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被打开,一股浓重的药水味和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像一记重拳打在脸上。
陈心宁没有犹豫,她大步走进去。
这是一个意外宽敞但压抑的医疗舱,跟外面狭窄的通道形成对比,却依然让人感到窒息。
这里的仪器并非老旧,而是最新型的医疗设备,精准而冰冷,它们的存在证明了北韩对这位病人身份的重视,以及他们手中掌握的顶尖科技。
躺在手术台上的是一位约莫七十岁左右的老人,他身上的军服被换成了手术服,脸色灰白,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陈心宁迅速上前,她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飞快地扫过病人,又快速查看了旁边萤幕上跳动的数据。
她的心猛地一沉,情况比她想像的还要糟糕。
「血氧丶血压已经逼近生命尽头。」
陈心宁的声音很平静,但语气里带着一种冷酷的专业判断。「血管九成阻塞,根本无法透过气球支架处理。」
她看着俄罗斯医生,眼神交换了一下。对方眼里的疲惫和绝望,她完全看懂了。他们都清楚,病人的心脏几乎打不出血了,脑部因为缺氧,随时可能停止运转。
这不是他们不敢玩下去,是他们根本玩不起,因为稍有不慎,病人的命就没了,而他们也要跟着陪葬。
「患者的生命…已经无力回天了。」
翻译再次转达俄罗斯医生的话,声音里透着一丝放弃。
「不!」陈心宁的声音猛地提高,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直视着俄罗斯医生。
「作为医生,不到最後一刻,就没有『无力回天』这种说法。」
陈心宁知道,此刻唯一的可能,就是搭桥手术。这是一项复杂的心脏手术,需要从病人身体其他部位取下一段健康的血管,移植到心脏冠状动脉上,绕过堵塞的部分,重新建立血流通道。
「不管了。」陈心宁扫视着这个空间,虽然设备顶尖,但毕竟是在潜艇内部,空间依然有限。她的眼神坚定,她知道,这就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拼了。」陈心宁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她的眼神坚定,看向站在她身後的权艺珍丶莉莎和艾莉。
权艺珍的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充满了信任和担忧。
莉莎和艾莉也看着她,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专业的坚韧。
他们知道,他们四个人的生命,此刻都系在陈心宁的手上。
陈心宁伸出手,权艺珍丶莉莎丶艾莉立刻围了过来,四个人紧紧拥抱了一下。
那是一个无声的鼓励,一个互相交付生死的承诺。
莉莎的拥抱带着男性的力量,艾莉的拥抱则温柔而坚定。在这一刻,所有疲惫丶恐惧丶甚至之前检查的羞辱,都被这份凝聚力所驱散。他们是一个团队,一个要一起面对死神的团队。
「莉莎,」陈心宁的声音沉着有力,「从大腿取血管。只要几公分就够了。」
莉莎立刻明白陈心宁的意图,他点点头,眼神里闪烁着专业的光芒。「没问题。」
潜艇深处,这个医疗舱,瞬间变成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战场。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流逝,而是燃烧。
手术在高压下开始。
他们四人,此刻都已经换上了手术服。而在那薄薄的丶绿色的手术服下,所有人都没有穿任何衣物,是完全**的。
这不是什麽故意的挑逗,而是在这种极端丶生死一线的秘密任务中,为了最大程度的洁净和应对突发状况,他们被要求脱去一切束缚。
他们的身体,此刻完全暴露在彼此和命运面前。这份**,反而让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种更原始丶更深层次的连接与信任。所有的伪装都被剥去,只剩下最真实丶最脆弱的自己。
陈心宁担任主刀,莉莎作为第一助手,权艺珍负责监测仪器和协助,艾莉则全神贯注地掌控着病人的麻醉状况。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和血腥味,混合着潜艇特有的金属和燃油气味。
首先是开胸。陈心宁的手稳如磐石,她用手术刀划开病人的胸腔,肌肉丶肋骨被一点点分离。
狭小的空间让莉莎和艾莉都必须紧贴着墙壁,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每一次切割,每一次止血,都需要极度的精准,因为任何一点小小的失误,都可能让这条命,瞬间断送。汗珠从陈心宁的额头渗出,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心宁,」权艺珍低声说,她的手迅速拿起一块无菌纱布,轻柔而快速地擦拭着陈心宁额头上的汗水。她的动作如此自然,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亲密与体贴。陈心宁甚至没有停顿,她只是感到额头一凉,知道权艺珍在她身後,与她并肩作战。这种无声的支持,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随着胸腔打开,那颗严重缺氧的心脏呈现在眼前。它的跳动是如此微弱,彷佛随时会停止。陈心宁的眼神锐利,她快速判断着血管堵塞的程度和搭桥的位置。她的指尖在冰冷的金属器械上跳动,像一位艺术家在创造一件绝世作品,又像一位战士在执行一场精密的突袭。
莉莎的动作也非常快。他在病人大腿内侧切开一道小口,精准地分离出一段仅几公分长的血管。他的手稳而有力,每一次缝合都完美无缺,证明了他的顶尖技术。他强忍着身体的疲惫,全力配合着陈心宁。
艾莉的麻醉技术更是关键。在这种狭窄丶颠簸的环境下,要维持病人生命体徵的稳定,简直是挑战极限。
她紧紧盯着仪器数据,细微调整麻醉剂量,确保病人在手术过程中既不会醒来,也不会因为麻醉过深而陷入危险。她的手心全是汗,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权艺珍则负责将所有器械递送到陈心宁手中,她的动作精准无误,每一个眼神都跟着陈心宁,像读懂她的心一样。
她还得时刻监测潜艇的动态,确保在任何突发情况下都能提供支援。她的目光不时地扫过陈心宁的侧脸,看到她专注到近乎疯狂的眼神,知道她正在倾尽所有。
