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诀之偷天换日 第五百一十八章恶语伤人六月寒（一）

盛夏的南郑城热浪翻滚，蝉鸣聒噪得令人心烦意乱。陈式坐在廷尉府的公堂上，手中把玩着一支狼毫笔，眉头微皱，听着师爷汇报近日的案件。作为南郑的廷尉，他负责审理各类案件，多年的断案经验让他早已对各种纷争见怪不怪。然而，今天师爷带来的案件，却让他心头一震。

“大人，城西发生了一桩命案。”师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神色凝重地说道，“死者是一名年轻女子，名叫柳月如，被发现死在自己家中，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初步判断是服毒自尽。”

陈式放下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服毒自尽？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师爷犹豫了一下，道：“大人，此事有些蹊跷。据邻里反映，柳月如生前品行端正，与人为善，并无轻生的迹象。而且，在她死后，坊间却突然传出许多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说她与人私通，不守妇道，这才羞愧自杀。”

陈式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深知，在这市井之中，流言的杀伤力有时比刀剑更甚。“走，去案发现场看看。”陈式站起身来，披上官袍，大步走出了廷尉府。

柳月如的家在城西一条狭窄的巷子里，房屋破旧，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陈式分开人群，走了进去。屋内陈设简陋，一张破旧的木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柳月如的尸体躺在床上，面容安详，若不是已经没了气息，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陈式仔细检查了尸体，确实没有发现外伤。他又在屋内四处查看，试图寻找一些线索。突然，他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封书信，打开一看，竟是柳月如的绝笔信。信中写道：“我本清白，却遭人诬陷，百口莫辩。这世上已无容我之地，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陈式看完信，心中一阵绞痛。他将信递给师爷，沉声道：“看来，柳月如确实是被流言所逼，才选择了自尽。这背后，定有人在恶意中伤。”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哟，这不是廷尉大人吗？怎么，这种伤风败俗的案子也来管？柳月如那贱人，死有余辜！”

陈式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衣着艳丽的妇人站在门口，满脸的轻蔑与不屑。“你是何人？”陈式冷冷地问道。

“我？我是这巷子里有名的媒婆王婆。”王婆双手叉腰，趾高气扬地说道，“大人，您可不知道，这柳月如表面上装得清清白白，背地里却不知和多少男人勾勾搭搭。她的死，就是报应！”

陈式心中怒火中烧，但他还是强压下怒气，道：“王婆，在本官没有查明真相之前，休得胡言乱语。若无证据，随意诬陷他人，可是要承担罪责的。”

王婆却不以为然，撇了撇嘴道：“罪责？大人，这满城的人都这么说，难道还能有假？您要是不信，随便问问街坊邻居。”

陈式看着王婆那副嘴脸，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彻查此事，还柳月如一个清白，也让那些散播谣言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陈式回到廷尉府，立刻下令开始调查柳月如的案子。他派衙役们去走访街坊邻居，询问柳月如生前的情况，以及流言是从何时开始传播的。

很快，衙役们就带回了消息。原来，流言最初是从一家茶楼传出来的。那家茶楼名叫“聚贤楼”，是南郑城文人雅士、三教九流聚集之地，消息传播极快。陈式决定亲自前往聚贤楼，一探究竟。

傍晚时分，陈式换上便服，来到了聚贤楼。茶楼内人声鼎沸，烟雾缭绕，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陈式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一壶茶，静静地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城西的柳月如死了，据说是因为与人私通，被人发现，没脸见人，就自杀了。”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她和城东的李公子关系可不一般呢！”另一个人附和道。

“唉，真是伤风败俗！这种女人，死了也好，省得丢人现眼。”

陈式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心中如同被千万根针扎着。他知道，这些流言就像一把把无形的刀，将柳月如逼上了绝路。他不动声色地向旁边的一位老者打听：“老人家，这柳月如的事情，您知道多少？这些传言，可有依据？”

老者看了陈式一眼，叹了口气道：“这位小哥，这柳月如我是知道的。她自幼父母双亡，独自一人生活，平日里靠给人缝补衣服为生，为人老实本分，绝不是那种伤风败俗的人。这些传言，都是无中生有啊！”

“那为何会传出这样的流言呢？”陈式追问道。

老者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最初是一个叫张秀才的人在茶楼里说的，后来就越传越广了。”

陈式心中一动，记下了张秀才这个名字。他付了茶钱，离开聚贤楼，回到廷尉府后，立刻派人去传张秀才。

张秀才很快就被带到了廷尉府。他穿着一身破旧的长衫，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张秀才，可知本官为何传你？”陈式坐在公堂上，目光如炬地盯着张秀才。

张秀才咽了咽口水，道：“大人，小人不知。”

“柳月如的事情，可是你在聚贤楼中散播的流言？”陈式厉声问道。

张秀才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小人也是一时口快，胡乱说的，并没有什么依据。”

“大胆！”陈式一拍惊堂木，“无中生有，恶意中伤他人，致使柳月如含冤自尽，你可知罪？”

