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四十九章 黑娃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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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缓缓沉入邙山的怀抱，余晖洒在古老的槐树林上，给这片埋葬着无数亡魂的土地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纱。然而，随着最后一抹光芒的消逝，黑暗如潮水般迅速涌来，将这片林地深深笼罩，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停滞。在这片静谧而又沉重的氛围中，无名的死者静静地躺在简陋的土坑中，没有华丽的棺椁，没有庄重的仪式，但他的灵魂却意外地找到了归宿。尽管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已不再重要，但至少在这片土地上，他得以安息，不再漂泊。

然而，对于那些亲手将他安葬的人来说，内心的空虚与不安却如同夜幕般难以驱散。他们一边挥动着手中的铲子，将一抔抔黄土覆盖在无名的死者身上，一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失踪多日的牛壮。牛壮，那个平日里总是笑眯眯、乐于助人的大哥，如今却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他们的心中充满了焦虑与沮丧，每一次的搜寻都像是徒劳无功，每一次的希望都在绝望中破灭。

黑蛋作为这群人的领头，他的眼神尤为沉重。这两天来，他们几乎走遍了附近的每一个角落，从陌生的河岸到熟悉的村庄，每一次的发现都是令人心寒的无名尸体。更令他们感到不安的是，在回村的半路上，他们还遇到了一具躺在棺材里的死人，那诡异的场景仿佛是在警告他们，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这些霉气事儿，到底预示着什么？”黑蛋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兄弟们同样的困惑与恐惧。难道这些不幸的遭遇，真的是某种不祥的预兆，预示着牛壮的生死未卜？这样的想法让他们心头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夜幕降临，一行人垂头丧气地踏上了回村的路。夜风带着几分寒意，吹拂着他们疲惫的身躯，也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在昏暗中，“闷雷”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重：“牛大哥会不会也像我们埋葬的这个死人一样，被某个好心人看到，然后给埋葬在了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马后炮”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想要炫耀自己的先见之明：“俺早就知道……”但话还没说完，就被黑蛋的一声怒喝打断：“你早知道个狗屁！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马后炮”被训得狗血淋头，尴尬地噘着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队伍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虫鸣交织在一起，打破了这份压抑的宁静。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牛壮的担忧，有对未知的恐惧，也有对命运无常的无奈。

回到村里，夜色已深，家家户户都熄灭了灯火，只有零星的几盏灯光在黑暗中摇曳，仿佛在等待着归人。他们默默地走进各自的家门，没有言语，没有交流，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份沉重。躺在床上，黑蛋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这一天的经历。他告诉自己，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他们都不能放弃寻找牛壮的希望。因为在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里，唯有坚持与信念，才能照亮前行的道路。

第二天一大早，黑蛋牵着一只怀羔儿的母山羊找到“闷雷”。

“闷雷”疑惑地问道：“黑哥你牵着山羊干啥？大清早你不会是去放羊吧？！”

“不干啥……放啥羊呀？是让你老弟赔卖胡辣汤的邻居篷子的。”

“就是赔也用不了一只羊呀？！”

“闷雷”那张宽厚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他轻轻拍了拍黑蛋的肩膀，说道：“这篷子的事儿，真的轮不着你黑哥儿操心赔偿。”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能安抚人心中的焦虑。

黑蛋一听，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满地反驳道：“咋就用不着哥哥赔呢？那几个葫芦筏子的主人确实是哥哥的熟人，他们或许不会计较，咱们赔了也是白赔，人家不会收。但卖胡辣汤的可是实打实的生意人，每天起早贪黑，就为了那几个铜板，咱们怎能让他吃亏？我这心里过不去啊！这样吧，我这只羊你先牵去，给那老板送去，他若是不肯收羊，你就想办法把羊卖了，换成铜子儿给他补上。”

“闷雷”一听，顿时被逗乐了，他哈哈大笑，声音如同夏日的闷雷，震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在颤动：“俺的黑哥儿啊，你这是把事儿想得太复杂了！你瞧瞧，你可是小看了你老弟我啊！我家里那头健壮的大驴，论价值可比你那山羊高出不少呢！这么点小事儿，你倒认真上了！老弟我这儿啊，枕头底下压着的铜子儿多了去了，随便给他几枚不就解决了？再说了，咱们可是几辈子的老邻居了，就算我一个铜板不给，他也不会跟我计较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羊看起来像是怀了小羊羔，你舍得把它送出去啊？快快牵回去吧，等这小家伙生下来，给我留一只，让我也享受享受养羊的乐趣。”

