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师父不会骗你的(第1/2页)
盛葳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
只记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只有昏暗寂静的森林,还有那种找不到路的绝望。
那绝望太真实,以至于她根本分不清那到底是现实,还是大脑制造出来的幻象,但她只想一直沉沦在这片混沌里,不再醒来。
可是,总有一个微弱的声音,执着地穿透黑暗,像一根细线,试图把她往上拉。
“微微……”“微微……”
那声音不依不饶,可但她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甚至抗拒那份打扰,蹙了蹙眉。
直到,她感觉自己被拥入一个怀抱。
踏实、安心,还有一股带着点陈旧书卷气的奇特异香,这味道从来只属于一个人。
齐羽。
梦的世界里,只有他,能这样靠近她。
他紧紧地抱着她的身体,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呼唤着她的名字:
“微微……我在这里……别怕……”
他的手掌一遍遍轻柔地抚过她的后背,像是试图将她从惊惧的深渊中一点点拉回。
她依旧没有力气睁眼,齐羽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雾,听不真切。
一滴温热的液体,却毫无征兆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她无法控制,也无力阻止。
那滴泪顺着滴落在齐羽颈窝里,像是带着温度似的,让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病房
病床上的人静静躺着,只有床边监护仪上规律跳跃的线条证明着生命的顽强。
查房的张医生站在床尾正记录着数据。
忽然,他注意到,女孩紧闭的眼角,毫无征兆地滑落一滴泪水,迅速没入鬓角。
他立刻俯身仔细观察,起身后缓缓叹了口气,低声对旁边的人说道:
“这是潜意识里的激烈挣扎……或许,只有她自己熬过这一关,才有可能出现转机。至于这转机……是好是坏,难说。”
一周后
盛葳缓缓睁开眼睛,长时间的昏迷让她的视线有些涣散,天花板也有些刺眼。
紧接着,一张放大的脸蓦地占据视野。
熟悉的墨镜,挡住了眼睛,却挡不住嘴角惯常勾起的、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弧度。
“醒了?”是黑瞎子惯有的腔调。
没有惊诧,没有夸张的关切,就像她只是小憩了片刻,而不是从鬼门关刚爬回来。
盛葳眨了眨眼,看着墨镜里映出的苍白倒影,没有任何反应和情绪,也没有说话。
黑瞎子也不催她,维持着俯身靠近的姿势,两人就这么无声地隔着墨镜对视着。
过了好一会,他的心里已然有了判断。
他没有立刻去按呼叫铃,只是懒洋洋直起身,动作随意得像在自己家,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里面细心地插着一根吸管。
“啧,睡了这么久,渴了吧?”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
“可算是睁眼了,睡得够瓷实的啊?再睡下去,这树上的鸟窝都该搭第三茬了。”
他看着她小口地喝水,空着的一只手下意识往口袋里摸索,嘴上还不忘跑火车:
“睡美人都得王子亲一口才醒,我在这坐几天你就睁眼了,看来我确实辟邪……”
他手指刚碰到硬壳,又收了回去,拿起果篮里一个桃子,掂了掂,嘴里啧啧有声:
“这桃看着不错,要不给你切点?啧,小可怜见的,瘦得都没二两肉了……”
他说着些没营养的闲话,说什么医院的饭还挺好吃,有老头的鸟跑了……但只字不提张家古楼的一切,也不问她记得什么。
说话间,那只带着留置针头的左手,忽然轻轻地,碰了碰他坐在床沿的大腿。
黑瞎子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立刻放下刀和削了一半的桃子。
俯下身,将她从平躺的姿势揽抱起来,让她靠在床头,拿过枕头给她垫在背后。
他刚想撤离,盛葳抬起左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动作非常轻,更像是搭在上面。
但黑瞎子也顺着这微弱的力道,没有撤开抱着她的手,让她轻抵在自己的肩膀。
然后,他就感受到了。
那单薄的病号服下,脊背轻微的起伏,温热的湿意无声地悄悄浸润肩头的衣料。
她在哭,但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身上那股硝烟混合烟草的味道,其实并不好闻,此刻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唯有逐渐收紧的手臂力道昭示着他并不是无动于衷。
他脸上惯常的笑容已经消失,表情是罕见的沉静,大手格外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211章师父不会骗你的(第2/2页)
