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传 三十五章：调息

三十五章：调息(第1/2页)

波塞拉构建的深蓝水汽屏障隔绝了外界的烟尘与喧嚣，将这片残破的方寸之地笼成一片幽静的孤岛。屏障内，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沉重。只有苏映雪微弱的呼吸声，陆昭明因体内冲突而不时无意识发出的、压抑在喉间的呻吟，以及两柄神兵低沉的能量嗡鸣在无声地宣告着战斗的暂停而非终结。

波塞拉盘膝坐在两人不远处，身下流转着水汽形成的漩涡，缓缓汲取着破碎天地间残存的水元素，修复自身消耗。她的目光，却如深海中的探照灯，片刻不离地扫视着石板上相依的两人。

苏映雪的断腕处，那滴浓缩本源海精的效力正在缓慢显现。磅礴的生命力顽强地对抗着寂灭冰焰残余的寒毒，像坚韧的根须在冻土中艰难生长，修补着被侵蚀的脉络。她的面色终于不再是那种毫无生气的苍白，多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晕。然而，代价也是沉重的——本源海精的消耗让波塞拉本就受创的气息更加衰弱，深海般的眼眸光泽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但她的注意力大部分还是集中在陆昭明身上。

昏迷中，他紧握离恨剑的手丝毫没有放松，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离恨剑柄根处那深渊之眼般的符文，幽光流淌的速度比之前略快了一些，仿佛一个沉睡的魔物正在缓缓汲取养分。每一次呼吸，陆昭明宽阔的胸膛起伏都显得异常沉重，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仿佛正经历着无形的酷刑。

突然，他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嘶吼！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滚动。离恨剑的魔纹骤然亮起，一股凶戾、暴虐的气息瞬间透体而出，狠狠撞向环绕在周围的青鸾剑光！那原本温柔的青色光晕猛地一颤，如同被重拳击中，剧烈地晃动起来，光芒急剧闪烁，眼看就要被那股漆黑的魔气撕裂、吞噬！

青鸾剑发出一声哀鸣般的清啸，幽蓝的魔焰光芒竭力反扑，试图稳住光罩，但其根基——陆昭明潜意识中那份守护苏映雪的微弱执念，在狂暴的本源魔源面前，摇摇欲坠！

“糟了！”波塞拉豁然站起，指尖瞬间凝聚起一道深蓝色的水刃，毫不犹豫地朝陆昭明握剑的手腕刺去！必须打断剑与他的联系！

就在水刃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一只手猛地伸出，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

是苏映雪！

她不知何时强撑着睁开了眼，冰蓝色的眸子里充满了血丝，虚弱得几乎散焦，但那眼神却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拦和一丝哀求：“……不！”

波塞拉惊愕地看着她。那只扣住她手腕的手冰冷刺骨，且异常脆弱，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苏映雪显然连呼吸都已困难，断腕处好不容易被压制的寒毒又开始蠢蠢欲动，顺着她抬臂的动作疯狂反噬。冷汗如浆，瞬间浸透了她散乱的鬓发和残破的衣衫。

“你……”波塞拉眉头紧锁，看着苏映雪因剧痛和虚弱而扭曲，却依旧固执地拦着自己的样子，又气又急，“蠢丫头！不打断他，离恨反噬一旦彻底爆发，他会被那魔剑控制，我们谁都活不了！他现在就是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我……知道……”苏映雪艰难地喘息着，每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压出来，带着血腥气。她的目光艰难地投向因体内魔气冲撞而浑身痉挛的陆昭明，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燃烧到极限的绝望温柔，“…伤害他…不行……”她扣着波塞拉手腕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虽然这力道微不足道，却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她相信他，相信那个即便迷失在无边黑暗里，双臂也不曾松开她的陆昭明。强行打断，或许能解决眼前的魔气爆发，但很可能也彻底摧毁了他仅存的意识。

波塞拉看着她因过度用力抵抗体内痛苦而剧烈颤抖的身体，再看向那狂暴魔气中苦苦支撑、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孤舟的青色剑芒，终于明白了苏映雪在坚持什么。

