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三六四章 行刑前的较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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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屠夫警头儿走进屋来，像是有重要的事情向特派员小声耳语道：“这屋门儿是锁着还是开着？锁着要保险一些。”

特派员小声儿低沉地骂道：“你这猪脑子！尽说废话！”

“是是是……屋门儿那就还开着吧。”屠夫警头儿傻愣愣地待在那儿，一句话也不敢说。

特派员瞪了一眼警头儿，扭脸向黑蛋拱了拱手，“在下深知队长阁下对酒肉有特别兴趣儿，在下一定尽量满足阁下的爱好。”

“你这老孙子还真知道咋着孝敬爷爷，爷爷不骂你啦！不把你叫孙子啦！”黑蛋顽皮而滑稽地嘻嘻笑了一笑，“就叫你‘下三辈儿’吧！”

警头儿听到这话“嘻嘻嘻”偷笑起来，趋前趴在特派员的耳朵上小声说道：“下三辈儿……还是孙子。”

“混蛋！”特派员绷着脸向警头儿骂道，“别来瞎掺合！快去让你手下人叫酒菜上来。”

屠夫警头儿一脸沮丧，连屁都不敢放出一个，只好慌忙走出屋子去安排酒菜。

这时特派员摸着下巴自吟道，“下三辈……”忽然联想起这个红匪队长的名字——高三辈，他已经非常聪明地即刻就明白了红匪“高三辈”名字里的玄虚，心里暗暗叫苦，进而心里苦酸地暗笑起来……“高三辈不就是爷爷吗？！”他暗暗甚是佩服红匪天才般的脑子，红匪竟然轻而易举地把我们从上到下都耍了，连不可一世的党国顶层大人物都得给红匪叫爷爷，这太奇妙、太不可思议了……他窝气的是明知道被耍了还不敢声张，甚至连一句疑问的话也不敢问。他脑子十分清醒心里十分清楚，他知道向高层呈报的“红匪暴动案”的唯一的主犯的名字写的就是“高三辈”，高层下达的对“红匪暴动案”的批复命令上，被极刑正法的人也明明写的是“高三辈”。如果他怀疑红匪队长“高三辈”这个名字，或者认为是红匪有意胡编的假名字，那他就犯有欺骗糊弄党国之罪，说不定上层一怒之下自己的脑袋就掉了……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只有将错就错。无论“高三辈”的名字是真是假，仍然得给红匪叫“高三辈”，必须把红匪当做真正的“高三辈”，一点儿都不能含糊！他也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在下深知队长阁下是一位智力非凡、胆量超群的人，在下钦佩之至！在下以后再难遇到像阁下这样幽默风趣把死亡当娱乐的人啦！阁下有何托付之事，如不介意保密，请相信在下的诚意！”

“爷爷决心一死，没那么多啰嗦的屁事儿！”

“阁下，您对您的亲人不会没有遗言托付吧？！”

黑蛋开怀大笑起来，“爷爷的亲人都在太行山里，就是有啥遗言，你们孙子有胆量进得山里告诉爷爷的亲人？”

“呵呵……呵呵……”特派员干笑起来，“在下考虑不周，没想到这一层事情。”

黑蛋这时仰天长啸一声，痛苦无奈地摇了摇脑袋，自言自语小声儿叹道：“白菊啊……哥真想你啊……”

特派员看到黑蛋这种罕见的表情，惊讶不已，调侃似的问道：“不知阁下想起了你的哪位亲人好友哇？岂不知阁下也是位情感深厚的人呐！”

“孙子真是机灵！可真说对啦！爷爷此时想起了一个人儿……”黑蛋故意装着神秘兮兮的样子，“想起了一个女人儿……”

“阁下想起了一个女人儿？”特派员陡然来了兴趣，聚精会神瞪着一对明亮的小眼儿，似乎想捞到什么神秘有趣儿的信息，“一个女人儿？这个女人的身份是？”

“这个女人儿的身份吗……”黑蛋装得更加神秘起来，“这个女人儿可不是一般的身份！”

“不一般的身份？”特派员的兴趣更加浓厚起来，“那她是？”

“她是天上的仙女啊！你应该给她叫仙姑奶奶！”黑蛋说罢眼里闪着泪光狂笑起来。

“哎呀呀！在下又领教了阁下的洒脱与浪漫！真乃视死如归！视死亡为享乐！世所罕见也！”

黑蛋笑罢停下来想了想，一脸不屑地说道：“孙子成全了爷爷，爷爷的一百多斤瘦肉孙子们咋着打发？”

“瘦肉？”特派员一下没反应过来，停了片刻才醒悟道：“哦……阁下太自谦了！不必担心！阁下的贵体用上等棺木成殓，择吉穴厚土殡葬。”

“这样对你们孙子太危险啦！”黑蛋故意龇着牙齿一脸严肃。

“此话怎讲？”特派员紧张地迷惑起来。

“不管把爷爷葬在何处，总是出不了中国。太行山的红星战友们总会找到墓地，他们必定常来祭奠，必定要燃起复仇的怒火……这样你们孙子的脑袋就要搬家啦！”

“呀……”特派员欣喜地惊讶起来，“不是阁下善意提醒，谁能够想得到啊？！按照阁下的想法儿……如何妥当善待阁下的贵体？”

“你们这些孙子必须要把爷爷的尸身扔到黄河里，这样对你们孙子既安全又省去了一笔棺木费用，红星战友们找不着坟墓、找不着尸身，黄河那么长那么宽，战友们弄不清爷爷的生死，时间一长，对你们孙子的仇恨也就被凤儿刮跑啦，孙子们就没后顾之忧啦。”

“哎呀！哎呀呀……”特派员感动得快要流出了眼泪，“阁下还真够朋友，还真是以礼还礼、以情还情！真没想到阁下临终竟然还为在下人等想得如此周到，真是伟大！真是伟大！太伟大了！”

特派员激动过后，又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若是这样……似乎对阁下有些不太尊敬吧……”

“啥尊敬不尊敬！”黑蛋站直身子哈哈大笑起来，“人死如灯灭，灯都灭啦剩下个空油灯扔到哪里都一样！爷爷只想快死快托生！庄稼有早熟的，有晚熟的，不管早熟与晚熟，到头来都要被收割，都要被碾成粉末！爷爷就是早熟的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