张秀才吓得浑身发抖，哭喊道：“大人，小人真的知道错了！小人只是想在众人面前显摆一下，没想到会酿成如此大祸。求大人饶了小人吧！”

陈式看着张秀才那副可怜的样子，心中却没有一丝怜悯。他知道，正是因为这些人的随意言语，才让一个无辜的生命香消玉殒。“来人，将张秀才暂且收押，听候发落。”陈式冷冷地说道。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张秀才被抓的消息传开后，舆论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加汹涌。一些人开始指责陈式包庇柳月如，说他偏袒弱者，不辨是非；还有人甚至联名上书，要求陈式释放张秀才。陈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他没想到，自己为了追查真相，还死者清白，却遭到了如此多的误解和指责。

舆论的压力如潮水般向陈式涌来。街头巷尾，人们都在议论着柳月如的案子，指责陈式的声音不绝于耳。一些文人墨客甚至在茶楼、酒馆里发表文章，抨击陈式的断案方式，说他滥用职权，草菅人命。

陈式的妻子心疼丈夫，劝他道：“夫君，这案子就到此为止吧。那些人不明真相，一味地指责你，你又何苦呢？为了一个死去的女子，得罪了这么多人，不值啊。”

陈式看着妻子，眼神坚定地说道：“夫人，我身为廷尉，职责就是查明真相，主持公道。柳月如含冤而死，我若就此放弃，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又如何对得起朝廷的信任？就算是千夫所指，我也要还她一个清白！”

然而，舆论的力量远比陈式想象的要强大。一些官员也受到了舆论的影响，开始对陈式的办案能力产生质疑。就连平时与陈式交好的同僚，也在背后议论纷纷，劝他不要太过固执。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陈式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助。他每天都要面对无数的指责和质疑，心中的苦闷无处诉说。但他依然没有放弃，他坚信，只要坚持下去，真相总会大白于天下。

就在陈式苦苦寻找证据的时候，一个意外的发现让案情有了转机。一名衙役在走访过程中，从柳月如的一位邻居口中得知，在柳月如死前几天，曾看到一个神秘的女子来找过她。那女子穿着华丽，遮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举止优雅，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陈式立刻意识到，这个神秘女子可能与柳月如的死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下令全力寻找这个女子的下落。经过一番周折，衙役们终于找到了这个女子。她名叫苏玉娘，是南郑城富商苏员外的女儿。

陈式将苏玉娘带到廷尉府，问道：“苏小姐，柳月如死前，你为何去找她？”

苏玉娘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道：“大人，民女只是偶然路过，顺便去看看她。”

“哦？只是顺便？”陈式冷笑一声，“苏小姐，据本官所知，你与柳月如素不相识，为何会‘顺便’去看她？而且，在你去找她之后不久，柳月如就自杀了，这其中难道没有什么关联？”

苏玉娘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她依然强作镇定，道：“大人，民女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柳月如的死与民女无关。”

陈式知道，苏玉娘不会轻易说实话。他没有再追问，而是让人先将苏玉娘送回家，同时派人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在监视苏玉娘的过程中，衙役们发现了一些异常。苏玉娘经常与一个男子秘密会面，那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城东的李公子。陈式心中一动，想起了之前流言中提到柳月如与李公子的关系。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陈式决定对李公子展开调查。经过一番查证，他发现李公子与苏玉娘早有婚约，两人感情深厚。但李公子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结识了柳月如，并对她心生好感。柳月如却对李公子无意，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苏玉娘得知此事后，心中嫉妒不已。她害怕柳月如会抢走李公子，于是想出了一个恶毒的计划。她花钱买通了张秀才，让他在聚贤楼中散播柳月如与人私通的流言，想以此来毁掉柳月如的名声，让她在南郑城无法立足。

真相逐渐浮出水面，陈式心中既愤怒又痛心。愤怒的是苏玉娘的狠毒，为了一己私欲，竟然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毁掉一个无辜女子的生命；痛心的是柳月如的遭遇，她本是一个善良本分的女子，却因为几句恶意的流言，含冤而死。

陈式立刻下令，将苏玉娘和张秀才一同带到廷尉府。在公堂上，面对陈式的质问，苏玉娘和张秀才终于无法再抵赖，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苏玉娘，张秀才，你们二人恶意中伤他人，致使柳月如含冤自尽，其罪当诛！”陈式一拍惊堂木，大声说道，“但念在你们认罪态度较好，本官从轻发落。苏玉娘，罚银千两，赔偿柳月如家属，并在南郑城各处张贴告示，向柳月如公开道歉；张秀才，杖责三十，发配边疆，以儆效尤！”

判决一出，南郑城一片哗然。那些曾经指责陈式的人，纷纷闭上了嘴。他们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他们为自己曾经的轻信和盲从感到羞愧，也对陈式的公正和执着感到敬佩。

虽然案子已经了结，真相也大白于天下，但陈式的心中却依然无法平静。他看着柳月如的家人在拿到赔偿和道歉后，痛哭流涕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愧疚。他知道，无论怎样的惩罚和赔偿，都无法挽回柳月如的生命，也无法抹去她家人心中的伤痛。