不是天真，不是愚蠢，而是深知陆昭明已到了极限边缘，不能再承受任何一次来自“自己人”的打击。他的根基，就是那点守护之心。强行剥离魔剑，如同剜心取丹。

就在这时，陆昭明身体的痉挛骤然加剧！离恨剑的幽光几乎压过了青鸾的光芒！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开始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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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映雪目眦欲裂，猛地甩开波塞拉的手！她用尽残存的全部力量，几乎是扑了过去！仅存的左手张开五指，不顾一切地按向陆昭明剧烈起伏的胸口！她没有了多少灵力，也驾驭不了寂灭的力量，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倾注自己所有——残存的意志、不曾褪减的情潮、以及用生命向他传达一个信念：活下去！我在！

“陆昭明——！”她用一种嘶哑到变调的声音呼唤他，仿佛要将这名字镌刻进他的灵魂深处！她拼命的向着陆昭明输送着冰魄之力。

就在她冰冷的手心贴上陆昭明胸膛的那一刹，奇迹发生了。

狂暴冲撞、眼看就要彻底挣脱青色光晕束缚的离恨魔气，就像是一头被鞭打的野兽，猛地一顿！那向上蔓延的漆黑纹路，仿佛碰到了无形的烙铁，滋滋作响着向后蜷缩、退却！

是情潮残留的印记！是那铭刻在神魂最深处的交融烙印！

苏映雪献祭般倾注的“存在感”和呼唤，如同一点火星，点燃了陆昭明几乎被彻底淹没的潜意识。那里除了守护苏映雪的本能，还有一个更微小却更核心的念头被唤醒——回应她！不能沉沦！回应她！

那微弱但无比炽热的意念，如同黑暗中一根骤然绷直的弦，瞬间贯穿了他混乱的识海！

“呃啊——！”陆昭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痛苦与清明交织的低吼。紧握离恨剑的手，指关节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啪声！他似乎在用全部的意志，将那柄欲要噬主的魔剑，死死地钉在原地！

已经黯淡至极的青鸾剑光得到了这瞬间的喘息，猛地一涨！虽然依旧微弱，却奇迹般地重新稳定了下来，堪堪将离恨魔气逼回剑身附近，形成新的、脆弱的僵持。

陆昭明身体猛然松弛下来，粗重的喘息渐渐平复了一些，那紧锁的眉峰似乎也稍稍舒展了一丝。他的意识依旧沉浮在无尽的深渊，但体内那场差点彻底撕裂他的风暴，在那一刻被硬生生中断了进程。

苏映雪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身体软软地倒在陆昭明身侧，那只按在他心口的左手也无力地滑落。她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感觉到他无意识地、又一次收紧了环抱她的臂膀。

波塞拉站在一旁，深海般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浪涛。有震惊，有不解，更有一丝难言的动容。

她亲眼见证了这奇迹般的一幕——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碰撞，没有神兵利器的交锋，仅仅是一个灵力枯竭的女子，用一次微不足道的接触和一声破碎的呼唤，就强行逆转了一场即将爆发的毁灭风暴。

那不仅仅是情爱那么简单……那是超越了生死，铭刻在灵魂最深处的共鸣与拉扯。

波塞拉缓缓吐出一口带着深海气息的悠长叹息。

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虚脱的苏映雪重新安置好，确保那只承受了巨大反噬的断腕不再受到牵动。她的指尖再次凝聚起一滴微小的本源海精，这一次，却带着比上次更凝重的神情。

她将指尖点向陆昭明的眉心。

不是攻击，也不是强行探查。那滴浓缩了磅礴生命精华的海精，如同最温润的雨露，极其缓慢地渗透进他的皮肤。

波塞拉的目沉如水：“小子……我能做的，就是给你这副被离恨剑和魔源反复蹂躏的残破身体注入一丝生机……至于你那混乱的识海……”

她瞥了一眼旁边昏迷的苏映雪，最终，带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疲惫和决绝，将那滴珍贵无比的海精，分出一半更小的水滴，无声地没入了苏映雪因剧痛而紧蹙的眉心深处。

“活下去，两个麻烦精。”波塞拉低语，声音消失在防护屏障内的静谧中。她重新盘膝坐下，闭上眼，全力恢复。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这短暂的宁静如同暴风雨前最平静的海面。远处的天际线，几道不同以往的、凌厉强悍的气息，如同出鞘的利刃，正悄然划破混沌，向着这片废墟快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