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信使 第36章 死刑换盾

天灾道途是宴青早就规划好的方向，绝不会轻易改变。至于邓金和魏白的警告，宴青也跟贼婆娘们不知讨论过多少次，将所有后果都考虑在内。

这确实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特别是江十大卖后，盗贼之家其实已经不缺仙...

雪落无声，极乐仙宫外的山道早已被压成一条银白小径。风卷着细碎冰晶，在石碑前打着旋儿，像是不肯离去的魂灵。那块无名碑静静立着，碑面已被岁月磨得温润，唯有那一行小字依旧清晰??“我曾忘记一切，唯独记得，要回来。”

米棉披着旧斗篷，站在碑前，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刻痕。她的发间已夹杂几缕霜色，眼角也有了细纹，可那双眼睛，仍如少女时一般明亮。她每年都会来，无论风雪多大，无论路途多远。她说不清自己在等什么，或许只是习惯，又或许……是心底那一丝不肯熄灭的火苗。

“今年的雪，下得早。”身后传来脚步声，沈秋秋撑着伞走来，手中提着一盏纸灯笼，烛光在寒风中摇曳。“你还站在这儿？天快黑了。”

米棉没回头，只轻声道：“他答应过要看雪山的。我说过，若他忘了，我就替他记住。”

沈秋秋叹了口气，将灯笼挂在碑旁的枯枝上。火光映照下，石碑仿佛活了过来，那行字竟隐隐泛出微弱金芒，转瞬即逝。

“你真觉得他还活着？”她低声问。

米棉终于转过身，嘴角扬起一丝笑：“他若死了，命河怎会反噬花月？他若成仙，怎会留碑不语？他不是走了，是还在路上。”

沈秋秋望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比当年那个哭着喊“阿虎等等我”的小女孩更像一个信使??她守的不是升仙路，而是人心未断的那一根线。

而此时，九重天外，星辰尽头。

一道身影踏着星轨缓步前行。虎先锋赤足行走于虚空，每一步落下，脚下便生出一朵血莲，随即化作星光消散。他的衣袍早已破碎不堪，露出身上层层叠叠的旧伤与新创，有些伤口甚至仍在渗血，却不见痛楚之色。他的眼神平静，仿佛已与这片浩瀚天地融为一体。

前方，便是升仙彼岸的最后一道门槛??【无相门】。

门无形，无形亦无相，唯有心念纯粹者方可穿行。传说中，踏入此门者，将彻底斩断凡尘执念，蜕变为真正的仙灵，再无牵挂，再无悲喜，唯存大道。

虎先锋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还残留着一抹极淡的香气，像是山栀花油，又像是某个人的气息。他记不得她的名字，记不得她的脸，甚至连那段被抽离的情感也早已模糊不清。可每当夜深人静，星辰低垂，他总能听见一声呼唤，微弱却执拗：“阿虎……别走。”

他曾以为自己斩断了羁绊，可如今才明白??**执念不在记忆里，而在命格深处**。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天灾令】，符印流转，竟自行震颤起来。这枚本该只为开启仙门而存在的秘印，此刻却发出低沉嗡鸣，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原来如此。”他喃喃，“我不是为了成仙而来……我是为了完成使命。”

话音未落，虚空中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只苍白的手从中伸出，五指成爪，直取他咽喉！

虎先锋侧身避让，残剑横斩，却斩了个空。那手瞬间化作千百幻影，从四面八方袭来，每一击都带着腐朽死气，竟是来自幽冥深处的怨煞之力！

“呵……连死人都想拦我？”他冷笑，体内黑白二气骤然翻涌，【吞阴阳】自动运转，将扑来的怨煞尽数吞噬。可就在他欲反击之际，整片星空突然扭曲，一座由白骨堆砌的高塔自虚空中浮现??**心魔渊再现**！

塔顶之上，坐着另一个“虎先锋”。白衣胜雪，面容冷峻，手持长剑，正是当年幻境中嘲讽他是“野狗”的那个自己。

“你终究还是回来了。”白衣虎先锋开口，声音如冰，“你说你要走自己的路，可你现在回头去找一个凡人女子的记忆？可笑！你以为你是英雄？你不过是个被情感奴役的废物！”

“我不是英雄。”虎先锋平静道，“我也不是天才，不是神子，不是仙种。我只是个……不想再忘的人。”

“那你为何还要向前？”白衣人冷笑，“既然舍不得，为何当初要斩情丝？既然要斩，为何又要回头？你矛盾得可笑！”

“正因为矛盾，我才活着。”虎先锋缓缓抬手，指向胸口，“你是我心中的怯懦，是我的恐惧，是我对自己说‘放弃吧’的声音。但你不是全部的我。”

他猛然握拳，体内气血轰鸣，一道金色命线自心口冲出，贯穿天地！那是“天灾信使”的命格，粗壮如龙，缠绕周身，竟开始自主跳动，如同心跳。

“我吞妖魔，吞雷霆，吞命运……但我最不该吞的，是她的眼泪。”他低语，“那一刀斩下去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赢了。可其实，我输了。”

白衣虎先锋脸色微变：“你要违逆命格？你要逆转因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会被天道排斥，永世不得安宁！”

“我知道。”虎先锋笑了，“可我不怕。因为我已经不是一个人在走这条路了。”

话音落下，那根金色命线猛然震动，竟分裂出无数细丝，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连接天地万灵。有樵夫、有渔女、有战死的士兵、有病榻上的老妪……每一个平凡生命，都被这根命线轻轻触碰，仿佛得到了某种庇护。

