两幅宣纸已经发黄的国画，一幅国画上画的好像是宋朝女诗人李清照对着明月吟诗的场景，画作上题有两行联对诗句：“嫦娥有意怜才女，玉兔无兴读诗篇”。另一幅国画上画的是一支迎风傲雪的寒梅，画作上题有一首诗：“龙驱化梅干，笑迎霜雪寒。香艳换春水，滋润耕者田。”这两幅画不知是何年何月何人所画何人所题。画幅下边的条几上放着一把像板栗颜色的古琴，古琴上镌刻着一行诗句：“伯牙子期传佳话，高山流水成绝音”。条几的两端各摆放着一个大约两尺来高的翡翠玉花瓶，瓶里各插着几支长长的孔雀翎羽……“书呆子”感到像走进了古书中描绘的皇家公主的宫殿。

“书呆子”对这一切感到新奇和豪华，但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唯独感兴趣是那个装了很多书的书柜，他直愣愣地走到书柜跟前，想看看书柜里的书籍，只听到“铛啷啷”一声鸣响，猛然把“书呆子”吓得向后退了两步，他吃惊地扭头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看到银萍在嬉笑着抚弄古琴，像是故意吓唬他，随即就听到银萍“咯咯咯”的笑声；“你书呆子的书还没读够哇？！”

“把俺吓了一跳！”“书呆子”咧嘴憨笑道，“俺当是枪声哩。”

“想看书……以后有你看不完的书！”银萍白了他一眼，“现在不是看书的时候！”

“嘿嘿嘿嘿……”“书呆子”傻笑着摸了摸脑袋，“那就以后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