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三四二章 黑蛋在狱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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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长心情沉重地迈出屋门，嘴里像吞进了几颗苍蝇怎么也品不出味道来，来时轻松的两条腿这时像灌进了铅水。他像偷吃蜂蜜被蜜蜂蜇了一通的狗熊，趔趔趄趄地走到院子里，看到他的表哥警头儿像没看到一样，高度近视的镜片后面两只迷茫的眼睛更加迷茫起来……他好像杞人忧天地突然产生了幻觉……涂着红五星的飞机成群结队飞了过来，向侵入中国内地的日本帝国的军队迎头轰炸起来，头戴红星帽的军队铺天盖地从太行山里涌了出来，把日本帝国的军队包围了起来，轰炸声、枪炮声、喊杀声震耳欲聋……“消灭日寇！”“消灭侵略者！”“日本鬼子滚出中国！”中原大地上红旗飘飘军民欢腾，“抓汉奸！”“抓走狗！”“抓卖国贼！”……一群群的汉奸、走狗、卖国贼，被愤怒的军民绑缚刑场在咒骂声中被枪毙了……他吓得痉挛似的闭着眼睛又抱住了脑袋。

“表弟……表弟你这是咋啦？是被红匪吓着了吧？！”警头儿惊慌地上前扶住头昏脑胀的县长，使劲儿摇晃起县长发抖的肩膀。

胆小谨慎的县长大人这才醒悟过来。掏出手绢沾了沾脑门儿上的冷汗，哆哆嗦嗦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着凉有点儿发烧……不要紧、不要紧……”他咧嘴拨拉了几下细皮白肉的耳朵小声嘟囔道：“耳朵里像钻进了一窝马蜂……嗡嗡响……”

县长刚头昏脑胀狼狈不堪走了一会儿，警头儿在院子里就听到关押红匪的屋里传出“咚咚”的敲击窗棂的声音，警头儿一惊，慌忙带领四个值班警察到窗户跟前观察。隔着窗棂只听到屋里红匪在大声叫骂：“肥孙子滚到哪儿去了？快把爷爷屙屎拉尿的木桶掂出去！屎尿熏得爷爷要发火儿啦！换个干净木桶过来！擦屁股棉纸多拿来些！你们孙子咋伺候爷爷的？！”

“请队长阁下息怒……这就开门儿！这就开门儿！”随即命令其中两个年纪大一点儿的警察说，“你两个还去好好站岗！”

又命令两个年纪小一点儿的警察：“快把大枪放在门岗！到屋门口儿听我的指挥！”

警头儿吩咐过后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开了门锁。

警头儿随即指挥其中一个年轻警察赶快去街上商店拿擦屁股纸，指挥另一个小警察到屋里墙圪旯掂红匪屙屎拉尿的马桶。

“你滚开！”“红匪”黑蛋呵斥那个弯腰掂马桶的小警察，“叫警头儿来掂屎尿桶。”

那个小警察左右为难起来，就战战兢兢地向站在门口儿的警头儿小声说道：“红匪爷爷请……请您掂马桶。”

警头儿哭笑不得地进到屋里向红匪低三下气地说道：“队长阁下……往常都是我的手下人儿为您做这些杂活儿，把您伺候得如如意意地，还是让他伺候您吧。”

黑蛋咧嘴“嘿嘿”笑了笑，“你这肥孙子称爷爷是阁下……你说说阁下是啥意思？说清楚了爷爷不叫你掂屎尿桶，说不清楚你孙子还得掂屎尿桶。”其实黑蛋也弄不清楚阁下是啥意思。

警头儿也咧嘴“嘿嘿”笑了笑，“阁下……这阁下……”警头儿拍着脑门儿思忖起来，他思忖了一会儿又“嘻嘻”笑道，“我也难得说清楚这个阁下……这个阁下的意思。”

黑蛋瞪眼斥骂道：“你这孙子弄不清楚就敢随随便便称呼爷爷是阁下？！”

警头儿赶紧弓腰作揖道：“我是听特派员和县长这样称呼您，我也就随着这样称呼您。”

黑蛋瞪眼道：“既然你这孙子说不清楚阁下的意思，就赶快去掂屎尿桶！”

“咳咳……咳咳……”警头儿一脸苦相尴尬起来，“还是让我的手下掂吧！我的手下警察喜欢为您掂屎尿。”

“你这孙子比其他孙子高贵是吧？！”黑蛋瞪眼骂道，“今个偏要你这肥孙子掂屎尿！”

警头儿想在手下人儿面前保留点儿尊严，就摊着两手生气瞪眼道：“谁掂不都一样吗？！”随即命令那个小警察“还不快把你队长爷爷的马桶掂出去？！”

吓得那个小警察立即动手去提马桶。当那个小警察还没把马桶掂起来，只听到红匪怪叫一声：

“呀嗨！你这肥孙子敢跟爷爷扭蛋！”黑蛋猛然左腿飞起一脚，正打在屠夫警头的右耳根上。

屠夫警头儿“扑通”一声昏倒在了地上，躺在地上像死了一样，连哼哼的声音都没有了。

蹲在墙圪旯马桶旁边的那个小警察，惊吓得手脚抖索脸色苍白不知所措，连声呼叫着“局长被红匪打死啦！局长被红匪打死啦！红匪要逃跑啦！红匪要逃跑啦！”

黑蛋狠狠骂道：“你小龟孙儿再敢喊叫一句爷爷就给你一脚！让你见阎王！”

吓得这个小警察哆哆嗦嗦说道：“不喊叫！不喊叫！俺一句也不喊叫！”

黑蛋呵呵笑道：“爷爷要想逃跑早就逃跑啦！爷爷不想逃跑！这个大混蛋死了爷爷也不逃跑的，爷爷就是等着掉脑袋的。”

小警察惊恐地哭诉道：“即便爷爷您不逃跑，局长死了也不得了呀！真的不得了呀！”

“这混蛋死了有啥不得了的？！这混蛋早就该死！死了少糟蹋粮食！死了一个混蛋警头儿像死了你孙子亲爹一样。”

小警察继续哭诉道：“局长死了爷爷您不害怕，可俺害怕呀！俺死了老爹不会有人咋俺，但在俺面前死了局长俺会受到惩办的！”

黑蛋呵呵笑着安慰道：“警头儿这混蛋要是真的死了由爷爷承担，爷爷还不害怕你小孙子害怕个毬呀？！”

小警察眨巴着泪眼说道：“爷爷您是快掉脑袋的人啦，当然您没啥害怕的，可俺真的害怕呀！”

黑蛋慢慢点根洋烟卷品吸着“嘿嘿嘿”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那个去拿擦屁股纸的警察回来了，一进屋惊讶地看到警头儿像死猪一样躺在地上，看到那个警察同伴儿蹲在墙圪旯浑身在打哆嗦，他“呀”地惊叫一声扭头儿就欲向门外跑。

“站住！回来！”黑蛋大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