黑蛋听了“闷雷”的话，心里虽然知道对方是在宽慰自己，但那份感动却是真真切切的。他无奈地牵起山羊，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哎，不知道是咱们兄弟俩太笨，还是这老天爷故意跟我们作对，这一趟出来，本想帮牛大哥找回丢失的牛，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闷雷”见状，也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是啊，寻找牛大哥这事儿，简直就是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啊！不过，咱们也别灰心，只要咱们不放弃，总有一天能找到他的。毕竟，咱们是兄弟，是家人，家人之间就是要相互扶持，共渡难关的。”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心中仍有遗憾，但那份亲情与友情却让他们感到温暖而坚定。他们知道，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只要彼此在身边，就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于是，他们肩并肩，踏上了回家的路，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与憧憬。

“牛哥的活人儿是找不到了……”黑蛋连连叹起气儿来。

“牛大哥活着的希望一点儿也没有啦！黑哥儿是不是对寻找牛大哥的尸首还抱有希望？”

“唉……”黑蛋长长叹了一口气儿，“难找呀！去哪里找啊？”

搜寻牛壮的行动就这样毫无收获地结束了，这帮弟兄们心里都不是滋味儿，不是滋味儿也没任何办法儿。他们对找到牛壮的活人儿是彻底绝望了，对找到牛壮的尸首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他们再没心思和信心再去黄河两岸搜寻牛壮了。

黑蛋虽然心里不服气、不死心，但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找到牛壮的好办法儿。

黑蛋虽然对牛壮的生还绝望了，但对找到牛壮的尸首还抱有一线希望，心里不想放弃。他与那几个弟兄的性格不同，他心里装着一股拗劲儿。

他与弟兄们这两天搜寻牛壮的惊险经历，对他来说不能不对黄河产生恐惧和敬畏，不能不使他意识到：被黄河吞没的人儿如果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一种罕见的奇迹。

这几天他心里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以前牛壮哥救过俺的命，可俺咋就救不了牛哥的命呀？！甚至连牛哥的尸首都找不到……俺黑蛋咋就这样没用啊！”

他有时就躲在背地里扇自己的耳光，埋怨自己在牛壮淹着的时候没有扑到河里去搭救。他想亲自跳到黄河里，在牛壮被淹着的水域潜到水底摸寻一番，探探牛壮是不是被漩涡旋在了河底的泥沙里了，期望能找到牛壮的尸首。

这一天上午，他就一个人来到牛壮下水的河岸边儿，河岸边儿只有芦根一个人儿在守望着黄河，芦根肩上搭着上衣拄着捞竿看到黑蛋问道：“叔叔大热天你来这儿有啥事儿？”

黑蛋编着假话回应道：“叔来这儿看看黄河，身上有点儿燥热，想跳到黄河里洗个澡，凉快凉快。”

“这么大的水势……”芦根有点儿担心，“叔叔还是不洗澡的好。”

“叔叔会凫水！凫水的本领虽然比不了你爹，但也不会淹着叔叔，就在岸边儿不远处洗个澡，别担心！”说着他就脱了衣服光着屁股，“扑通”一声跳进了黄河里，一个猛子扎向河底，水面上立即咕咕噜噜冒出一串气泡儿。

“叔叔……叔叔……危险呀……”芦根连声喊叫起来。

黑蛋钻在河水里片刻工夫，还没探到河底就被浪涛冲出了水面，在浪涛里扑腾了一阵子，大浪不一会儿就把他向下游冲去了好远。

芦根立即把肩上衣服甩掉举着捞竿儿，在岸上跑着向下游追去。

芦根吓得脸色苍白边追边喊叫着：“快向这岸边游……快向岸边游……”

这时黑蛋可能意识到不游到岸边儿，就会像牛壮一样被大浪卷走了。

他拼命向岸边儿芦根的面前游来，芦根把捞竿儿伸了过去，他好不容易抓住了捞竿儿的钩子，芦根使劲儿把他拽上岸来。

黑蛋晃着一头浑黄的水滴儿傻笑起来：“这河水可真凶！人在里边就像一根蒲草，当不了自己的家儿……不是根儿的帮助叔就把这浑水喝饱啦……看来叔叔的凫水技能跟你爹差远啦。”

芦根也跟着傻笑起来：“这下叔叔可凉快啦！”

“凉快倒是凉快啦……”黑蛋“咔咔”咳嗽了几声，从喉咙里喷出一口浑水，“这黄河水像小米稀粥！”

芦根笑了起来：“要是叔叔喝饱省得吃饭啦！”

黑蛋晃了晃头上的水珠儿穿上裤子，凑近芦根慎重地交代道：“叔洗澡的事儿怕别人知道了笑话，你谁也别说！千万别叫你娘知道！”

“不说、不说！不会叫俺娘知道。”芦根疑疑惑惑看着黑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