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剑诀 第0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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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岭的侧峰像是被巨斧劈开的裂口，怪石嶙峋的崖壁上挂着些风干的藤蔓，在风里摇摇晃晃，像吊死鬼的舌头。四人猫着腰钻进一道狭窄的石缝，缝里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簌簌作响，惊得几只蜈蚣窜进石缝深处。

“九绝阵的入口就在前面。”阿四展开地图，借着石缝透进的微光辨认方位，指尖落在一处标着骷髅头的位置，“穿过这片乱石滩，就是阵眼所在的血玉洞。”

石头往石缝外探了探头，猛地缩回脖子：“有巡逻的！”

只见三个黑衣人提着灯笼在乱石滩上走动，灯笼光扫过之处，能看见滩上散落着些白骨，指骨上还套着生锈的铁环——想来是之前闯阵的人死在这里，连尸骨都没埋。

张杏突然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是些黑色的粉末：“这是我爹配的**散，撒在风里能让人犯困。”她把粉末倒在块破布上，往石缝外扬了扬，“风是往那边吹的。”

粉末被风卷着飘向乱石滩，巡逻的黑衣人晃了晃灯笼，突然一个个栽倒在地，手里的灯笼滚进乱石堆，火苗舔着干枯的茅草，很快燃起一小簇火。

“走！”阿四率先冲出石缝，脚刚踏上乱石滩，就觉得脚下的石头在动——不是错觉，那些铺在地上的“石头”竟慢慢翻了过来，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尖刺，闪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毒。

“是翻板阵！”阿四拽着石花往后退，“跟着我踩的地方走！”他盯着地上的纹路，那些看似杂乱的石块，其实按八卦方位排列着，“踩白色的石头！”

四人踩着白石头往前跳，像在跳一支危险的舞。石花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踩上黑色的石头，阿四猛地伸手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拽了回来，自己却重心不稳，靴底擦过尖刺，顿时渗出鲜血。

“你流血了！”石花掏出帕子要裹，却被阿四按住：“先破阵！”

穿过翻板阵，前面是道丈宽的深沟，沟里黑雾弥漫，隐约传来骨头摩擦的声响。张杏往沟里扔了块石头，半天没听见落地的声音，只闻见股腐臭的气味飘上来。

“是瘴气沟。”阿四指着沟边的藤蔓，“这些藤够粗，能当绳子。”他选了根最粗壮的古藤，用力拽了拽，藤身纹丝不动，“抓稳了，荡过去！”

石头先抱着古藤荡到对岸，稳稳落地后朝这边招手。阿四让张杏先过，再抱起石花，“抓紧我！”他猛地发力，古藤带着两人在空中划过道弧线，荡到沟中间时，石花突然尖叫一声——沟里的黑雾里伸出只枯瘦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是僵尸！”阿四抽出桃木剑，回身砍向那只手，剑刃劈在骨头上，发出“咔嚓”脆响，枯手应声而断，掉进黑雾里，溅起一串绿幽幽的火星。

两人刚落地，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回头一看，瘴气沟对岸的古藤突然断了，断口处焦黑一片——是天威派的人追来了，用火箭射断了藤。

“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石花攥着镇魂玉，玉身的红光忽明忽暗。

阿四往深沟对岸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人影出现在翻板阵边缘，为首的太上长老站在石缝口，手里转着佛珠，嘴角挂着冷笑。“他故意放我们进来的。”阿四突然明白过来，“他想看着我们在阵里自相残杀，坐收渔利！”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亮起火把，将血玉洞照得如同白昼。洞壁上嵌着无数面铜镜，火把光被铜镜反射，晃得人睁不开眼，镜中映出无数个自己的影子，每个影子手里都握着刀，像是要从镜里冲出来。

“是镜幻阵！”张杏捂住眼睛，“别看图腾！”她爹的医书里提过，这种阵法靠镜像迷惑人心，意志不坚的人会把影子当成敌人，最后自己杀了自己。

阿四却突然笑了，他举起桃木剑，对着最近的一面铜镜劈了过去，铜镜“哐当”碎裂，镜中的影子也跟着消失了。“破了镜子就行！”他喊道，“这些影子都是假的！”

