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剑诀 第077章: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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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灵阵外的迷雾比传闻中更浓。

石花握紧手中的莹白长剑，剑鞘上的兰花纹路在雾里泛着微光。刚踏入雾区，就听见阵内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挪动。她忽然想起阿四曾说，锁灵阵的雾会照人心境，越是慌乱，眼前的幻象就越真。

“石花？”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石花猛地回头，看见张杏站在雾里冲她笑，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别往前走了，石头在后面等你呢。”

石花的指尖有些发颤。她盯着张杏腰间的药囊——那囊口的流苏本该是青色，此刻却泛着暗影杀手特有的腥红。长剑出鞘的瞬间，幻象如碎玻璃般裂开，雾里只剩下满地枯萎的兰草。

阵眼在一片低洼的谷地。当石花拨开最后一层雾障时，心脏骤然缩紧——阿四被铁链锁在阵中央的石碑上，青色长衫早已看不出原色，身旁倒着十几个黑衣卫的尸体，忘忧阁的兰花令牌散落得到处都是。

“你果然来了。”阿四抬起头，脸上的血污遮不住眼里的光。他身后的石碑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正随着他的呼吸明暗交替，“锁灵阵快撑不住了，他们把暗影的血祭坛都搬来了。”

石花刚要冲过去斩断铁链，却见阿四突然摇头。他手腕翻转，露出掌心的血痕——那是用指尖画的半个太极图，正好能与她怀中的灵玉拼合。

“用真剑刺阵眼。”阿四的声音带着喘息，铁链突然勒紧，深深嵌进他的皮肉，“地脉图藏在剑里，只有阵破的瞬间才能取出来。”

雾外传来震天的鼓响。石花看见无数黑影在雾里涌动，为首的女人披着银狐裘，正是忘忧阁阁主幽梦。她手里的长鞭卷着冰凌，鞭梢所过之处，符文尽数冻结：“阿四，你以为凭这破阵能困住谁？”

“至少能困住想伤她的人。”阿四突然笑起来，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淌，“幽梦姐，你早该知道，我从来不是为了忘忧阁才留着的。”

石花举起长剑，剑尖的寒光映出阿四胸前的兰花纹身——那是去年兰花开时，她用朱砂给他画的，说这样就能像锁灵阵的符文一样护着他。此刻那花纹正渗出鲜血，与石碑上的符文连成一片。

“生门藏于死局。”她想起《锁灵阵补遗》里的话，突然明白扉页的批注是谁写的。长剑刺入阵眼的瞬间，整个谷地剧烈震动起来，石碑上的符文如星火般飞散，在她周身织成光罩。

幽梦的长鞭被光罩弹开，冰凌碎成齑粉。暗影的杀手们刚要扑上来，就被突然冲天而起的地脉之气掀飞，惨叫声在雾里此起彼伏。

石花看着阿四身上的铁链寸寸断裂，却见他突然纵身跃起，挡在她身前。一支淬毒的短箭从雾里射来，穿透他的肩胛，带出一串血珠——是紫星杀手的最后一击。

“说了这玉能挡三次伤。”石花扑过去按住他的伤口，灵玉在掌心发烫，却怎么也止不住血，“你怎么这么傻？”

“因为兰花开了啊。”阿四的声音越来越轻，指尖抚过她的发梢，像在黑风岭无数个清晨那样，“你看，我回来了。”

石花抬头，看见漫天飞散的符文里，竟开出了朵朵幽兰。它们在雾里绽放，花瓣上的露珠映着光，像极了她初见阿四时，他眼里的星辰。

锁灵阵的嗡鸣渐渐平息。石花抱着阿四坐在满地兰花里，听着雾外传来李玉峰的声音，说天威派余党已被肃清，暗影的血祭坛被地脉之气毁了个干净。

“去清风观等我。”阿四的呼吸越来越弱，却固执地睁着眼，“这次换我……等兰花开。”

灵玉突然从石花掌心飞出，融入阿四的眉心。他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就像陷入了安稳的沉睡。

石花将真剑插进地里，剑鞘上的兰花与周围的幽兰交相辉映。她靠着石碑坐下，轻轻握住阿四的手，听着风里传来的花语。

远处的衡山方向，青鸟正衔着花枝飞来。雾渐渐散了，露出湛蓝的天空。石花望着朝阳升起的地方，忽然想起阿四说过，锁灵阵的真正力量，从来不是困住谁，而是守护想守护的人。

她低头笑了笑，指尖在阿四掌心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好，我等你。”

