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这‘血发断颅’口中,得知‘宝日神塔’的存在,并亲眼看到这一疑似‘渡劫秘境’的神秘之地后……焰灵王再是蠢笨,也不会如最初意外得到此魔那般,认为此魔仅是一简简单单的魔尊了。
因此,此魔自爆自己为...
昆仑山巅的雪,又落了一夜。
晨光未至,天地间一片素白。极北母株静静伫立于书院后山之巅,九枝齐展,花瓣微合,仿佛在沉眠中聆听人间心跳。风过处,枝头轻颤,一朵极北花悄然飘落,打着旋儿,落在归心书院门前那块新立的石碑上??“此处曾囚万千情心,今悉数释放,归于人间。”
陈砚秋披着青灰斗篷,蹲在碑前,用袖角轻轻拂去积雪。他已在此守了三日,不食不语,只为等一个人。
“你说她会来?”他低声问。
虚空微微波动,沈怀安的身影缓缓浮现,拄杖而立,眉发皆霜。“她说过要来的。”老人声音温和,“你母亲临终前写下的那个‘舟’字,不只是念你祖父,更是留给她的线索。她一直在找你。”
陈砚秋指尖一颤。
母亲……那个模糊的身影,总在梦里抱着他,在风雪中低语:“砚秋,活下去……替我告诉阿舟,我没有背叛他。”
可她是谁?为何与祖父有关?
“她是林氏一族最后的血脉。”沈怀安缓缓道,“当年归心盟覆灭之夜,玄天宗以‘情乱道统’为由围剿我等,你祖母林婉清为护《归心录》残卷,假死脱身,隐姓埋名二十年,最终嫁入寒溪村一户农家,生下你母亲。而你母亲,又因身负情道印记,被幽冥殿追杀多年,直至临终才将你托付给书院。”
陈砚秋怔住,胸口如遭重击。
原来,他的血里,流淌着三代逃亡者的悲愿。
“那你今日唤我来此,是想让我见她?”他嗓音沙哑。
沈怀安点头:“她在路上走了整整十八年。从寒溪村到浮波岛,从浮波岛到西域边陲,再到南海孤礁。她一路打听‘归心’二字,只为确认你还活着。”
话音刚落,远处雪原尽头,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脚踩一双破旧草履,背脊微驼,却走得极稳。一头银发随风扬起,脸上刻满岁月沟壑,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如少年时的湖水。
陈砚秋猛地站起,喉头滚动,竟发不出声。
女人走近碑前,目光扫过石上文字,忽然停顿。她伸手抚过“归于人间”四字,指尖微微颤抖。
“这碑文……是他写的吗?”她轻声问。
沈怀安摇头:“是你孙子写的。”
女人猛然抬头,视线落在陈砚秋脸上。四目相对,刹那静默。
风止,雪停。
她忽然笑了,眼角皱纹堆叠,像极了极北花开时层层绽放的瓣络。
“砚秋……”她喃喃,“你长得真像你爹。”
泪水瞬间决堤。
陈砚秋扑通跪地,额头触雪:“外婆……”
女人踉跄上前,一把将他抱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窒息。“我在海边梦见你三次,梦见你站在昆仑山上吹笛子……我说,那孩子终于回家了……果然……果然……”
她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陈砚秋伏在她肩头,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极北花晒干后夹在书页里的清香,也是母亲枕边常放的味道。
“您……一直都知道我是谁?”他哽咽。
“我知道。”她点头,“但我不能来找你。幽冥殿的眼线遍布九州,只要我现身,他们就会顺着血脉追踪你。所以我只能等,等到归心重启,等到情种开花,等到这个世界不再惩罚说爱的人……我才敢踏上这条路。”
沈怀安悄然退后几步,拄杖望天,眼中泛起微光。
他知道,这一刻,千年断脉终于接续。
良久,女人松开怀抱,从怀中取出一只褪色锦囊,递给他:“这是你母亲留下的东西,她说,若有一天你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就把它交给你。”
陈砚秋双手接过,打开锦囊,里面是一枚玉簪,簪头雕着一朵极北花,花心嵌着一滴凝固的血珠。
他指尖轻触,神识微动,玉簪骤然发光,一段记忆涌入脑海??