而苏玉娘和张秀才，虽然受到了惩罚，但他们的行为却给整个南郑城带来了巨大的影响。人们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意识到流言蜚语的危害。街头巷尾，再也听不到那些随意中伤他人的话语，大家在说话之前，都会仔细思考，不敢再轻易相信和传播没有根据的消息。

陈式也因为这件案子，在南郑城名声大噪。人们纷纷称赞他是一位公正无私、不畏强权的好官。但陈式并没有因此而骄傲自满，他深知，作为廷尉，自己的责任重大。在今后的日子里，还会有无数的案件等待他去审理，还会有无数的冤屈等待他去伸张。

然而，这件案子也给他带来了一些困扰。一些人开始对他产生敬畏之心，甚至有些惧怕他。走在街上，人们看到他都会远远地避开，不敢与他对视。陈式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在办案过程中，表现得太过严厉和冷酷。他也想改变这种状况，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一天，陈式在廷尉府中处理公务，一个小男孩被衙役带了进来。小男孩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原来，小男孩在街头玩耍时，不小心打碎了别人家的东西，被人告到了廷尉府。

陈式看着小男孩那可怜的样子，心中的怜悯之情油然而生。他蹲下身，轻声问道：“小朋友，不要害怕。告诉叔叔，你为什么要打碎别人家的东西？”

小男孩抽泣着说：“叔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捡一个球，不小心碰到了。我知道错了，叔叔不要惩罚我。”

陈式笑了笑，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道：“小朋友，叔叔不会惩罚你。但是，你要去给人家道歉，并且答应以后要小心，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好不好？”

小男孩听了，连忙点头：“好，叔叔，我一定做到。”

陈式让人带着小男孩去给人家道歉，然后回到座位上，陷入了沉思。他突然明白，作为廷尉，不仅要公正严明，还要有一颗宽容和善良的心。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得到百姓的理解和支持。

日子一天天过去，南郑城在陈式的治理下，治安越来越好，百姓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安定。然而，新的挑战总是不期而至。

这一天，陈式接到了一个棘手的案子。南郑城最大的商会会长王富贵，被人指控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王富贵在南郑城势力庞大，人脉广泛，许多官员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陈式刚接手这个案子，就有不少人来给他说情。有的官员暗示他，这个案子牵扯太多，最好不要深究；还有的富商给他送来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希望他能网开一面。

陈式不为所动，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所有人的请求。他知道，这个案子如果处理不好，不仅会影响自己的声誉，更会让百姓对朝廷失去信心。

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陈式发现这个案子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王富贵的背后，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支持他。每当陈式找到一些关键证据时，证据就会莫名其妙地消失；每当他要传讯重要证人时，证人就会突然失踪或者改变口供。

陈式陷入了困境，他感到自己就像在黑暗中摸索，四处都是敌人，却又找不到方向。但他并没有退缩，他坚信，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找到真相。

在这个过程中，陈式再次感受到了舆论的力量。王富贵的党羽们在暗中散布谣言，说陈式是在故意刁难王富贵，是为了谋取私利。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开始对陈式产生了质疑。

陈式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心中苦笑。他没想到，自己又一次陷入了舆论的漩涡。但这一次，他已经不再害怕。他知道，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一定能挺过去。

面对巨大的压力和重重困难，陈式陷入了艰难的抉择。继续调查下去，他可能会得罪更多的人，甚至会危及自己的生命；但如果就此放弃，他又无法向自己的良心交代，也无法给那些受到王富贵欺压的百姓一个交代。

深夜，陈式独自一人坐在书房，望着窗外的明月，思绪万千。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父亲常常教导他：“做人要正直，为官要清廉，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

陈式握紧了拳头，心中做出了决定。他要继续调查下去，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将王富贵的罪行公之于众，还南郑城一个朗朗乾坤。

第二天，陈式重新调整了调查策略。他不再公开调查，而是暗中收集证据。陈式换上粗布麻衣，将官印锁进檀木匣，独自走进南郑城最热闹的市集。盛夏的阳光炙烤着青石板路，摊贩的吆喝声、车马的喧闹声混着香料铺飘出的浓郁气息扑面而来。他在街角的凉茶摊坐下，要了一碗苦丁茶，目光却始终盯着斜对面王富贵名下的绸缎庄。

“客官，这茶够劲吧？”摊主是个独眼老汉，缺了门牙的嘴咧开笑道，“要说这苦啊，可比不上咱南郑百姓心里头的苦。”

陈式心下一动，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老人家这话怎讲？”

老汉左右张望一番，压低声音道：“还不是那王富贵！前儿个李家娘子来这绸缎庄做衣裳，就因为砍了两句价，被店里伙计打得头破血流。那李娘子是个寡妇，拉扯着三个孩子，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话音未落，突然有人猛地撞翻凉茶摊。陈式抬头，只见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瞪着独眼老汉：“老东西，乱嚼什么舌根！”为首的汉子一脚踢翻摊位，铜碗瓷片四溅。陈式伸手护住老汉，却被打手狠狠推搡在地，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火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