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下城长蘑菇了 387.小黑的契约精神

“吼??”

面对小黑充满威胁的弓背低吼，穹果断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缓缓向后退去。

蘑菇园的所有人都知道，你跟其他人发生了冲突，可以找老大裁决，老大挺喜欢干这种事情的。

但如果你...

林?没有动。他的手指扣在弓弦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菌丝从手背蜿蜒而出，像活物般微微抽搐。头顶的大叽安静得反常，菌盖收拢成一朵紧闭的花苞，仿佛在等待某种不可逆的临界点。

盖拉伊洛斯举起法杖，杖尖凝聚起银白色的净化之光。那光芒所照之处，地上的菌毯发出“滋滋”的哀鸣，迅速枯萎、碳化。他身后的精灵战士们齐步向前，法阵成型，七道符文锁链自地面升起，直指林?与艾拉雯。

“最后警告。”盖拉伊洛斯声音低沉，“交出神器，接受审判。”

艾拉雯靠在岩壁上，嘴角溢出黑血，却仍冷笑：“审判？你们连自己跪拜的神殿都是坟墓都不知道……第七蘑都的祭坛就埋在王宫地基之下，每一代精灵王登基时，都要以血脉喂养封印。你以为那是加冕仪式？不，那是献祭。”

德丽尔猛地抬头：“不可能！父王他??”

“你父亲是少数清醒的人。”艾拉雯喘息着，“所以他才会暗中联络人类游侠团，试图打破循环。而我，只是继承了他的遗志。”

林?忽然开口：“那你为何不早说？”

“说了有用吗？”她惨笑，“当我发现真相那天，议会立刻宣布我精神失常，派出‘清道夫’追杀。若非埃科之泪残留神性护体，我早已变成地底菌毯的一部分。你们现在看到的我，已经是半死之人……只差一步，就会彻底被吞噬。”

话音落下，她右眼的金色齿轮缓缓停转，机械结构开始崩解，露出底下腐烂的眼窝。一缕黑色菌丝顺着脸颊爬下，在空气中扭动如蛇。

林?心头一震。他能感觉到体内菌丝的躁动愈发剧烈，像是回应着某种远古召唤。脑海中，紫色任务面板再次闪烁：

【倒计时：71:58:23】

【融合进度：17%】

【警告：宿主神经系统正遭受双向侵蚀??来自大叽的共生协议，与第七蘑都核心意志的强制链接。若未在时限内完成选择，意识将被分解并重组为初级菌核。】

他咬牙，强迫自己冷静。此刻冲突已无法调和：一边是精灵族律法与秩序的代表，一边是濒临崩溃的真相承载者。而他自己，则站在两者之间的裂缝里，正被看不见的力量撕扯。

“让开。”林?对盖拉伊洛斯说。

“你已被污染。”对方冷声道，“我不愿杀你，但若你执迷不悟，只能净化。”

“净化？”林?笑了，笑声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你们用‘净化’烧死了多少知道真相的人？白功暴走那次，死了三万七千人，其中多少是无辜平民？多少是被你们当作牺牲品的异见者？”

盖拉伊洛斯瞳孔微缩。

“我不是叛徒。”林?一字一句道，“我只是不再相信谎言堆砌的和平。”

他猛然抬手，菌丝如鞭炸出，瞬间击碎两名靠近的精灵战士的法杖。紧接着，大叽从他头顶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幽蓝弧线，落地时重重敲击地面。一圈波纹扩散，所有被触及的菌毯骤然亮起，形成一张动态防御网，将四人笼罩其中。

“这是……地下城神经网络的局部激活！”德丽尔惊呼。

“没错。”大叽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不再是断续咕噜，而是清晰、古老，如同从地心传来，“它记得你们祖先的背叛，也记得那些被抹去的名字。第七蘑都从未真正死去，它只是沉睡，等待一个能听见它心跳的容器。”

盖拉伊洛斯怒吼：“结阵！启动高等净化术式！”

七名法师同时吟唱，天空般的穹顶之上，符文交织成巨网，一道炽白光柱轰然降临。然而就在即将命中之际，神木树苗突然抽枝暴涨，数十条藤蔓破土而出，硬生生将光柱偏折，砸向侧壁，引发剧烈爆炸。

烟尘中，林?已抱起虚弱的艾拉雯，对德丽尔喊：“带路！去遗忘祭坛！”