“你在做什么？！”白衣人怒吼。

“我在重建【吞阴阳】。”虎先锋闭上眼，“它不该只是吞噬的神通，它应该是守护的契约。我吞下的每一滴血，每一道雷，每一次死亡……都不该只为我自己。”

轰??！

整座心魔渊崩塌，白衣虎先锋发出凄厉嘶吼，最终化作灰烬飘散。

虎先锋睁开眼，眼中已无迷茫。他转身，不再看向那扇无相门，而是迈步向来路走去。

星辰为他铺路，命线为他引航。

与此同时，极乐仙宫。

米棉正欲离开，忽然脚下一震，整座山峰剧烈晃动！天空裂开，九道金光垂落，竟是九把仙君金锁凭空浮现，环绕石碑旋转不休！

“这是……【天灾令】的共鸣？！”极乐仙君冲出宫殿，仰头望天，满脸震撼。

“不对。”花月躺在疗伤阵中，虚弱地睁开眼，“这不是令印的力量……是命格觉醒。‘天灾信使’真正的意义，从来不是升仙，而是??**代天行罚，执劫降世**！”

话音刚落，石碑骤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碑文浮空而起，化作一道古老诏令：

>**“昔有信使，持灾而行；不为仙道，只为苍生。今命归位，劫临人间。”**

刹那间，万里山河齐齐震颤。北境荒原上，沉睡千年的火山喷发；东海之下，巨鲸哀鸣，海眼翻腾；西漠沙暴中，古城遗迹自行升起，传出钟鼓之声；南岭密林里，百兽跪伏，齐望东方。

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天变，正在酝酿。

米棉仰望着天空，泪水滑落：“阿虎……是你吗？”

就在此时，风停了，雪住了，天地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石碑之前。

他衣衫褴褛，满身伤痕，脚下每一步都留下血印。可他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神清明如初。

是他。

真的是他。

米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想冲上去抱住他，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

虎先锋看着她，目光复杂，像是穿越了无数轮回才终于寻到归处。他抬起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抱歉……我回来晚了。”

“你记得我？”她哽咽。

“不。”他摇头，“我还是想不起你的名字，也记不清我们的过去。但我的心告诉我??我欠你一座雪山，我还有一句话没说完。”

米棉泣不成声。

他转头望向远方，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不是来成仙的。我是来履行信使之责的。”

极乐仙君走上前来，深深一拜：“你已超越升仙路的意义。从此之后，你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不归任何仙门管辖。你是独立于天道之外的存在??**天灾信使**。”

虎先锋点头：“那么，请借极乐仙宫一物。”

“何物？”

“【轮回镜】。”

众人哗然。此镜乃上古神器，可照见前世今生，甚至短暂唤醒遗失记忆。但代价极大??使用者将承受所有遗忘之痛的反噬。

“你真的要这么做？”沈秋秋忍不住问。

“如果我不记得她，那我这一路走来，又算什么？”他淡淡道，“我吞命续命，不是为了变成无情的工具。我要记住，哪怕痛到疯魔。”

极乐仙君沉默良久，终是挥手召出一面古镜。镜面漆黑如渊，边缘铭刻无数命运符文。

虎先锋伸手触镜。

刹那间，万千记忆如洪流倒灌！

他看见幼年村落被焚，母亲推开他让她逃命；看见少年时米棉偷偷塞饭团给他，笑着说“你吃得太少了”；看见她在暴雨夜守着他昏迷的身体，一遍遍换药；看见她在他踏入轮回桥时撕心裂肺地呼喊……

还有那一句，从未亲耳听过，却刻入灵魂的话??

“阿虎，我喜欢你，从六岁那年你就背着我去摘野果开始，我就一直喜欢你。”

轰！！！

虎先锋双膝跪地，七窍流血，意识几乎崩溃。那些被强行抹去的情感如潮水般回归，痛得他全身痉挛，指甲抠进泥土，指节断裂也不松手。

米棉扑上前，紧紧抱住他：“够了！不要再看了！我不要你受这种苦！”

他却笑了，满脸是血，眼里却有光：“现在……我记得了。米棉，我的米棉……我回来了。”

全场寂静。

不知是谁先跪下的，接着是一个接一个。极乐仙君、沈秋秋、秦家太下、林家长老……乃至重伤未愈的花月，也都低下了头。

他们不是在拜一位强者，而是在敬一个选择**人性**的勇者。

数日后，虎先锋立于极乐仙宫之巅，手持【天灾令】，面向四方宣告：

“天劫将至，非为毁灭，乃为洗练。凡愿守护之人，皆可随我同行。我不许诺长生，不赐予神通，只问一句??你，可愿为人世间，挡一次灾？”

消息传遍天下。

有人嗤笑，称其疯癫；有人畏惧，闭门不出；但也有人响应??边境老兵磨刀出鞘，山村少年背起竹弓，渔妇将最后一网鱼卖掉买了铁甲，书院学子焚毁经书，提笔写下“赴死无悔”。

一支没有旗帜的军队，悄然集结。

而当第一场天灾降临??赤焰焚城之夜，人们看见一道身影踏火而来，手持残剑，身后跟着无数凡人勇士。

他不再是孤独的闯关者。

他是信使，也是火种。

他带来的不只是灾难，更是希望。

多年后，史书记载：

**“天灾纪元始，有一人持令而出，不登仙台，不坐金殿，唯以身为盾，护万民生息。世人不知其名，唯知其号??信使。”**

而在北方最高的雪山上，立着一座双人石像。一男一女，并肩而立，望向远方。

传说，每逢春雪初融，山巅便会传来笑声。

有人说，那是他们在兑现迟到多年的约定。

也有人说，那是新的故事，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