搭桥再建血管的过程,是整场手术最惊心动魄的部分。
陈心宁用比头发丝还细的缝合线,在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血管上进行连接。
血管是如此脆弱,一个不小心,血管就会破裂,引发大出血。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悬崖边跳舞,充满了危险的美感。汗水不断从她的额头滑落,权艺珍也一次又一次地,无声地替她擦拭。她体内那份被唤醒的「男性」特质,此刻被压迫到极致,化为一种极度冷静的专注和对胜利的狂热执着。她要征服这颗心脏,征服这个不可能的任务。
潜艇内部偶尔传来的「砰砰撞撞」声,让手术台也跟着轻微摇晃,每一次都让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八个小时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在这种极端紧张的环境下,他们没有上厕所,没有休息,甚至连喝水都奢侈。生理上的疲惫,让他们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但他们凭藉着意志力,硬是撑了下来。他们的身体,此刻是如此纯粹,只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奋斗。
终於,当最後一针缝合完毕,当新的血管重新建立起血流通道,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猛地爆发出更强劲丶更有规律的搏动!血压和血氧的数据开始缓慢回升!
「成功了…」莉莎轻声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艾莉的眼眶红了,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疲惫地瘫倒在椅子上。权艺珍紧紧地抓住陈心宁的手臂,手指几乎掐进她的肉里。
陈心宁拿下口罩,她的脸上布满了汗水,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征服後的满足感。她看着病人逐渐恢复血色的脸,知道自己成功了。
俄罗斯医生一直站在旁边,他看到仪器上的数据稳定下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後,他那张严肃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接着是毫不掩饰的敬佩。
他上前一步,用俄语对翻译说了几句,翻译立刻转达:「医生说…这真是个奇迹。他对你们的医术,致以最高的敬意。」俄罗斯医生甚至微微弯腰,向陈心宁鞠了一躬。
这场手术,不仅仅是救了一个人,更是延续了他们的生命。他们四个人都感到筋疲力尽,却又心潮澎湃。安全官此刻走了过来,他的眼神依然冰冷,但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跟我们走。」他简洁地说道,示意他们离开医疗舱。
他们四人跟着安全官,穿过狭窄的通道,来到潜艇深处的另一间「小屋」。这里不再是冰冷的金属墙壁,而是铺着木质地板,摆着几张简单的卧铺。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食物,还有几瓶没有开过的伏特加。
「吃吧,喝吧。」安全官没有多说,只是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舱门再次发出沉重的声响。
饥饿和疲惫瞬间袭来。他们顾不上形象,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前的食物,温暖的汤和面包让他们感到久违的舒适。
莉莎拿起一瓶伏特加,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种麻痹的解脱。艾莉也接过一瓶,疲惫地笑了笑。
陈心宁喝了一口伏特加,辛辣的酒液却让她头脑更加清醒。她看着身边大口吃喝的夥伴们,心中五味杂陈。他们成功了,暂时延续了那个神秘政要的生命。但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就在他们以为可以稍作休息,享受这劫後馀生的短暂平静时,舱门再次发出「咔嚓」一声,被打开了。
这次,走进来的不是安全官,而是一个身穿笔挺军服丶肩章上挂着闪亮将星的俄罗斯将军。他的脸色非常严肃,眼神锐利得像鹰。他扫视了屋内的四人一眼,然後,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陈心宁身上。
他没有寒暄,直接用俄语说了一句,翻译立刻转达,声音低沉而庄重:
「陈医生。很高兴您成功了。」将军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不是友善的笑容,而是一种带着深意的审视。「现在,我们要谈谈…第二阶段任务。」
陈心宁的心猛地一沉,酒意瞬间消散。她感觉到一股比手术台上的压力更为沉重丶更为冰冷的气息,猛地笼罩了他们。
将军的眼神像看透了一切,他缓缓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一块面包,轻轻掰开,却没有吃。翻译继续说着,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无形的锁链,将陈心宁和她的团队,牢牢地锁在了这艘核潜艇的深处。
「阁下表示,你们的医术,证明了你们的价值。这种价值,不能只用一次。」翻译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恭敬:「第二阶段任务,从现在开始。你们将留在这里,直到我们需要你们。」
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伏特加的酒气还在空气中弥漫,但一种更为冰冷丶更为绝望的压力,猛地笼罩了他们。
他们被困住了。
他们成功了,但代价却是…被囚禁在这艘深海巨兽里,成为俄罗斯人的私人医疗团队。这不是荣誉,这是无法逃脱的死亡陷阱。
陈心宁的眼神猛地收缩,她感到自己被彻底地摆布了。
这场赌局,他们赢了手术,却输掉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