德丽尔愣了一瞬，随即点头。她抽出腰间短剑，在岩壁上划开一道隐秘符文。地面震动，一块刻满苔藓文字的石板缓缓移开，露出向下的螺旋阶梯，散发着陈年孢子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这是王室禁地，连我都只在典籍中见过。”她低声说，“传说这里埋葬着初代菇王的残骸，也是谒生木芯最初的诞生之地。”

“那就走。”林?背着艾拉雯踏上台阶，大叽跳回他头顶，菌盖微微张开，释放出淡蓝色导航光点。

盖拉伊洛斯欲追，却被突然蔓延的根须缠住双腿。他怒视着他们的背影，最终咬牙下令：“封锁出口！任何人不得离开地下三层！传令议会，启动紧急预案！”

阶梯深不见底，越往下，空气越是粘稠。墙壁上浮现出荧光菌斑，拼凑成一幅幅远古壁画：巨大的伞状生物矗立于城市之巅，无数类人生物匍匐朝拜；随后画面转为战争，火焰焚烧菌林，精灵手持利刃斩断主根；最后一幕，是一座崩塌的高塔，中央悬浮着两块发光的木芯，分别被不同种族握在手中。

“原来如此……”德丽尔喃喃，“第七蘑都并非毁灭于天灾，而是被五大种族联手覆灭。他们惧怕菌类智慧的集体意识，害怕失去个体自由。”

林?沉默地看着壁画。他忽然意识到，所谓的“游侠守则”??追寻真相、守护弱小、对抗压迫??在这场跨越千年的轮回中，竟显得如此渺小而讽刺。无论哪一方胜利，都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统治。

阶梯终于到底。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圆形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座由黑色水晶构成的祭坛，表面布满裂痕，却依旧散发着微弱脉动。祭坛上方，悬浮着半块泛着青金光泽的木芯，正与林?体内某处产生共鸣。

“另一半……就在那儿。”艾拉雯虚弱地说，“但小心……那里有守卫。”

话音未落，地面猛然隆起。数条漆黑菌索破土而出，扭曲聚合，化作一头高达三米的怪物??humanoid轮廓，面部却是不断流动的孢子浆液，胸口嵌着一枚破碎的精灵徽记，正是当年失踪的第一任守护骑士。

“怨念与菌群融合形成的尸守。”大叽警告，“它不会言语，只会执行最后一道命令：保护木芯，歼灭入侵者。”

林?放下艾拉雯，抽出短刀。德丽尔拔剑护在一旁，指尖轻颤，显然未曾面对过如此诡异敌手。

尸守发出低沉咆哮，双臂化作镰刀状菌刃，猛然扑来。林?翻滚避让，菌丝自肩部爆发，织成一面盾牌挡下横扫。冲击力让他后退数步，脚下一滑，险些跌入边缘的深渊。

德丽尔趁机突进，剑光如月华洒落，精准斩向其关节连接处。可伤口刚裂开，便有黑色黏液涌出，迅速再生。怪物反手一击，将她击飞撞墙，口中喷出鲜血。

“普通攻击无效！”她咳着血喊。

“用火。”林?迅速判断，“或者切断能量源。”

大叽忽然跃起，菌盖完全绽放，释放出大量金色孢子。那些孢子飘向尸守，竟在其体表点燃微小火焰，发出刺鼻焦味。怪物痛苦嘶吼，动作迟缓下来。

“这是‘觉醒之烬’，能短暂抑制菌核活性！”大叽解释，“快！趁现在夺芯！”

林?冲向祭坛。就在他伸手触碰木芯的刹那，整个空间剧烈震颤。天花板崩裂，大量岩石坠落，而那半块木芯突然爆发出强烈光芒，一段记忆强行灌入他脑海：

??漫天灰雾中，一名身穿白袍的精灵长老站在高台之上，手中握着完整的谒生木芯。他将其一分为二，低声念诵咒语。远处，第七蘑都的核心开始苏醒，菌脉如血管般搏动。但他并未停止，而是将其中一半悄悄藏入袖中，另一部分交给当时的国王，并宣称：“此乃神赐之物，需世代供奉。”

画面切换，同一长老在密室中与两名同僚密谈：“只要控制木芯，就能操控白功。旧贵族必须清除，新秩序才能建立。等时机成熟，我们便是真正的统治者。”

