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谓道 第四百零五章 剖心台

剖心台，作为金乌族自古便流传下来的古老祭坛，它被建立在扶桑木的一处枝桠顶端，正对每日升起的烈日，祭坛上面流淌着永不干涸的血液。

在最初，剖心台是战争祭祀使用，每当金乌族要去征讨强大妖兽，或是反叛部族，都会在剖心台斩杀俘虏，用以取悦神明。

时至今日，人族开化，早已不在信奉神明，金乌族也统一了整座天阳巨岛，再无人敢反抗。剖心台的作用自然也从祭祀转变为对外来闯入者，或犯下大错者的惩罚之地。

至于惩罚……

两名不断挣动的侍卫被押上了剖心台，他们一会儿苦苦求饶，一会儿绝望嘶吼，眼神中是抹不去的恐惧。

“乌老，有劳了。”负责押送的侍卫恭敬地对着剖心台上一名老态龙钟的老者垂首道。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不止被扣押的侍卫在颤抖，就连押送者也浑身紧绷。

一名老者闻言，慢悠悠地转过身，他手里捧着一碗乌漆嘛黑的药汁。

“我已听闻王命。”乌老走的很慢，但步子很稳，手里的药汁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乌老，求求您老人家，直接杀了我吧。”一名侍卫开口哀求。

“放心吧，抹了这药就好了。”乌老伸出枯廋的手指在药汁中沾了沾，随即在侍卫的眉心处画下一个古老的符文。

当符文完成的那一刻，侍卫停止了喊叫，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押送者将两名像死鱼一样的侍卫拉走，绑在了一根木桩上，再对着烈日竖立起来。做完这一切，押送者向乌老施礼，随后快步离去，连一刻都不敢停留。

乌老踱着步子，走到了两根木桩中间，缓缓坐了下去，闭着眼，嘴里念叨着祷词。

直至大日西沉，皎月当空，乌老才念完，随后又是无言的等待。

当清晨，第一缕日光照射在剖心台上时，乌老并指在虚空处一划，两名侍卫的眉心同时碎裂，鲜血溅射。

但就算这般，两名侍卫却没有立即死去，涂抹在眉心上的药汁早已渗入他们的神魂之中。此刻，在一股神奇力量的作用上，两名侍卫的识海以一种不可名状的模样铺展在了剖心台上。

“剖心剖心，人心难测，剖心自白，安得真言？”乌老呢喃着，浑浊的眼眸中，一丝赤金光华闪过，原本刚升起的暖阳陡然化为烈日，放射出无尽的天火日菁。

法则，如日！

这是金乌族所推崇的至高法则之一，而能力亦是非凡无比。简单概括便是，如日如日，我如大日！

而乌老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金乌族大祭司，全族第二名陆地神仙境强者！

也唯有他这份实力，才能用一个念头，就改变了天穹大日的状态。

灼热的日菁落入铺散的识海上，灼出一个个破洞。

乌老明白，现在这两名侍卫正在承受非人的折磨，不过因为那药汁的缘故，这两人不能言语，不能动弹，但神觉被千百倍放大，能够更清晰地感知到自身的识海在一点点被烧毁。

“身心不信，神心如何？如剖神心，真言可得。”乌老迎着耀眼的日光，继续呢喃。

……

在金乌族东面，虞欣小心翼翼地扒开一片草丛，左右张望片刻，确定没人，才鬼鬼祟祟地走出去。

“你慌什么？有我的匿形术法，加上千缠神丝，除非是你怼到第六境的脸上，不然不可能被发现。”梦魂大摇大摆地扛着麻袋，跟在虞欣身后。

虞欣没好气地白了梦魂一眼，要不是这家伙硬是要抓那个小孩，他们现在早该到天织祖地了。不过，虞欣也隐隐好奇，这小孩到底什么来头。一不见，整个金乌族跟炸开了锅一样，天天都能看见十几波巡逻队伍在天上飞来飞去。

突然，梦魂无声无息地沉入地底，而天穹上两道身影迅速下落。

虞欣紧张地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不过来人不过两个第五境的侍卫，就算虞欣怼到他们脸上，他们也察觉不到分毫。

“累死了，休息会儿。”其中一名解下水囊，咕咚咕咚就灌了几大口。

“给我留点。”另一名劈手抢过，“都怪阳天阳翟这两个没用的废物，连小皇子都看不住，害得我们整天在外巡逻，回去还要被臭骂。”

“少说两句吧，那两个废物现在在剖心台，估计正在被大祭司狠狠地整治，最后少不了身死魂灭，连入六道的资格都不再有。”先前那名侍卫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吧，再巡视一片区域，就可以回去了。”

两人腾空而起，化作两道流火，迅速向西边飞去。

“走吧。”待两名侍卫飞远，梦魂又从地下钻了出来。

“喂，你背上的该不会是金乌王的幼子阳旸吧？”虞欣结合刚才侍卫所说，当即就推断了出来。

“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而已，快走快走。早点到天织祖地，早点办完事。”梦魂震了一下身后的麻袋，里面的阳旸顿时一阵拳打脚踢。

