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四四四章 白菊的遭遇（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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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土匪儿子一脸懵懂，也不好与老娘争执，尴尬没趣儿地摸了摸满脸的胡茬儿，低头闭嘴沉默起来。

老太太缓和了一下脸色向皈正和尚说道：“以老朽愚见，那位大居士的恩人实难寻觅，不如您托付您的师母，把这感恩金子送到那个纱厂工会，让工会实现抚恤战争中死难工人的亲属，还了那位阎将军的心愿。”

白菊听了吓得连连摆手，说道：“俺一个弱女子，自己还顾不了自己，如何去送这么多金子？不行不行！”

“师母不必惶恐……若是……若是那个阎将军的救命恩人实在无法寻觅，只有像佛门同修说的那样，贫僧拜托同修看在佛祖的面上，贫僧灭身以后即派人把这些金条送往纱厂工会，以了却阎大居士的一番心愿……相由心造，话由心生！贫僧瞻仰同修尊相，聆听同修禅语……同修绝非世俗之人，定是我佛门内修得道方家……贫僧有幸结识，真乃佛祖恩泽……南无阿莫陀佛！”

老太太向佛祖画像双手合十、毕恭毕敬道：“佛门弟子释真贤向佛祖发誓，承应皈正师傅所托，天地共鉴、力求圆满！吾佛保佑！”

“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皈正和尚说罢，喉头不断蠕动，口中有鲜血慢慢渗出。

白菊急忙从内衣掏出一方手帕，眼含泪水为皈正和尚沾拭嘴角鲜血。

“不必劳驾师母……”皈正颤动着嘴唇说道，“血是擦不干的，任其流吧！”

众人看到和尚这般情景，都十分着急，但亦感到十分无奈。老太太的儿子更是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老太太已悟出皈正和尚即将圆寂，就用佛家礼仪重新把佛香点燃，然后拜问皈正和尚：“真贤有缘为大师圣界送行，不胜荣幸之至！还请大师临界赐教遗训后事。”

“贫僧在皈依佛门之前，俗名叫龟田野郎，皈正已入佛门自然与以前的龟田野郎是两个灵体，佛祖亦早已宽恕了龟田野郞的俗世罪恶……不过贫僧临界悟到，佛祖仍赐予皈正最后含血心述龟田野郞的俗世罪行，以便回归灵山圣界一尘不染。”归正和尚说着，口内又不断流出鲜血，白菊又想去用手帕擦拭，被老太太轻轻摆手制止了。

此时佛堂寂静异常，大家神情显得肃穆起来。

皈正和尚继续口含热血慢慢讲述道：“龟田野郞受日本军事机关派遣来到中国东北，用屠刀斗杀过不少中国武林好汉，窃取过不少中**事机密，也奸杀过中国妇女……还受日本关东军指使，杀害过中国的谍报人员……龟田野郎的罪行用中国一句老话：‘罄竹难书’！直到在师母的老家遇到师母的未婚夫君，在恩师黑蛋的武功暴揍之下，和‘活菩萨’老郎中的救治感动之下才幡然醒悟，才终止罪恶重新做人。”说到这里，他“咔”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黏稠的鲜血。

“三足居士”吓得一下钻到了佛桌底下，长耳朵贴着脊背，瞪着两只惊恐的眼睛，豁豁嘴不停地乱颤，身上像枯草一样颜色的兔毛紧紧地收缩在一起，鼻子里悄悄放出微弱的气息。

大家都神情凝重，佛堂里静悄悄的，佛香默默燃烧着，一缕缕袅袅香烟像皈正和尚的无声语言，在佛祖画像面前飘散着，满屋馨香。

皈正和尚自己用衣袖沾了沾嘴上的血迹，接着讲道：“诸位有所不知，贫僧灭身之事并非偶然，是佛祖严格依照佛家契约，收缴贫僧佛寿……十分灵验啊！”他满口含血笑了起来，“……贫僧一天在五台山佛光寺，对着佛祖圣像起誓道：‘皈正以后若违杀生戒律，就随时被人所杀！’贫僧从此把这誓言铭刻在心，不敢忘却，还把誓言镌刻在禅武铜杖之上，时时提醒自己。”

这时大家伸头低目仔细观看，果然看到放在皈正和尚腿边的铜杖之上清晰地刻着皈正的这句誓言。大家脸色愕然默默无语、面面相觑。

“贫僧向佛祖发的大誓，时时刻刻岂敢忘记？贫僧是为救吾师母免受凌辱，明知灭身而不得已才开杀戒……若不开杀戒救吾师母，此罪恶比杀人更甚！南无阿弥陀佛……”

皈正和尚说着又吐出一口鲜血，他接着向白菊伤感地说道：“师母哇……弟子永远见不到黑蛋恩师啦……是恩师启动了弟子心中人性善良的大门！师母回到古寨，尊请师母代弟子向恩师问安，并向‘活菩萨’郎中与荷花儿女士问候。”

这时白菊已泣不成声，嘴里不住地哭道：“是俺连累了您呐……是俺害了您呐……”

老太太的儿子这时心里平静了许多，他自言自语小声说道：“大师如此说来，俺心里就不太负疚啦。”

真贤老太太心里想道：“不知佛祖能否看在大师救其师母除恶扬善，免其违戒之罪延长佛寿……”

两个逃兵兄弟互相交换着眼神，小声嘀咕道：“要是早知道和尚大师是个讲义气的好人……那我们咋还会与他拼打？！”

皈正和尚又用衣袖擦了擦嘴上的血迹缓缓说道：“贫僧在灭身之前哀求佛门同修几件事情，万望切莫推辞。”

老太太接话说道：“莫说几件……就是十件八件事情老朽也要尽力而为！”

“贫僧最是放心不下我师母的人身安危……我灭身后请送我师母安全回到郑州，师母的双亲被坏人囚禁在郑州生死不明，贫僧甚是担忧……”他接着说道，“这个口袋里可能还有一些银圆和铜子儿，都是阎大居士施舍的善缘；这些银圆和铜子儿一半给予师母，当做她在郑州寻找父母的费用；一半留予同修，权做火化安葬贫僧的用费……如果同修不感到为难，哀求将贫僧骨灰葬于圣僧玄奘故里，以慰贫僧崇拜玄奘圣僧之心……同修日后若有机会到五台山焚香礼佛，请顺便把贫僧戒牒和禅武铜杖交于佛光寺主持，以示贫僧佛寿终止，以免僧友悬念……吾佛慈悲！佑善佑良！南无阿弥陀佛……”

皈正和尚话音儿刚落，前胸后背中枪伤口顷刻鲜血喷涌而出。他微闭双目满脸含笑，盘腿打坐，面向佛祖画像，左手贴着心脏，右掌竖于眉间，一双温善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口中停止了呼吸。

“皈正大师圆寂了……”老太太平静地向大家说道，“按照佛家规矩切勿哭喊，这是皈正大师的喜乐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