石头和张杏也跟着动手，铜镜碎裂的声音在洞里回荡，那些举着刀的影子越来越少。就在最后一面铜镜碎裂时，洞中央突然升起个石台，台上嵌着块拳头大的血玉，玉身流淌着红光，与石花怀里的镇魂玉遥相呼应。

“是血引！”石花刚要跑过去，就见石台周围的地面裂开，涌出无数条毒蛇，吐着信子朝他们爬来，蛇鳞在火光下闪着金属般的光泽。

“是毒阵！”阿四挥剑砍断几条扑来的毒蛇，蛇血溅在地上，冒起白烟，“这些蛇不怕刀剑！”

张杏突然想起什么，从药箱里翻出个小瓷瓶，里面装着黄色的粉末：“这是雄黄！我爹说蛇最怕这个！”她把粉末撒在众人周围，毒蛇果然不敢靠近，在圈外盘成一团，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阿四趁机冲上石台，刚要去掰血玉，就听见身后传来石花的惊呼：“小心！”

只见石头突然举着桃木剑朝他刺来，眼睛里布满血丝，嘴角流着口水——竟是中了镜幻阵的余毒，把阿四当成了敌人！阿四侧身躲过，剑刃擦着他的胳膊划过，顿时留下道血痕。

“石头！是我！”阿四喊道，却见石头的眼神更加凶狠，又一剑刺来。

张杏急得往石头脸上泼了把水，可他像没感觉似的，依旧疯砍乱刺。石花突然掏出镇魂玉，举到石头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镇魂玉的红光落在石头脸上，他的动作突然停住，眼神渐渐清明：“我……我刚才怎么了？”

就在这时，石台突然剧烈震动，血玉周围的地面塌陷，露出底下的机关——无数支毒箭从四面八方射来！阿四猛地将石花和张杏推开，自己却没躲开，一支毒箭射中他的肩膀，箭羽上的黑血顺着衣料往下淌。

“阿四！”石花扑过去要拔箭，却被阿四按住，“别碰！箭上有毒！”

太上长老的笑声突然从洞口传来：“不错不错，总算有人替老夫拿到血玉了。”他拄着拐杖走进来，拐杖头在地上一点，那些毒蛇突然调转方向，朝阿四他们爬来，“把血玉和镇魂玉交出来，老夫可以给你们个体面的死法。”

阿四忍着剧痛站起来，将血玉塞进石花怀里：“带着玉走！去锁灵阵！”他从怀里掏出玄通道长给的锦囊，里面除了破解图，还有包黄色的炸药——原来老道长早就留了后手。

“你们走不了的。”太上长老举起拐杖，杖头突然弹出一把匕首，“这洞的出口已经被封死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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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阿四突然点燃炸药引线，将炸药扔向洞口：“快走！”

石花拽着张杏和石头往洞深处跑，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碎石像雨点般落下。她回头望去，只见阿四的身影被火光吞没，手里还举着桃木剑，刺向扑过来的太上长老。

“阿四——！”石花的哭喊被爆炸声撕碎，怀里的血玉和镇魂玉突然同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将三人包裹起来，顺着爆炸炸开的裂缝，坠向未知的黑暗。

等石花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身边是同样昏迷的石头和张杏。远处的山谷里，锁灵阵的光芒正在减弱，像盏快要熄灭的油灯。她摸了摸怀里，血玉和镇魂玉都在，只是那两团红光已经融合在一起，变成了温暖的金色。

“我们得去补阵。”石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眼神里没有了泪水，只剩下坚定。她知道，阿四用命换给他们的时间，不能浪费。

三人朝着锁灵阵的方向走去，身后的黑风岭还在冒烟，可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锁灵阵的光芒像濒死之人的呼吸，忽明忽暗地在山谷里起伏。石花抱着融合了红光的双玉，脚步踉跄地踩过阵前的枯草地，露水打湿了裤脚，却感觉不到冷——阿四留在黑风岭的爆炸声，还在耳膜里嗡嗡作响，震得她浑身发烫。

“阵眼在那儿。”石头指着山谷中央的石台，台顶插着半截断剑，剑身上的符文早已褪色，周围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每道缝里都渗出黑色的雾气，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磨牙般的声响。

张杏突然抓住石花的手腕：“你看！”