“都过去了。”
盛葳在他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固执地摇了摇头,眼泪却安静地流得更凶。
她早在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有所察觉。
她的右手,可能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稳定地拿起画笔……
——
巴乃的雨季提前到来,而关于那片湖、那座古楼的故事,看上去似乎尘埃落定。
重伤濒死、几乎只剩一口气的张启灵,最终被无邪和胖子等人拼死给带了出来。
一同被带出的还有霍仙姑的尸体,被潘子背了出去,无邪坚持要给秀秀一个交代。
解语臣最后将从盛葳身上找到的两个环交给了裘德考,完成了那场未竟的交易。
同时,他也从裘德考手中获取了一份重要协议,事后,他几乎未曾停留,直接远赴美国,名义上是疗养,真实原因无人知晓。
裘德考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也带着解脱的复杂心情,返回到属于他的国土。
张慕尘等人早在第一时间将盛葳带离古楼,还有重伤的张启灵,动用秘密渠道从广西一路辗转,转移到医疗条件最好的北京。
塌肩膀跟着离开之前,看了看这方美丽的土地,没有留念,这里吞噬了太多的人。
离开巴乃那天,阿贵叔和云彩目送着这些改变村子宁静的“外人”,眼神复杂。
而黑瞎子,出乎意料地,先一步回到北京,没人知道他怎么从四姑娘山里脱的身。
结局,似乎不算太坏,但也称不上好。
北京这边,张家人动用资源,请最好的外科、神经外科和精神科专家联合会诊。
盛葳身上的其他伤口,虽然看着狰狞,但因为她的体质特殊,假以时日便能恢复。
“但右臂的枪伤不仅造成骨骼和肌肉损伤,更严重的是伤及了桡神经主干,而且从受伤到得到专业救治间隔时间过长……”
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我们会尽最大努力进行神经修复手术,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未来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很难说。”
然而,更棘手的是她精神层面的创伤。
“脑电图显示持续异常波动,”精神科主任拿着厚厚的评估报告,语气凝重。
“病人经历了极端精神刺激,这样的情况下,人的大脑都会启动应有的自我保护机制,也很可能会导致严重的解离性障碍。”
“通俗点说,”医生推推眼镜,“她的意识为了自我保护,关闭了曾经的自己。”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神色各异的几人,
“她醒来后主导的人格状态是完全未知的。鉴于她之前已经有过攻击性倾向,从安全角度考虑,初期必须进行隔离观察。”
医生强调道:“除此之外,也要尽量避免可能触发她创伤记忆的人或事物接近。”
这番话让守在外面的张慕尘、张海客等人陷入沉默。
他们明白医生的意思,他们这些与她关系密切的人,此刻成了最需要回避的存在。
张慕尘透过观察窗,看着病房里那个躺在管线与仪器中的身影,眼中满是颓然。
他渴望守在她身边,一醒来就能看到他,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离开。
可是,他不能,他们都不能。
明亮的走廊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最终,目光都落在了那个斜倚在墙边保持沉默的黑瞎子。
他是唯一一个符合所有苛刻条件的人。
第一,她对他有不同于张家人的信任。
第二,凭他的身手和能力,足以在盛葳醒来后可能出现的任何失控情况下制服她。
最关键的是他与盛葳的过去瓜葛最少,是一个相对“干净”和“安全”的人选。
黑瞎子似乎感受到几人的目光,没人看得清他此刻的眼神,走到病房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对他们点了点头:“交给我吧。”
而此刻,他抱着靠在他怀里安静哭泣的女孩,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地想着:
万幸,最坏的结果,总算没有发生。
他的小可怜儿,还是挣扎着回来了。
哪怕在这其中她经历了他们无法想象的挣扎过程,身心俱碎,但还是回来了。
他还记得以前听到她的过去时,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骨子里有着惊人的求生欲。
就像石缝里拼命钻出的草芽,顽强得让他这个早已对世事麻木的人,都为之动容。
他也记得他说过,就算她哪天变得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他也能头一个认出来。
傻徒弟,师父不会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