无奈，这麻袋可是特制货，连第六境都能压制，就更不用说阳旸这种才步入第三境的小鬼了。

“你方向走反了，是这边。”虞欣在惊愕了片刻后，心态也迅速摆正。反正，天织族跟金乌族也是势不两立，等眠皇恢复神智，梦魂需要履行约定，去击杀金乌王，区区一个幼子，抓便抓了，就是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两人又跋涉了两天两夜，终于接近了天织族的祖地。这里是一片山脉的背阴处，温度较其他地方低上不少。一路上，梦魂看到了越来越多的蛛网，以及各色五彩斑斓的蜘蛛。不用想都知道，这里无论哪一只都轻易毒死比自身大得多的猎物。

“你们住的地方该不会就是一张张露天的网吧？”梦魂用道力刮开身边的蛛网，顺便将一只从树上倒垂下来的湛蓝蜘蛛弹飞。

“怎么可能，我们虽然是蜘蛛，但是好歹也是妖神后裔，自然不会做如此丢份的事。”虞欣不满地辩解道。

“那就好。”梦魂点点头，眼睛瞬间锁定了一道在树后探头的黑影。

虚空八臂凭空浮现，一个闪灭，直接就擒住了一名衣衫褴褛的孩子。

小孩被吓得哇哇大哭，连人形都保持不住，身上的皮肤开裂，化作了一头人面蜘蛛。

“是我的族人，快放开他。”虞欣急忙上前，安抚起眼前这只有小牛犊般大小的蜘蛛来。

梦魂眼角抽搐了一下，虽然他知道虞欣的本体也是一只蜘蛛，并且比这小孩还要大上不少。但是，看着貌美的虞欣，贴心地安慰一只小牛犊般的蜘蛛，这画面还是太过奇妙，让人不忍直视。

梦魂本不想再看，但他眉眼一跳，发觉有一道波动强横的身影在迅速逼近。来不及解释，梦魂抓着虞欣，径直沉入地底。

在虞欣还没有回过神来，一道火红的身影掠过，一只金乌虚影一把就抓起了先前那个天织族孩童。

幼年的往事再一次浮现，虞欣疯狂挣扎，想要去救下孩童。

但梦魂只是牢牢抓着她，在她耳边低语道：“你有本事在不惊动附近其他金乌族人的情况下，击杀那个第六境的人吗？或者说，就算你有这个本事，真杀了他，那第二天，金乌族绝对会派兵将你的种族进行一遍狠狠地清洗。仔细想一想，一个孩子跟一个种族，孰轻孰重。”

虞欣攥住梦魂的衣角，“你这么厉害，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求你，救救那个孩子。”

梦魂没有回答，出手的风险太大了，对方是天堑境的高手，注定不能够随便拿捏。而且现在这个敏感时期，杀了对方，绝对会引来一大批金乌族的人，到时候能不能拿到天织遗蜕都两说了。

“小皇子没找到，倒是找到顿点心。小东西，要怪就怪你随便跑出来，来世记得投个好点的胎。”金乌族的侍卫说着，就要撕裂那名孩童。

“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家孩儿吧，我……我愿意代他。”一名妇人从密林中冲出，扑倒在金乌族侍卫的身前，一边磕头，一边哀求。

“呵，正好，我胃口很大，一个小的吃不饱，再加你一个，刚好够。”金乌族侍卫身后的金乌虚影猛然一涨，钩爪使劲……

“真是麻烦，不过你这种人渣，我真的看不惯。”梦魂闪身而出，翻云戟横扫，破灭金乌虚影，“听说你在找金乌王的儿子，很巧，就在我手里，不过你打得过我吗？”

金乌族高手迟疑片刻，准备出声召唤同伴，附近有好几个好手，到时候肯定能擒下梦魂。但很快，他脑海中又冒出一个念头，叫其他人来，功劳岂不是要平分？若他独自抢回小皇子，那……

“我可以捏爆他的脑袋吗？”就在金乌族高手纠结该如何做时，一只纤细但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天灵盖，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金乌族的侍卫从那只手上感受到了直欲撕裂天穹的锋锐之意，那是他完全无法战胜的存在。

梦魂摇摇头，“为了计划顺利，他还不能死，接下来交给眠皇吧。”说着，梦魂举起手，上面有一根线头。

眠皇无声地从梦魂身后走出，接过线头，抖手直接刺入了侍卫的眉心之中。

天织号称万物操控者，就连记忆都能修改。此刻的眠皇正凭借着千缠神丝的加持，对侍卫的记忆进行小幅度的修改，如此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从他身上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

“喂，你找死啊，居然在这睡觉，被发现了，你也得给拉到剖心台去。”一句低沉的警告声将阳莫惊醒。

他看了看四周，突然有些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要出来寻找小皇子，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该回去了，下次小心点，这次多亏是我撞见你。”同僚不满地皱皱眉头，先行离开了。

阳莫挠挠头，满脸的疑惑之情。

……

“既剖神心，不得真言，是为何故？”扶桑木上的大祭司依旧在呢喃着祷词。

随着天穹大日的西坠，天空晦暗……

“天织控魂，剖心无用……”低沉的语调在剖心台上回荡，犹如万古前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