*风雪交加的夜晚,年轻女子抱着婴儿跪在书院门前,叩首七次,额角渗血。她将玉簪插入雪中,低语:“求你们,收下他……他是陈家最后的根。”*
*身后黑影逼近,刀光闪现。她转身挡在婴儿前,最后一句话是:“砚秋,记住,爱不是罪。”*
画面戛然而止。
陈砚秋浑身战栗,双膝再度跪地,将玉簪紧紧贴在胸口。
“娘……”他嘶声喊出,像是要把十八年压抑的呼唤一次性倾泻而出。
女人轻轻抚摸他的发:“她没说完的话,我替她说完吧??她从未后悔生下你,也从未后悔爱上你父亲。她说,哪怕再活一次,她还是会冲进火海,把你抢出来。”
雪又开始下了。
可这一次,寒意不再刺骨。
陈砚秋缓缓起身,牵着外婆的手,走向忆墙。
墙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来自四方的留言,有悔恨,有告白,有思念,有释然。他们在这些文字里寻找自己,也在这些句子中找回所爱。
他在一处空白角落停下,取出断笛,蘸着雪水,在墙上写下:
>“外婆,我找到你了。
>娘亲,我听见你了。
>父亲,我不再害怕流泪了。
>归心未远,我在路上。”
字迹未成,忽觉背后灵压涌动。
一道金光自天外疾驰而来,落地化作一名紫袍女子,面容冷峻,腰悬双剑。
“陈砚秋!”她厉声道,“你可知你做的事已动摇修仙界根基?天阙宫召开万宗大会,决议废除‘情种’,重立禁情令!玄天宗、寂灭峰、幽冥殿已达成共识,称你为‘乱道之源’!”
陈砚秋回头,平静地看着她:“你是谁?”
“我是凌霄阁执法使苏映雪。”女子冷眸如刃,“我奉命缉拿你,带回问罪。”
“为了什么罪?”他问。
“蛊惑人心,动摇道基,纵容**,败坏纲常!”她一字一顿。
陈砚秋笑了,笑得极轻,极淡。
“那你告诉我,苏映雪,你最后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女子一怔。
“你有没有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着某个人送你的旧物发呆?有没有在深夜想起某个再也见不到的人,心口疼得喘不过气?有没有……哪怕只有一瞬,想要不顾一切地抱住谁,哪怕会被视为疯魔?”
他步步逼近,声音温柔却不容回避:“如果你有过,那你就不该来抓我。因为你也曾是那井底的一员,只是你还不敢承认。”
苏映雪脸色剧变,手中长剑嗡鸣震颤。
“闭嘴!”她怒喝,挥剑斩出一道金虹。
剑光未至,却被一层柔和青光挡住??是极北母株的护界之力。
沈怀安缓步走出,手持一根枯枝,轻轻一点,金虹溃散。
“苏姑娘,”他叹道,“你师父临终前,在回声亭喊出的名字,是不是叫‘昭阳’?”
女子身形剧震,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沈怀安语气笃定,“她是你师姐,十年前因与敌宗弟子相恋,被判定叛门,逐出山门,坠崖而亡。你不敢去收尸,不敢去祭拜,甚至不敢提她的名字。可你每夜练剑,都是照着她留下的笔记。你以为你在斩情,其实你在守情。”
苏映雪双膝一软,几乎跪倒。
陈砚秋走上前,轻声道:“我们不是要推翻规则,而是要让规则学会听人心跳。你可以继续做执法使,但请允许别人说出‘我想她了’这三个字,好吗?”