只见那些黑色雾气里，渐渐浮现出人影——有天威派弟子的模样，有巡逻兵卒的装束，甚至还有望云寺小和尚的灰衣，他们都朝着阵眼伸出手，像是要从雾里爬出来。

“是被阵法吞噬的魂魄。”石花想起石老头说过的话，锁灵阵一旦松动，就会变成吞噬生灵的魔阵，“快把双玉放上去！”

她刚要将双玉搁在断剑旁，就见石台突然剧烈震动，断剑“哐当”一声倒在地上，裂缝里的黑雾猛地翻涌起来，化作只巨大的黑手，朝着石花抓来！

“小心！”石头举起桃木剑劈过去，剑刃砍在黑手背上，发出“滋啦”的响声，像是热油泼在冰上，黑手顿时缩回雾里，却留下道焦黑的痕迹。

“这玉怎么用？”张杏拽着石花往后退，眼睛盯着双玉——那融合后的金色光芒，正随着黑雾的涌动忽明忽暗，像是在害怕什么。

石花忽然想起《锁灵阵补遗》里的话：“需以心头血催动……”她咬咬牙，捡起地上的断剑，在指尖划了道口子，将血滴在双玉上。

金色光芒突然暴涨，像团燃烧的火焰，将三人笼罩其中。黑雾里的人影发出凄厉的尖叫，纷纷缩回裂缝，连那只黑手也没再出现。石花趁机将双玉按在阵眼的凹槽里，大小竟分毫不差，像是天生就该嵌在这里。

双玉落位的瞬间，整个山谷突然亮起来，那些褪色的符文重新焕发光彩，顺着地面的纹路蔓延开，将所有裂缝都封住了。石台周围升起道透明的光罩，将黑雾彻底锁在里面，连一丝都漏不出来。

“成了……”张杏瘫坐在地上，看着光罩外渐渐消散的黑雾，突然笑出声，眼泪却跟着滚下来。

石花摸了摸阵眼上的双玉，玉身温温热热的，像是有心跳。她望着黑风岭的方向，那里的烟已经散了，晨光正顺着山谷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光罩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阿四他……”石头的声音有些哽咽，桃木剑的剑柄被他攥得变了形。

石花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本《锁灵阵补遗》，翻开最后一页——那里不知何时多了行字，是阿四的笔迹，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韧劲：“锁灵阵稳，我便心安。”

字迹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三人握紧武器，却见来的是队穿着青色道袍的人，为首的正是三清观的玄通道长，身后还跟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石老头！

“爹！”石花冲过去，抱住石老头的胳膊，他的道袍上沾着血迹，却笑得满脸皱纹，“您没死？”

“死不了。”石老头拍了拍她的头，指了指身后的弟子，“多亏了道长的人接应，天威派的老鬼被阿四炸成了重伤，已经被我们擒住了。”

“那阿四呢？”石花的声音发颤。

玄通道长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块染血的玉佩——正是阿四一直带在身上的那块，玉上刻着个“四”字。“我们在黑风岭的废墟里找到的，人……没能找到。”

石花接过玉佩，玉身冰凉，却像是还带着阿四的体温。她把玉佩贴在阵眼的双玉上，三块玉竟慢慢融合在一起，化作道金色的光带，绕着锁灵阵转了三圈，最后钻进光罩里，消失不见了。

“他没走。”石花突然笑了，眼里的泪却更凶，“他和锁灵阵在一起了。”

阳光终于洒满了整个山谷，光罩上的符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无数双眼睛，温柔地注视着这片土地。远处的官道上，有旅人赶着马车经过，孩子们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清脆得像风铃。

石头捡起地上的断剑，往山谷外走：“我去镇上买些酒菜，咱们好好歇歇。”

张杏跟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药草，道长的弟子们还有伤。”

石花坐在阵眼旁，指尖划过光罩上的符文，像是在抚摸阿四的笔迹。石老头在她身边坐下，递过来个油纸包，里面是块红糖糕——是石花小时候最爱吃的。

“吃点吧。”石老头的声音很轻，“以后的路还长。”

石花咬了口红糖糕，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望着远处的青城山，主峰在晨光里像座金色的佛，温柔又庄严。她知道，阿四说的“心安”，大概就是这样——锁灵阵安稳，人间太平，而他们，会带着这份安稳，好好地活下去。

风从山谷里吹过，光罩上的符文轻轻晃动，像是在应和着什么。或许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有个爱笑的少年，正望着这片阳光，笑得比谁都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