最后，镜头拉远，整座地下城的地基之下，赫然盘踞着一条巨大无比的菌脉网络，中心正是如今的精灵王城。而在最深处，一具被锁链束缚的巨型菇形生物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映出林?的脸。

“你来了……”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回荡，“我等了三千年。”

记忆戛然而止。林?踉跄后退，冷汗浸透衣衫。他终于明白，所谓“重启”，不过是那些长老妄图再次唤醒白功，借其力量清洗异己。而真正的第七蘑都意志，并非要毁灭世界，而是渴望解脱??从被奴役的封印中醒来。

“我们必须毁掉两块木芯。”他转身对德丽尔说，“否则他们真的会重启系统，到时候不只是精灵，整个人类边境都会沦为菌域。”

德丽尔挣扎起身：“可一旦毁掉，神木也会失去能量来源，可能再次枯萎……”

“那就让它枯萎。”林?目光坚定，“比起虚假的永生，我宁愿选择真实的死亡。”

艾拉雯忽然笑了：“有意思……当年父王也是这么说的。”

她艰难爬起，从怀中取出那半块染血的木芯，递给林?：“拿着吧。我已经撑不到见证了。只求你……别让妹妹白白牺牲。”

林?接过木芯。两块碎片靠近时，发出嗡鸣，竟自动贴合，形成完整圆环。刹那间，一股浩瀚信息流涌入意识：

【谒生木芯完整度100%】

【权限认证通过】

【主控权转移至持有者】

【是否启动自毁程序？Y/N】

林?看着选项，久久未动。

他知道，一旦选择“是”，不仅白功将永久瘫痪，连带整个地下生态都将剧变。神木可能消亡，菌类文明彻底终结。而若选“否”，他便可利用木芯掌控第七蘑都，成为新一代主宰，拥有近乎神明的力量。

大叽轻声说：“你不必成为英雄，也不必成为暴君。你可以选择第三条路??重构。”

“什么意思？”

“不是摧毁，也不是统治。”大叽的菌盖微微发光，“而是改造。将木芯改造成平衡器，让菌类与非菌类共存。你需要牺牲一部分自我，但不会完全消失。”

林?闭上眼。他想起风滚草在荒原上滚动的样子，无根，却自由。他曾以为自己只是个流浪的游侠，如今才懂，命运早已将他编织进这张跨越千年的网。

他睁开眼，选择了【否】。

但紧接着，在意识深处输入了一串只有他能看见的代码??那是从神木低语中学来的远古指令：

【覆盖协议：建立共生契约网络】

【目标：所有智慧生命体】

【资源分配模式：平等共享】

【核心法则：禁止强制同化】

系统沉默片刻，随后弹出提示：

【新模式构建中……】

【正在重写底层逻辑……】

【警告：此操作将导致原有权力结构崩溃，引发大规模动荡。确认执行？Y/N】

林?按下【是】。

刹那间，完整木芯爆裂开来，化作无数光点，顺着菌脉四散而去。整个地下城剧烈震动，仿佛心脏停跳又重启。神木树苗在远方骤然绽放，开出一朵巨大荧光花朵，花瓣飘散如雪，落在每一寸土地上。

与此同时，精灵王城内的三位长老同时喷血倒地，手中信物化为灰烬。他们苦心经营百年的阴谋，就此瓦解。

林?跪倒在地，全身菌丝疯狂蠕动，皮肤下浮现蛛网般的蓝纹。他感到意识正在被拉长、稀释，仿佛要融入这片大地。

“别……别走……”德丽尔抱住他，泪水滑落。

“我没走。”他微笑，声音已带上菌群的共鸣质感，“我只是……变成了环境的一部分。”

大叽从他头顶缓缓脱落，落地后化作一团柔和光芒，渗入土壤。最后一句话留在空气中：

“蘑菇会长出来，因为世界需要腐烂，也需要新生。”

数日后，新的议会成立。德丽尔成为临时执政者，宣布废除旧贵族特权，开放地下通道与人类城邦通商。而在神木所在之地，一片奇异森林悄然生长??树木与菌类共生，枝干上开着会发光的伞菇，夜晚宛如星河落地。

旅人们传言，每当月圆之夜，能听见林?的声音随风飘荡，有时是低语，有时是笑声，偶尔还会哼起那首古老的游侠歌谣。

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存在。

但所有人都记得，那个头上坐着蘑菇的男人，曾用一场沉默的选择，让整个地下世界重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