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三六八章 警头儿与蒋汉杰的故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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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说着，“武教师”的宝贝儿子狗屎扯拽着“武教师”的衣服哭叫着：“我饿……我饿……我饿呀！我饿呀……我很饿呀……”

“纸糊马”心情沉痛地蹲在地上，从腰里拔出旱烟袋紧紧抱着绸布裹着的东西，划根洋火儿（火柴）吧嗒吧嗒抽吸起来。

“武教师”心疼地轻轻摸着小儿子的头顶，两眼含泪哄劝道：“等一会儿……等一会儿……一会儿爹拿到钱就给你买吃的。”

“吴大哥不会是来典儿子吧？”“大喇叭”向“武教师”疑惑地开玩笑道。

“武教师”挤吧了几下含泪的眼睛，“俺就是饿成八股髅也不会把儿子典了！”“武教师”祈求似的看了看“大喇叭”，“俺是跟着老宋也是来典东西的……没办法哇！孩子饿得哇哇叫，不典点儿东西换点儿钱、在城里买点儿粮食背回去孩子就要饿死啦！”

“东西典了没有？”“大喇叭”这时脸色沉重起来，原来的一脸嬉笑消失了。

“没典……当铺掌柜给的价钱太低了，简直是坑人！”“武教师”气鼓鼓地说道，“只够买一兜儿烧红薯！”

这时“武教师”的宝贝儿子狗屎又哇哇哭叫起来：“我饿……我饿得很呀！”狗屎耍娇似的撕拽拍打起他老爹的破烂衣服，“你想把我饿死？我饿得肚子疼哇！”

“你等等……”“大喇叭”蒋汉杰向双眼滴着泪珠儿，任凭儿子哭闹，像一具木头人儿似的“武教师”说道，“我去去就来。”

不一会儿“大喇叭”一路小跑手里捧着一个热烧饼过来了，“给孩子……”“大喇叭”把热烧饼弯腰递给抽泣着的狗屎，“慢慢吃，别噎着。”

狗屎猛地睁大泪眼一下把烧饼抓到手里，迫不及待地长大嘴巴拼命啃咬起来，小嘴里还发出像饿狗争食“嗷嗷嗷”的声音。没啃几嘴被噎着了，脖子难受地向上硬挺挺地竖了起来，两只眼睛直愣愣瞪着天空向上翻着白眼，喉咙里连续发出“哏哏哏”的声音，童稚的脸上被憋得发紫。

“武教师”吓得连忙把儿子紧抓手里的烧饼使劲儿夺了过来，慌忙又是拍打儿子的背部、又是用手掌摸弄舒展儿子的喉咙。

“大喇叭”惊得瞪着一双大眼直愣愣看着狗屎，心想“孩子饿得太狠了，千万别叫噎死……老吴就这一个宝贝儿子，要是噎死了俺就该倒霉啦！”

看到这种惊险的情况，蹲在地上无聊地抽着旱烟的“纸糊马”也惊诧地站立起来埋怨道：“让孩子慢点吃呗！”

迟了一会儿，狗屎终于把存在细喉咙里的烧饼咽进饥饿的肚里，口里发出几声“咕咕咕”的鸣叫，小嘴儿里喘出一口大气儿，他迅速又把老爹手里的烧饼夺回，又狼吞虎咽起来。

“武教师”连连叫喊着：“慢点吃！慢点吃！没人与你争！”

“大喇叭”终于松了一口气，呵呵呵笑着骂道：“这是啥世道哇！把孩子都饿疯啦！”

“武教师”勉强微笑着向“大喇叭”弓了弓腰点了点头，算是无言的感谢。

“吴大哥要典的是啥东西？”“大喇叭”问道。

“武教师”把沉甸甸的布兜提在“大喇叭”的面前，“你看看……你看看……这么好的东西咋会只值那点儿钱？”他解开布袋，从布袋里十分小心拿出被旧布料多层裹着的东西。

“大喇叭”抱在怀里不在意地揭开裹着的破布看了一眼，他眼睛猛地一亮，又仔细瞅了一眼小声惊叫道：“哎呀！少见的宝贝哇！唐……唐三彩！”

这是一匹完整的唐三彩骏马，虽然马身上有些地方的彩釉像是点儿脱落，但整匹尾巴挽着结的三彩马呈现出大唐的恢弘气韵和绝妙工艺。

“大喇叭”惊喜过后问道：“吴大哥家里咋会有这种宝贝？”

“你说它是宝贝？”“武教师”不以为然道。

“就是宝贝哇！俺常与倒卖古董的人来往，俺懂啊！”“大喇叭”兴奋地说道。

“俺到现在也弄不清它是不是宝贝！以前家里亲戚看到虽然没说是宝贝，但说这匹马有点儿值钱，究竟值多少钱难得说清。要不是遇到这饥荒年俺真舍不得来典掉。要是当铺能给一袋子小米的钱，见到你之前也就把它典掉了。”“武教师”说着叹了一口气，“当铺给的价儿太坑人啦！还买不了几个烧饼！”

“你是啥时候咋把这宝贝儿弄到手的？不是亲戚家的吧？”

“这是俺前些年去洛阳给老伴儿看病，无意中捡到的。”

“你们村活菩萨是有名的郎中，还用跑到洛阳去看病？”

“活菩萨药铺的条件有限，看不了哇！是活菩萨让到洛阳那个医院去的。”

“咱这县城不是也有医院，咋不来县城看病？”

“这儿县城的医院来过，不行，看不了。”

“你老伴儿得的到底是啥病？”

“肚子里长了一个大肿瘤，得开刀动手术。”

“哦……怪不得……”

“在洛阳给老伴儿看完病临走的时候，半夜三更就在俺住的小客栈门口，两帮不知道是啥人儿掂刀弄棍打杀起来，等打架的人散去后我看到在小客栈的墙角圪旯有一个东西丢在那儿，我仔细看了看是一个用几层脏衣服裹着的一匹好看的瓷马，认为不值啥钱没人要了，我就带回家给孩子玩。一天一个外地亲戚看到了说是值钱东西，我就收藏起来。没想到它会是个宝贝。”

他们正说着话“武教师”小的儿子早已把烧饼吞进了肚子，他不断舔着嘴唇又开始哭叫起来：“我没吃饱！我还是饿！我还要吃烧饼！我还要吃烧饼！”

“你刚吃了一个烧饼咋还哭叫？！”“武教师”发起火来，“你这位叔叔看老爹的面子给你买个烧饼就够意思啦！这灾荒年你想像好年景一样吃饱吃足？！再哭叫我揍你！”

“别……别吓唬孩子，几岁的小孩儿懂啥事儿？”“大喇叭”蒋汉杰笑着劝说道，“等会儿俺们说完话，老叔多给你买几个烧饼让你填饱小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