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三八〇章 黑蛋受刑，众人营救（一）

这一天按说与蝗灾年的其他日子没有什么不同，不管天上有没有太阳、夜里有没有月亮，灾区的老百姓都得忍受着难熬的饥饿。吞噬人命的饥饿像虎狼一样凶狠，饿死在家中或路边儿的人儿倒下去再也无法儿爬起来。奇怪的是，重灾区的原武县城往日熙熙攘攘逃荒要饭的饥民，这天几乎不见了踪影，几条大街上都布满了荷枪实弹的军警，街面上弥漫着浓重的杀气。

因为这一天是官府处决红匪……杀害黑蛋的日子。

凄冷的寒风在灰蒙蒙的天空上回旋着，南飞的大雁透过混沌灰暗的天空只能看到游动的影子，孤雁的悲鸣震荡着薄薄的冬云，给这个本来就冰凉的世界落下几滴儿冰凉的小雨儿，像苍天哭泣的眼泪。

一大清早县城还笼罩在灰暗中，警察局长那个保镖跟班的就去敲了“大喇叭”蒋汉杰他们租住的“小寡妇”客栈的房门儿，很谨慎很客气地喊了一声：“蒋先生在吗？”

“大喇叭”蒋汉杰懒洋洋地随便穿了点儿衣服，“武教师”、“纸糊马”和“大清先生”睁开迷糊的眼睛嘟囔道：“这么早是谁敲房门儿……不会是客店老板送茶水吧？”

“大喇叭”蒋汉杰连大衣都没来得及穿，拖沓着鞋子走出房门看到是警头儿的保镖，客气地问道：“找俺老蒋有啥事儿？”

“局座有事儿让我来请您。”

“是啥事儿哇？”“大喇叭”蒋汉杰伸腰打了一个呵欠，“这几天晚上咋不见局座来赌场了。”

“他忙着大事儿哩，抽不出闲空儿来赌场……俺来请您就是局座要请您帮个小忙。”

“俺会帮啥小忙？总不会是局长白天想赌一把吧？”

“局座这几天忙得团团转，哪还有心赌钱哇！您见到局座就知道啥事儿了。”

“大喇叭”蒋汉杰心里甚是纳闷儿，但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就向屋里睡觉的几位打了个招呼，说是警察局长请他帮忙，脸也没洗随手关上房门儿，就跟着警头儿的保镖走了。

屋内“武教师”他们都在铺上坐了起来，议论道：“不会是请蒋老弟去帮肥警头儿抓人杀人吧？”

“大清先生”揉了揉眼睛嘟囔道：“警察局长一天到晚尽干坏事儿，请老蒋帮忙肯定不会是啥好事儿。”

他们三人坐在床上胡乱猜想了一会儿，也难得猜出个什么名堂，就又躺下睡了起来。

“大喇叭”蒋汉杰他们租住的名叫“小寡妇”的客栈，离关押黑蛋的地方没有多远，穿过一条小街就到了。

“大喇叭”蒋汉杰在关押黑蛋的院子附近见到了警察局长，警头儿向他的跟班的保镖摆了摆手，跟班的知趣地离去了。

这时警头儿呵呵笑了笑向“大喇叭”蒋汉杰说道：“老蒋啊，给你个轻松的事情干干，捞几个大铜钱花花。”

“啥轻松事情？警察局会有啥轻松的事情？”

“大喇叭”蒋汉杰心里倒是忐忑起来，想道：警察局不是抓人就是杀人，干的都是吓唬欺负老百姓的事情，不会是让俺帮他抓人杀人吧？要是这样宁愿得罪警头儿俺也绝不能沾手。

警头儿看到赌友一脸的疑惑，哈哈笑了笑说道：“是你老蒋的老本行哇！对着大喇叭使劲儿吆喝吆喝。”

“吆喝什么？这大冬天的，又不是在军队出操有啥吆喝的？难道县里要迎接上边的大官儿？”

警头儿呵呵笑了起来，“这小县城会来什么大官儿？就是来了大官儿也轮不到本局长出面儿安排事情。”警头儿说着调侃道，“你老蒋是还想着向蒋总司令敬礼吧？”

蒋汉杰苦笑道：“到底是让我吆喝啥事情哇？”

这时警头儿忽然神秘起来，凑近“大喇叭”的耳根儿悄声说道：“今天要处决一个关押了半个多月的红匪，是一个不小的红匪头目。”然后他放大声儿说道：“让你用大喇叭在这城里吆喝几句话。就这么点儿小事儿，有赏钱。好事儿俺咋会忘了你这好朋友哇？！”警头儿说着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三尺多长的洋铁皮大喇叭，“喇叭都给你老蒋准备好了。”他又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套上马的敞篷马车，“马车也给你派好了，你就站在那辆马车上边走边吆喝，自在着哩！”

“处决红匪？啥叫红匪？是土匪吧？！”蒋汉杰诧异道。

“小声点儿……你老蒋说话都比别人嗓门大三倍！”警头儿贼头贼脑地瞅了瞅周围，“绝对不是土匪！土匪哪能比得了哇！比土匪高级得多！就……就是与政府作对的匪帮，政府都叫他红匪……究竟红匪是啥说头儿俺也难得弄清，政府咋说俺就咋说……不过，这个红匪不是一般的红匪，是红匪的一个先遣队长。”

“哪来的红匪哇？这小小的原武县咋会有红匪？以前更没听说原武县有红匪的什么队长。”

“红匪从太行山下来啦！红匪的一条腿被我的手下打伤了，是我亲手逮住的。”

“真是稀奇……我以前只听说过与官府作对的游击队，可没听说过红匪更没见过红匪。”

“你老蒋想不想看看稀罕？”

“真想开开眼界，看看红匪到底是啥模样儿。”

“别急着看稀罕，我先把你老蒋今天吆喝的话告诉你。”警头儿拍拍肥猪头一般的大脑袋想了片刻说道：“就这么简单两句话：政府昭告民众，今日在城北老靶场处决红匪。”

“能记住吧？”警头儿耍笑道，“别说你老蒋这么聪明的人儿，就是傻瓜也能记得住！”

“吆喝这种丧气话比不得在队伍喊操，喊操是老熟路儿，这可是生茬儿。”蒋汉杰认真说道，“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政府昭告民众，今日在城北老靶场处决红匪。”

“记住啦！记住啦！就这两句话没别的话吧？”

“就这简单的两句话，你记住了说说我听听。”

“大喇叭”照着警头儿说的背诵道：“政府昭告民众，今日在城北老靶场处决红匪。”

警头儿叮嘱道：“可不敢吆喝错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