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常就打打渔,这天气可真怪差的,我早上一看云就知道出不了海。你们幸亏靠岸近。”
这位渔夫的家。
在一杯热茶开锅前,你脑袋里已经闪过了不少关于上帝关门必开窗的鸡汤言论,不过面上,你自信而神秘地给了你的女儿一个微笑。安抚她,欺骗她一切尽在掌握中。
你很快移开了视线,不和里香再多眼神接触。紧接着投入了对健谈渔夫的询问。
“我看阁下十分乐于助人,又善交际,怎么刚才见到我们两个女人这么戒备?”
“还不是因为新王复辟。自从那场大火……外来人在这里就不再受欢迎,你们是生面孔,不止我,镇里的居民也都担心。”
“是啊,原来如此。”你顺着说是为了套更多信息:“火和冰一样,毁灭不仅在物体上留痕,伤疤也在心里。”
1936……早在百年前就没有皇室掌权的说法了吧,内阁呢?议院呢?哪能让这个王那个王乱来!
你忧虑杯的效力,因此也不敢问出一听就非常识的问题,接着闲聊。
幸好这个渔夫很笨,而且爱听好话。你知道了一些能为你提供帮助的地方。
布兰库格村居民不多,助产士和棺材匠是夫妻,这里还有铁匠,牧师,还有个酒吧。
说不齐全吧,确实也有点全面,但齐全?倒也不是。
“如果当年典狱长没有囚禁……嘶。”渔夫醒了过来,面目中还有惊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你提这个。
他很快把你送到了村里。
幸运的是,紧跟着接手你的人是铁匠,他似乎认识你。但不幸的是,他意志坚定,而且沉默寡言。
“你有一个女儿?”
“是的,亲生的。”
没人在意你特意的强调,你在狭小温暖的铁匠铺里有了一个床铺大小的容身处,还有了可以烤干你的铸铁笔记本的火堆。
里香靠着墙坐,多年的富贵生活与现今落差极大,她头搁在膝盖上,侧着脸,还没接受现状:“我们下周能不能就回去?”
你烘烤本子,同时也将信将疑地把手指尖也往火上塞,直到烫伤的触感和尖锐的刺痛弄疼你,才死心慢慢收回。
缩回右手,手指互相揉搓,你随口敷衍她:“1936,二战已经开始了,有多少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流离失所,多少人被征兵,多少人死在前线?里香,你都不知道,你只关心你自己。”
她一个吃穿无用的灵体这么物质干什么。
里香就是和物质相反的东西。
“妈妈。”
“嗯?反思完了吗?”喜不喜欢愧疚教育,说话说话。
“我讨厌你。”
恨吧,随便她。你翻开本子的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是日记,你脑袋空空,只知道自己要做点创造未来的工作,正如日记空空荡荡,只写着:
【我会成为噤声居屋最后一任图书管理员,这是我的抗争之路。】
好,抗争还没开始,摇异世界灵魂上线了是吧?
你成代练了。
不过吐槽的事情要放在后头,至少你在短短一句话里捕捉到了部分信息:要根除图书馆,要与某种力量斗争,这是【图书管理员小姐】真正的宿命。
你接下来的路途也就更加明晰,至少你要去看看这个未来要没在你手里的地方。
你在深夜搅扰了铁匠的睡眠:“不好意思,多有打扰请见谅。”
铁匠瞪着他坚毅的眼睛无声看你。
“图书馆怎么了,上任管理员去哪里了?”
他回答:“……在1929年,他被一把火烧死了,和他的图书馆一起。”
“真不幸。”你毫无感觉,你接着问:“那么现在它怎么样了,还有人用吗?”
铁匠黑洞洞的眼睛如果能发出疑问,那多半是想问你怎么这么爱纠缠。
你有一副他要是不回答你就一直在床尾盯着他的不罢休样态。
于是在当晚,冷风呼啸,你的风衣外套上有新鲜晾干的细盐,它们像头皮屑一路走一路掉,直到你被带到荒废的村边沿远郊。旁边有一座岛,岛上有图书馆和一座监狱。
你们被一座废弃桥拦住去路。但……
“我就送你们到这。”你的老朋友铁匠一点不惯着你,扭头就走。
“不帮帮忙吗?把破木头搬下什么的?”你在冷风里牵着里香,瞧带着灯火的影子越飘越远,你忍不住大声叫他。
“我不在晚上工作。”那边只传来了渐行渐远的声音。
于是现在,你们连草席也没有了,简陋狭窄而温暖的小房间被替换成宽阔苍茫的天地--这是比较好听的说法。
难听的说法是--
里香抽出自己的小手:“都怪你,我们现在无家可归。”
你冷得不想动,不和她计较言语失礼,只是招呼目前唯一可用的小孩:“我刚才看见了,隔桥有间小屋,只要你把桥上刮来的东西都清除掉,我们就能过去。”
“我?”
你点点头,不然还有谁?
你和里香情谊的脆弱性立刻就凸显出来,她问:“那你呢?”
妈也不叫了,敬语也不用了。
你给自己指了一个角落:“我站在那等你。”
“不,我不去,除非你和我一起。”
“我这具新身体有点虚弱。”经过为期半天的犹豫,你最终决定告知。与其等她自己发现你外强中干,不如你坦白从宽,谋求合作:“但你的灵体不受任何影响,出于团队为单位的整体考量,我派你去做。”
“妈妈,你是不是打不过我了?”
这个问题里有深深的恶意,还有小孩子的童真,夹杂在一起成了撕蝴蝶翅膀的混乱无序。
这时千万不能由着她跑,你理应做把她手中玩具抢走的大人,但你只是一只蝴蝶,只能振翅飞翔,往高飞。
“应该是吧。”你正面朝向里香,至少在气势上虚张声势成百毒不侵的模样:“不过这可以是暂时的,如果你不乖你就一辈子呆在英国吧。希望你的英语还够用。”
算起来过六十多年他的小男朋友就该出生了。噢,这重历史还会有那么个人吗?倒也未必。
“那为什么我还要听你的?我才应该是……团队领导。你应该听我的,妈妈。”里香说完之后,还咯咯笑了起来。
“因为。”你直视她,“我早在出发前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你没有。如果你不听指挥,我们大可以分道扬镳,如果你胁迫我,你成功不了。”
“如果你杀了我。”你也笑了:“你当然会成功,我可以向你担保,我不会诅咒你,也不会反抗。但那应该是你最后的成功。你已经从我这里占了够多便宜,我不会容忍你一次又一次从我身上拿走东西,里香。”
你一点也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大义凛然,你怕死的要命。这话听起来全是语病,不过对生的眷恋正是如此浓厚,你是抱着以小博大的心思来的,也做好了万中有一的最坏可能性。
你想好了,如果你去了虚界,你就投靠骄阳。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样了,但他据说有什么期待完成的宏愿,等他复活,那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