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世九歌 第六百七十二章 江梁深处

“柴大人和那个信使，现在居然连这样的会议也要缺席。他们分明要装傻充愣，让我们八征神部继续给他们当保安兼炮灰。不能这样下去，我必须要写信给孤蒙大人，让他来处理。”罗非自说自话地一拍扶手，站起来下了决定。

“罗非，你要冷静。”朋脱在旁边仍然劝说道，“这是安排，你需要服从。”

但是罗非岂会听他的劝说。他大步朝外走了出去，一边嚷嚷着：“八征神部不能再牺牲一个人了！这事孤蒙大人不会坐视不管！”

刚走到门口，他的瞳孔却忽然微微收缩了一下。

迎面而来的，正是信使福厄。此刻他笑眯眯地走过来，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对他点点头：“罗非，你辛苦了。会议结束，我来跟商人们聊几句。”

罗非显然有点紧张了。但是看福厄的表情，似乎确实没听到自己刚才的叫嚷，又稍微放了下心。可是随即一股窝火窜了上来，他感觉自己完全没必要对一个平级于自己的御神部的人如此畏手畏脚，于是立马换了一副神态，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两人擦肩而过，福厄在眨眼间侧脸，饶有兴致地看了眼罗非离开的背影，目光中似乎有点遗憾。

他随即走进去：“樊先生，乐先生听说会议结束，让你现在过去。”

樊天举于是把笔记收起来，点点头从一众异乡人面孔中挤了过去。每次跻身于这些人当中，或者从中穿过的时候，他总会感觉心中一阵美滋滋的，仿佛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墙堡内道路纵横，隔间不少。穿行过一条狭长的走廊，是可以登上塔楼向外眺望的半遮蔽式瞭望台。这还是在九彻枭影动乱时，城墙被炸毁后新建设的部分，目的是防御突袭。

可是目前，这里似乎多了不少人情味。

乐悬行此刻，正躺在一张安乐椅上，晒着太阳，懒散地聆听着龙鸣雀振的音色。铜铎的响声清脆悦耳，惹得旁边一群鸟儿叽喳不停。

至于那群鸟，则是柴近日找到的乐趣。

柴并没有将它们圈养在笼中，而是任凭它们在宽阔的平台上飞来飞去。他有自信即使不凭借自己的赐福，也能够博得任何小动物的喜爱，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乐悬行时常在这里和柴一起在这里透气。墙堡太过逼仄，他们两人都不习惯。

起初，乐悬行还会惊诧于柴随手就能唤来一群飞鸟的本领。他已经知道柴的能力，但在柴言之凿凿地说自己并没有用那个操纵动物的能力时，他更吃惊了。过了这些天，看柴每天都会在这里兴致勃勃地和那群鸟聊天，他也渐渐不以为意，安心晒自己的太阳。

平台的边缘还有柴养的一些花草。正是有了这些，乐悬行才觉得在这里生活有滋有味了许多。

“它们今天说的什么？”乐悬行随口问道。

柴没有回头，淡淡地抛出一句：“它们很感激你今天给它们演奏，认为这很悦耳。”

乐悬行从鼻孔里出气：“算它们有品位。”

乐悬行也渐渐找到了和柴聊天的趣味。这个人平时少言寡语，但是只要来到这里透气，他的话就会变多。而且总是十分新奇，像是个孩子，而不是所谓野神部的神长司。

就在这时，樊天举小跑着过来了。

“福厄大人说您找我，我就过来了。”樊天举殷勤地笑着，分别向两人打了招呼，“会议已经开完了，是关于比武馆还有商会接下来的发展计划，我都做了记录。”

乐悬行和柴已经缺席这样的会议数次，主要原因是他们不感兴趣，而且他们说了也不算。福厄可以一个人做决定，也因此柴与他之间形成了默契，每次这种会议他都会来这里透气，只需要最后樊天举走流程跟他说说就行了。

毕竟，他在这里的目的很显然，是为了镇守枢纽，顺便围剿那个身份不明的暗杀者。

“说吧。我们听着呢。”乐悬行收起龙鸣雀振。

于是，樊天举将刚才会议中的重要内容说给两人听。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两人对此意兴阑珊，对一些不重要的内容直接省略。当然，或许全部省略，他觉得两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就是了。

他对自己的现状感到十分满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他获得了大量的利益，如果异乡商人能够长久地待下去，他后半辈子就能在荫蔽下活得极其滋润。

对于那群负隅顽抗的本地人，他现在打心眼里感到可笑。商业的逻辑就是这样残酷，为什么要聚在一起装可怜？而且他同样相信，他现在已经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成功者了，要知道多少人想结识异乡商人都不容易，更何况他已经“打入内部”了。

带着这样的心情，他言辞激昂地念完了后半段。这让柴的鸟飞走不少，但他却浑然不知。

念完后，他夹起记录簿向两人告辞。柴并没理会他，乐悬行向他挥了两下手。

就在退出去的时候，福厄同时走了进来。樊天举脸上顿时绽放出尊敬而愉快的表情，向他深鞠一躬，随后小跑着离开。

福厄同样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离开。当他的脚步声靠近，两人的视线同时投射过来。

福厄打趣道：“如果城外的那些居民，也能够像樊先生一样选择与我们和睦相处，那可就好极了。”

“你很少过来，想必是有事了。”

柴驱散了剩余的飞鸟，背着阳光转身，目视着福厄。

福厄于是耸耸肩：“我听说这里是透气的好处所，于是也来透透气。”

“是要再一次围剿暗杀者吧。”柴显然不愿意和他兜圈子，“第一次无功而返，第二次让那暗杀者有了警惕心，并没有现身。你如果打算再尝试，应该换换思路。”

“思路很清楚，柴大人，您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相信会有收获。”福厄显然是有备而来，坦然地开口道，“这次是一个更加圆满的计划。而且，就要在近日实施。”