清风观的药圃里，新栽的兰草抽出了嫩芽。

石花蹲在畦边浇水时，指尖总会不自觉地划过叶片——这些兰草是从锁灵阵带回来的，花瓣上总凝着层淡淡的光晕，像是还沾着阵里的符文气息。阿四躺在丹房的玉床上已有三月，眉心的灵玉时明时暗，李玉峰说这是灵玉在温养他的魂魄，醒转只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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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换药了。”张杏端着药碗从月亮门走进来，袖口还沾着捣药的草汁。她左臂的伤口早已愈合，只是抬臂时还会隐隐作痛——那日她和石头被暗影杀手围困，若非李玉峰及时带人赶到，恐怕真要成了乱葬岗的孤魂。

石花接过药碗，碗沿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麻。往丹房走时，正撞见石头在劈柴，新打的短刀闪着寒光，却再没了往日的戾气。他看见石花，突然挠了挠头：“李道长说，下月初有场兰会，就在衡山脚下的镇子上。”

“知道了。”石花脚步没停，嘴角却悄悄扬了扬。阿四曾说过，等江湖太平了，就带她去看兰会，说那里的兰花开得比黑风岭的朝霞还艳。

丹房里弥漫着艾草的香气。阿四躺在玉床上，脸色比昨日红润了些，青色长衫被石花洗得干干净净，衣角的兰花纹路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她舀起一勺药汁，刚要送到他唇边，却见他睫毛颤了颤。

“烫。”

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石花手里的药碗“哐当”落在地上。她扑到床边，看着阿四缓缓睁开眼，那双曾映着星辰的眸子，此刻正映着她泛红的眼眶。

“你醒了？”石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被他轻轻攥住手腕。

“兰花开了吗？”阿四笑起来，嘴角的梨涡里还沾着点药香，“我好像……睡了很久。”

窗外的青鸟突然啾啾叫起来，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上。石花转头，看见药圃里的兰草不知何时全开了，淡紫色的花瓣在风里摇曳，正好落在阿四伸出的手心里。

“开了。”石花望着他眼里重新亮起的光，突然想起锁灵阵里漫天飞舞的幽兰，“你说过，兰花开的时候就回来的。”

阿四坐起身，灵玉的光芒从眉心散去，融入他的血脉。他掀开被子下床，脚步还有些虚浮，却执意要往外走：“去看看清风观的日出，比黑风岭的好看。”

石花扶着他走到殿前，正撞见李玉峰在打太极。老道看见他们，拂尘一甩，笑着转身进了丹房，留下满院晨光。石头和张杏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手里还捧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蒸好的桂花糕——是阿四最爱吃的。

朝阳从衡山的峰峦间跳出来，将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阿四拿起块桂花糕，刚要递到嘴边，却见石花突然从背后拿出样东西——是片压在《锁灵阵补遗》里的桃叶，叶缘已经泛黄，却还带着黑风岭的草木气。

“这个，你还认得吗？”石花的眼睛亮晶晶的。

阿四接过桃叶，突然笑出声来。他从怀里掏出半截木柴，正是当初在贫民窟枯井里发现的那截，歪歪扭扭的笑脸在阳光下格外清晰：“你看，我留着的。”

张杏和石头相视而笑，转身往药圃走去，把殿前的晨光留给了两个年轻人。阿四牵着石花的手，走到观门旁的老槐树下，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块木牌，上面刻着四个小字：“静待兰开”。

“往衡山去的路，以后不会难走了。”石花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轻声道，“江湖太平了，我们……”

“我们回黑风岭。”阿四打断她，指尖划过她鬓边的碎发，“种满坡的兰草，再挖个药圃，像张杏那样制药救人。”他顿了顿，突然从袖中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枚独山玉佩，雕着并蒂的兰花，“这个，本该早就给你的。”

石花接过玉佩，触到他掌心的温度，突然想起锁灵阵里他挡在她身前的样子。她将玉佩系在腰间，与灵玉的余温相触，竟生出暖暖的暖意。

风穿过观门，吹得殿前的铜铃叮当作响。阿四望着药圃里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石花眼里的光，突然觉得，所谓江湖，所谓纷争，都不及此刻的晨光温热，不及掌心的触感真实。

青鸟再次落在枝头，啾啾叫着，像是在催促。石花拉着阿四的手往山下走，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往南的脚印镀上金边。

兰会的锣鼓声隐隐传来，混着草木的清香，在风里酿成了新的故事。而黑风岭的坡地上，第一株幽兰正顶着露珠，在晨光里，悄悄绽开了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