女子仰头望着他,眼中冰层裂开一道缝隙。
良久,她缓缓收剑入鞘,转身离去,脚步踉跄,却坚定。
“我会……向大会禀明真相。”她背对着众人,声音几不可闻,“若他们执意要毁情种……那我,宁可退阁。”
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足迹,如同一颗颗尚未愈合的心。
三日后,万宗大会在天阙宫召开。
陈砚秋携外婆与沈怀安同往,身后跟着数百归心书院弟子,人人手持红笺,上面写着一句真心话。
大殿之上,三百宗门齐聚,争论不休。
“情乃堕道之始!”玄天宗掌门怒斥,“若任其蔓延,岂非人人皆可借口‘心动’违律犯戒?”
“不然。”寂灭峰长老缓缓起身,声音苍老却清晰,“我闭关百年,只为压制对阿萝的执念。可昨夜,我听见她对我说:‘你恨我离开,可你更怕自己不够勇敢。’那一刻,我顿悟了。原来不是情障道,而是我们一直不敢面对情。”
众人哗然。
幽冥殿主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本殿已设立‘寄语崖’三年,每月十五,弟子悬挂红布条数千。有人写‘父亲,我考上内门了’,有人写‘娘,今年桃树开了’。那些原本冷漠如铁的孩子,如今修为反增三成。我们错了。情不是漏洞,是桥梁。”
大殿寂静。
最终,南海浮波岛岛主林清漪传音到场:“昔年我因情陨落,魂寄牵魂烛。今日见九州重燃真情之火,足慰平生。我提议:设立‘归心司’,专司情感疏导与道心调和,并将每年春分定为‘启心节’,举世共庆情道复苏。”
提案通过。
当夜,天阙宫广场燃起万盏心灯。
每一盏灯下,都放着一张红笺。灯火连成星河,映照长空。
陈砚秋站在高台,手捧情种花瓣,轻声诵读:
>“情非祸根,乃是初心;
>心若不通,则道亦难行。
>今日诸君执灯而来,
>不为朝拜,只为记得??
>那些曾让我们流泪的人,
>才是最接近大道的存在。”
话音落下,空中极北母株虚影浮现,第九枝花瓣缓缓飘落,融入大地。
远方,寒溪村的老屋前,沈临川抱着跛脚老狗,望着天空微笑。
“念桃,”他轻声道,“爹答应你的事,做到了。”
浮波岛上,林清漪镜中身影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飞向昆仑。
她最后留下一句话:
>“谢谢你,让我死前看见春天。”
十年后。
归心司已成为九州最大修行机构之一,不授功法,只教人如何面对内心。
陈砚秋并未成为最强修士,但他走过的每座城池,都会响起一首笛曲??《迟暮逢》。
有人说他早已飞升,有人说他仍在人间游历。
只有沈怀安知道,他每年春分都会回到昆仑绝顶,在极北母株下坐一整夜。
那一夜,花瓣纷飞,光影流转。
父母、祖父母、外婆、老师、朋友……所有逝去的亲人,都会在花雨中浮现片刻,与他相对而坐,共饮一杯清茶。
“爷爷,”他曾问,“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一天,所有人都回来了?”
陈砚舟笑着摇头:“不会。真正的归来,不是复活,而是被记住。只要你还在说他们的名字,他们就从未真正离去。”
又是一年春分。
陈砚秋坐在树下,取出玉簪,插在花根旁。
他轻轻吹起笛子,曲未成,忽见远处跑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满脸泪痕。
“叔叔,”孩子抽泣着,“我娘昨天走了……他们说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我不想她走……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陈砚秋放下笛子,牵起孩子的手,带他来到忆墙前。
他取笔蘸墨,在墙上写下:
>“亲爱的母亲:
>今天您的孩子问我,您还会不会回来。
>我告诉他,当你在风里听见有人喊‘妈妈’,
>那就是她在回应。
>所以,请大声喊吧,
>她一定能听见。”
孩子含泪读完,忽然咧嘴笑了,对着天空大喊:“娘??我想你了!”
声音回荡山谷。
片刻后,一阵风吹过,极北母株第九枝轻轻一晃,一朵新花悄然绽放,洁白如初。
陈砚秋望着那朵花,轻声说:
“你看,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